1.各懷心事
喜彤進門時,蘇儒文正坐在大廳內。他沉默著,桌邊的茶杯里升起絲絲的熱氣,濃郁的茶香飄來,蘇儒文卻未喝一口。
“爹!喝茶。”喜彤知道爹是真的生氣了,她揚起嘴角,聲音帶著撒嬌的味道。
蘇儒文未喝喜彤端過來的茶,只是丟給喜彤一本黃歷,語氣嚴厲,幾乎是命令道:“這月七日是個好日子。”
喜彤沒有說話,只是在蘇儒文身邊坐了下來,隨手翻著黃歷,似無意又似有意地說:“我不嫁。”她的聲音雖然不大,語氣卻是萬分地堅定。
“啪!”茶杯落地,蘇儒文臉上壓抑的濃云變為噴射的怒火。
“是想氣死爹嗎?!”
“爹—”喜彤并不想讓爹傷心,拉住蘇儒文的衣袖。
蘇儒文轉過臉去:“這月七日你必須上花轎。”
“不!”喜彤閉上眼,“我不會嫁的!”
蘇儒文回頭,充滿怒氣的目光卻觸到喜彤那張冰冷的臉,永遠是那么倔強。蘇儒文抬起手,重重地打在喜彤的臉上。
喜彤驚異地捂住臉,臉上刺刺地痛。這是爹第一次打她,原本那么遷就她疼愛她的爹竟然打了她!她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淚水已在眼眶打轉,卻強忍著,不甘示弱。
蘇儒文不愿看喜彤,他冷冷地站在喜彤的面前,表面平靜,然而他的心早已被那一巴掌刺痛。
相依為命的兩父女因此而沉默,喜彤起身,打破沉默:“我不會嫁!”
蘇儒文轉過身,對著喜彤怒道:“爹白教你了嗎?”
喜彤的腰挺得直直的:“我只知道爹教我,女子不要看輕自己,做事要對得起自己,萬事只求問心無愧。我想這也是爹想盡辦法要我讀書學習的道理!”
“難道爹沒教你女子要懂禮儀廉恥,要自尊自愛嗎?”
蘇儒文直直地盯著喜彤,喜彤的心被他的話刺中,她皺起眉,臉也火辣辣地燒著。
今天的事,喜彤的確認為自己做得有些過火,然而那也并不是她的本意……
“你知道這件事在外面傳得有多難聽嗎?一個女子當眾主動親吻一個男子,這樣的事你也覺得知禮儀知廉恥嗎?”
喜彤低頭沉默,并不辯解。外面的人怎么說她不管,然而她卻知道爹一定為了這件事失去了很多臉面。當年,為了讓她上學,爹甚至放棄了官職,而如今,自己的做法,一定又讓爹難堪了,她知道。
可是喜彤卻并不后悔,因為倘若沒有這樣做的話,現在承受這一切羞辱的就是柔弱的瀅兒了吧。
……
路府。
夜晚的風很涼。
瀅兒的臉被風吹得蒼白,盈盈的淚水在眼眶里閃著令人憐愛的光,眼眸里滿是痛苦和悲哀。她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偶爾抬頭看一眼墨迪,目光幽怨,卻在墨迪看她的時候,立刻回避。
路墨迪悶悶地坐在一旁。已經過了兩個時辰,瀅兒都未說過一句話。今日的事他還在幫瀅兒瞞著父母,然而他卻不知還能瞞多久,而且白天蘇夫子所宣布的婚事也讓他像是失去了魂魄。
原來,他對喜彤的感情,比自己想的還要投入啊,墨迪有些自嘲。
只是他真的可以放棄嗎?墨迪眼神閃爍,握緊了拳頭。
但終于,他還是忍不住了。他輕輕地看著還在流淚的瀅兒,疑惑道:“為何要這樣做?”那晚,瀅兒從未出過門,他是知道的;瀅兒從一個月前偶遇司徒白,從此對他念念不忘,他也是知道的;甚至,連那日司徒白拉瀅兒到小溪邊清楚地拒絕了她,他也是知道的。
只是他不知道,為何妹妹要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去作賭注,去賭這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幸福的愛情。
對瀅兒來說,司徒白真的這么重要嗎?墨迪不解。
瀅兒不回答,任淚水靜靜地流下,劃過她冰冷的指尖。她抬頭看著墨迪,千言萬語在心里卻說不出口,面對墨迪的問話,她張了張嘴,最后仍然沒有說話。
自己何嘗不想幸福?只是,她愛的人……
月兒朦朧,星稀疏。
兄妹倆在如水的夜里各懷心事。
被爹關入房間已有五天,還有兩天就該成親了,喜彤看著窗外,一臉愁容。
蘇儒文走入喜彤的房間,喜彤轉過身去不理睬。
“喜彤,吃飯!”
“哼!”
“喜彤,別任性了,都是快要成親的大人了。”蘇儒文坐在喜彤身旁,語氣溫和。
“爹,可不可以不成親啊?”喜彤回過頭,滿臉期盼。
“不行。”蘇儒文嘴角的笑消去。
喜彤拉著蘇儒文的手,眼里有閃爍的淚花:“爹不要喜彤了嗎?如果喜彤離開你,你會開心嗎?”
“雖然爹舍不得,但是爹希望你幸福。你幸福,爹就會開心。”
喜彤抬眼看著蘇儒文:“那為什么你要逼我和司徒白成親呢?”
蘇儒文眼里充滿慈愛:“司徒白會幫爹照顧好你,他會讓你幸福的。”
“才不會呢!”喜彤抬起頭,“司徒白不會娶我的。他不喜歡我。”
“那你呢?你喜歡司徒白嗎?”
“……”
“我就知道,不然你怎么會去吻司徒白?”
“才不是呢!”喜彤猛地從蘇儒文的懷里站了起來,“我不喜歡司徒白!司徒白是卑鄙無恥的小白臉。我討厭他,他也討厭我,我們不可以成親的!”
“可是……”蘇儒文讓喜彤坐下,“司徒白已經答應了。”
“答……答應了?!”喜彤有些不敢相信,倚在床邊,眼里滿是疑惑。
“對啊!他答應了。所以,你就乖乖地做司徒白的新娘吧。”蘇儒文拍了拍喜彤的肩,站起身準備走出去。
“爹!”喜彤叫住他。
蘇儒文回過頭來看著喜彤:“怎么了?”
“我……可以在大婚前見見瀅兒嗎?”
喜彤問道,心念一轉,當下有了定論。她要見瀅兒,有些事,她必須去確認一下,而不是這么稀里糊涂地就嫁了。?
2. 婚禮
正午。
驕陽似火。
穿著紅衣的男子俊朗清秀,濃黑微皺的眉,高挺筆直的鼻梁,深邃湛藍的眼睛,緊閉的唇透著淡淡的憂郁,舉手投足間,氣宇軒昂,高貴的氣質與熱鬧喧囂的迎親隊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迎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街道頓時沸騰了起來。
行到蘇家門口,隊伍終于停下來。蘇儒文一臉喜氣,如沐春風。
司徒白站在蘇儒文面前,輕輕一鞠躬:“夫子!”
蘇儒文“呵呵”笑著,扶起司徒白:“還叫夫子,要叫岳父了!”
“岳父大人。”司徒白微低著頭叫道,眉尖有一絲傷感掠過。
“快進去吧!”蘇儒文笑著拉過司徒白冰冷的手,心里不由得驚訝這冰涼的溫度。
喜彤一身紅裝,并沒有過多的打扮,不施脂粉的面龐卻顯得更加清秀可人,瑩潤的臉也被紅裳襯得十分粉嫩,皓齒明眸,檀唇雪膚。
月兒將銀制的掛飾戴到了喜彤頭上,銅鏡里俏麗的女子卻皺起了黛眉。
“好了吧!麻煩死了。”
“還沒呢!小姐,你還要上胭脂,還要畫眉,還要……”
“不用了!不用了!”喜彤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她伏在了桌子上,臉上滿是傷感。
為什么要傷感呢?
是因為要離開爹了嗎?
要離開那個跟她相依為命了十五年的爹……
喜彤的淚已在眼眶,月兒有些心痛:“小姐!”
“好了!”喜彤勉強揚起嘴角,“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蘇儒文坐在大廳內。大廳已經席滿,熙熙攘攘的,蘇儒文只是靜靜地坐著等待那一對新人的到來。
紅衣的男子走進來,低著頭,臉埋在了陰影里。蘇儒文有些擔憂,難道司徒白并不情愿?
月兒扶著紅裳的女子緩緩走出。女子的腿輕輕顫抖,有些緊張,一步一搖中有著嬌羞的美麗。
新郎迎了上去,緊拉住新娘的手,新娘的身體像觸了電一般顫抖了一下。
新郎抬起頭,蘇儒文驚呆了。全場也唧唧喳喳議論起來……
“路……路墨迪!”
是墨迪!他一身紅衣,眉微皺卻顯得更俊朗。他緊緊地握著新娘的手,卻并未看她,只是手卻越拉越緊,像是永遠不愿放開一樣。他平靜地抬頭看著蘇儒文,眼里有著強烈的決意:“伯父!我愛喜彤,我想我比司徒白更能給喜彤帶來幸福!”
聽到墨迪的話,蘇儒文不知如何應對。墨迪轉過頭,看著新娘,聲音溫婉卻又堅決:“喜彤,請你嫁給我!”
“司徒白呢?”喜帕里卻傳來一聲質問,微微顫抖的聲音透露出新娘此時的激動。
“他……”墨迪有些傷感,都到這時了,喜彤竟還想著司徒白。墨迪徒自傷感著,也未曾注意喜帕之下那有些異樣的聲音。
“司徒白呢?”似有淚墜落下地,新娘慢慢抬首,喜帕輕輕滑了下來。墨迪看著眼前帶著淚痕的臉,驚得說不出話。
“瀅……瀅兒!”
眼前的人,穿著新娘服的并不是喜彤,而是瀅兒!
瀅兒看著墨迪,緊抿著唇,不語。瀅兒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站在自己身邊的人竟然是哥哥,是墨迪!怎么會?!瀅兒的心跳得飛快。
剛才,如果不是一場變故,說不定她和哥哥已經……
不行,她怎么能這樣想?瀅兒抿緊唇,淚掉得更洶涌了。
蘇儒文表情復雜地站了起來。全場突然寂靜,只有瀅兒淚水滴落的聲音。
喜彤穿著一身紅裝翻過庭院,跑進了后山。幸好大家都在慶祝大婚,所以一路逃出來都很順利。
喜彤回過頭,有些不舍地看著這生活了十五年的大宅。那里每一個角落都曾有過她的美好回憶。在那里,是爹辛苦帶大了她,是爹的關心與呵護彌補了她自幼喪母的缺憾。
“爹,對不起……”
淚灑蘇府門口,喜彤回過身,從今天起,她就要開始獨立地生活了。她暗自下定決心,自己一定要過得幸福。
所以,爹你一定要開心……?
3. 再相逢
穿過樹林,是一條潺潺的小溪和一片青青的草地。
陽光明媚,空氣中氤氳著青草香。喜彤停下了腳步,躺在軟軟的芳草地上,閉著眼睛呼吸著芬芳。陽光鍍在喜彤的臉上,溫暖輕盈,讓她覺得愜意至極。喜彤聽著河水潺潺的歌聲,開始做起了幽遠的夢。
清涼的海邊。
白皙的小腳在松軟的黃沙上印下了一串串歪歪斜斜的腳印……
飄起的白色裙擺,揚起的烏黑秀發,美貌的女子坐在沙灘上,光滑的小腿浸入清澈的海水里,各色的鵝卵石在陽光下海水里閃著動人的光彩……
“娘!”如出谷黃鶯,清澈動聽的聲音從女孩口里發出。
女子沒有回頭,眼眸里有些模糊的悲傷。
女孩向女子跑去,那典雅高貴的女子卻突然消失在咸咸的海風里。
女孩驚恐地看著女子消失的方向,忽然大聲哭了起來,淚水一滴滴墜落在黃沙上,然而卻未消失,而是化為一顆顆半透明有著白色光澤的珍珠……
海風依然在吹,像母親的吻,吻干了女孩眼角的淚……
然而珍珠還在,在海風里閃著悲哀的光……
“娘!”
喜彤猛地睜開眼,幽遠的夢在叫聲中破碎,彌散在了空氣中。
喜彤擦了擦腮邊的淚,模糊的視線這才清晰起來。眼前,是一雙帶著疑惑的湛藍迷人的眼睛。喜彤覺得有些熟悉,將視線向下移去。
“啊!司徒白!”喜彤驚訝得大叫。
“蘇喜彤?”司徒白也驚訝至極。
“你不是在跟瀅兒……”
“你不是在跟路墨迪……”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又同時疑惑起來。
“瀅兒?”
“路墨迪?”
沉默了幾秒后,兩人開始明白過來。
“啊,你逃婚了!”又是同時說出。
“你這笨蛋!”依然默契,隨后兩人又同時沉默起來。
“喂!”喜彤忍不住開口,“為什么要逃婚呢?”
“你不是也逃了嗎?”司徒白冷冷地看著潺潺的溪水。喜彤看著他的眼睛,似有一絲失望掠過。
“那為什么要墨迪代替你呢?還有你是怎么逃的啊,我梳妝的時候你不是還在嗎?”
“隨便找了個借口,然后墨迪就進去了。”司徒白側過臉來看著喜彤,“你呢?”
“因為討厭你啊!”喜彤答得干脆,“而且瀅兒喜歡你。我跟瀅兒說的時候,她很開心呢。哦,對了,你是不是用瀅兒威脅墨迪和我成親的呢?我和墨迪就像兄妹一樣,兄妹怎能成親呢……”
喜彤突然停了下來,想到墨迪現在正在和瀅兒成親,就擔憂起來,現在事情被她鬧得一團糟了,這該怎么辦呢?
“不是,他很樂意……”司徒白看著溪水,淡淡地說。
他沒有明說,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不想讓喜彤知道墨迪對她的心思。喜彤不懂,那就不要懂了吧。司徒白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私心。
“不行,我得回去!”喜彤突然站了起來。
想到因為自己而一團糟的婚禮,還有墨迪和瀅兒,她就無法安心。
“你回去也救不了瀅兒。”司徒白沒有動,但是眼神冷得像冰霜一樣。
“可是,被我這樣一鬧,瀅兒一定沒法見人了……”
“你回去的話,也沒法見人,甚至連明天的太陽也看不見。”
“啊?”
司徒白轉過頭來,眉宇間滿是嚴肅:“你還不知道事情有多么嚴重嗎?你回去后能承受住那些可畏的人言嗎?”
“可是瀅兒……”
“以路家在京城的權勢,他們不敢對瀅兒說什么的。倒是你該想想以后你怎么辦。”
“我離開京城啊!等我安頓好了,就把爹接過來,那么我們父女倆就又可以快樂幸福地生活了。”喜彤放下了對瀅兒的擔憂,雙手合十,沉浸在對美好未來的期待中。
“可是,你身上有銀子嗎?”司徒白冷冷的聲音打斷了喜彤的幻想。
“啊!銀子!”喜彤恍然大悟,雙眉擰到了一起,“怎么辦,怎么辦?我沒帶,我忘了啊,都怪我走得太匆忙了!”
“首飾呢?”司徒白的語氣并未帶太多驚訝,似乎早已料到。
“我從不戴首飾的啊!”喜彤的頭無力地垂了下來,輕輕嘆了口氣。
司徒白的目光停在喜彤的紅色喜袍以及銀制頭飾上:“脫下來!”
“干、干嗎?”喜彤向后退了一步,司徒白卻迎了上去,修長的手指劃入喜彤柔順的青絲,輕輕地拿下了銀制頭飾,“你想穿上這一身上路啊?是人都會知道你在逃婚!”
喜彤愣愣地看著他:“上路?”
司徒白的嘴角掠過一絲邪笑:“你要逃婚也是因為我,所以我有責任送你上路。”
“可是,這樣……”喜彤有些慌亂地低下頭,擺弄著雪白的衣角,突然覺得前一刻還應該在拜堂的兩人現在這般相處別扭萬分,“這樣,是逃婚還是私奔啊?”
司徒白嘴角輕揚,有淡淡的邪氣,他修長的手托起喜彤的下巴,聲音里是深深的誘惑:“你想和我私奔嗎?”
“啊……”喜彤呆呆地看著他,湛藍的眸似磁鐵般吸引著喜彤的視線。她忙低下頭:“哪有,我想的話就不會逃了。”
司徒白的手突然放下,語氣嚴肅起來:“所以說我送你只是因為責任。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
“嗯?”喜彤怔在原地。
“趕快脫衣服啊!”
“啊?”喜彤的眼瞪得更大。
“你又在胡思亂想什么啊?”司徒白的臉一紅,低下頭,“換上衣服好上路,盡快把你送走,我就盡快脫身。而且你那一身應該可以換些銀子……”
“哦!”喜彤依然反應遲鈍。司徒白看著她,嘴角露出淺淺的笑。
“等一下,你是說,你也沒有銀子!”喜彤忽然反應過來。
司徒白嘴角的笑自信驕傲:“我有腦子……”
喜彤看著他,忽然感到一絲安全感:“那好吧!我們向大海出發!”
“為什么是大海呢?”
“因為我喜歡海啊!”喜彤笑著輕跑起來。
司徒白手里的頭飾碰撞出清脆動聽的聲音,和著少女清澈的笑聲,使人滿心澄明。?
4.青樓
“好餓啊!”喜彤看了看冷冷的司徒白。
“忍著。”司徒白沒有看她,依然背著包袱走在前面,似乎身旁嘈雜的鬧市都與他無關。
喜彤走在集市,各種小吃的香味向她撲來。她咽咽口水:“司徒公子,小女子已兩個時辰加一盞茶的時間未吃過東西了。”她閃著她清澈澄明的大眼,皺起的眉似有無盡的委屈。
“別裝了,就在一盞茶以前你還偷吃了我的饅頭。”
“啊!怎么可能嘛?我蘇喜彤可是京城第一奇女子。”喜彤故作輕松。
“呵!”司徒白輕蔑地應和一聲。
“那個、那個、那個銀子用完了嗎?”喜彤問得小心翼翼。
“只剩一點了。”
“那要怎么辦?”喜彤慌亂了起來。才過了兩天,當衣服的銀子就用完了,那以后要怎么辦啊?
司徒白不語,在想著賺錢的法子。這時,喜彤朝著四周看去,正好看見眼前一處裝修華麗的樓閣,她眉一皺,計上心來。
“喂,你覺得那里怎么樣?”指著那處名為“凝香樓”的閣樓,喜彤笑瞇瞇地發問。
青樓?
司徒白斜了喜彤一眼,這丫頭在想什么?難道她要去青樓?
“喂,干嗎不說話,你不覺得這個地方很好嗎?”瞪了司徒白一眼,喜彤死皮賴臉地湊了上來,圍著司徒白打轉。
“你是女孩子。”司徒白良久才開口,卻只說了這么一句。但是,喜彤卻明白了。當下,她的心里一甜,卻沒有放棄的打算。
“就算是女孩子也沒關系啦,去青樓也不是壞事,只要出淤泥而不染,青樓確實是個賺錢又快又多的好地方。如果只賣藝不賣身的話……”喜彤繼續打著鬼主意。
“不可以!”司徒白打斷她的話。
“我只是想能多賺錢……”喜彤委屈地低下頭。
“不行!”司徒白回答得干脆利落,喜彤嘴角有一絲狡黠的笑。
“那樣的話,”她忽然抬起一雙明亮的眼睛,“那么就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你去賣藝,我扮小二保護你。”
司徒白吃驚地看著她,覺得她的話幼稚得好笑:“青樓不需要男子賣藝的。”
喜彤笑了笑:“誰說你是男子,你扮起女子來一定能做花魁。”
“不行!”司徒白的語氣帶著些怒氣。
“難道你想要我流落青樓,你想要我爹氣死?”
“可是我……”
“你可以的。你的皮膚很好,長得也很俊俏,只要稍作打扮,一定可以的!”
“但……”
“沒有但是,你不想早點賺足錢,早點上路,早點脫身嗎?你難道要和我這樣無聊麻煩的女子在一起嗎?”
“不想!”
“那就對了。我們倆一起去青樓相互有個照應,不要一個月,十來天就可以賺夠錢了。”
“……”
喜彤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滿意地揚起了嘴角。故意畫得較濃的眉帶著英氣,明亮清澈的眼睛,梳得高高的發,額上幾縷散下的劉海,一身簡潔的粗布長衫。扇子一展,英氣俊朗。
她轉過身,看著房間內的司徒白。
“司徒白雪小姐,是否已梳妝打扮好了啊?”
“啪”的一聲,房門被司徒白一腳踢開。喜彤望著一身女裝的司徒白,瞪大了眼。
天啊!怎么會這么高貴典雅?并沒有怎么打扮,只是將那束起的發垂了下來,依然是清澈的雙眼,可此時卻更為湛藍、深情,有一種脫俗的美。只是眉宇間的英氣沖淡了他身上濃濃的脂粉氣。
“你看夠了吧!”司徒白皺起眉,語氣有些許不耐煩。
“嗯,只是你怎么不插枝花呢?那樣就更具風情了……”喜彤拿起手邊巨大的白玫瑰。
“你想死嗎?”司徒白冷冷地看著喜彤手中的花。
“哦!”喜彤夸張地皺起眉,站在了椅子上。她用手指鉤起司徒白的下巴:“美人,你這樣說話是不對的哦!”喜彤擠眉弄眼的,裝出一副花花公子的樣子。
司徒白的嘴角揚起一絲故意裝出的嬌羞。“啪”的一聲,他一腳踢倒了喜彤腳下的椅子,喜彤重心不穩向后倒去,司徒白一手接住了她,輕笑。
“不想死就請住嘴。”他忽然變臉,松開了手。
喜彤頓時跌到了地上,她漲紅著臉問司徒白:“你真的只是凡人嗎?”
“嗯?”
“你那么聰明,所有人都說你是天才,這也就算了,而且你還長得這么好看,真的讓人吃驚……”喜彤低著頭,聲音很輕。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著司徒白,喜彤就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司徒白看著她,眼神漸漸柔和起來。許久,他輕輕開了口:“你的打扮不像小二。”
“啊?”喜彤揚起頭,他怎么這么奇怪啊,怎么突然扯到了她的打扮呢?
“小二怎么會這么細皮嫩肉,穿得這樣大方。還有扇子,你想扮俏這也不是時候啊。”
“去你的,你該不會是妒忌我扮得帥吧。”喜彤頓時抬起頭來瞪著司徒白。
司徒白心里有些忍俊不禁,臉上卻依然冷冷的:“你看過哪個小二像你這樣的?”
“我不管,我就要這樣打扮!”
“哼,無理取鬧。”
“切,你才無理……”
說著說著,剛才還算溫馨的氣氛變得吵鬧起來。
司徒白靜靜地坐在椅上撫琴,琴聲優美,卻帶著淡淡憂傷。
喜彤有些疑慮,這首曲子,不是母親教她的童謠嗎?
不過,她很快就不再疑惑了,因為現在更為重要的是怎樣唬弄住眼前的老鴇。
然而花媽媽此時已看昏了頭,嘴巴從看到司徒白開始就從未閉上過。喜彤有些得意地揚起嘴角,司徒白這小子,果然是老少通吃啊。
“啊!花媽媽!”喜彤故意用低沉的聲音喚住花媽媽。
“嗯?”花媽媽只是輕聲應下,目光仍不愿從司徒白身上移開。
“還滿意嗎?”
“嗯,好!好!”花媽媽咽下一口口水。
“我們不賣身,只在你這賣藝十天,賺的銀子你二我八。”
“二八?”花媽媽抬起頭。
“對!難不成你想一九啊?”
“二成你還想找我啊?我可是這城中最有名望的老鴇啊……”
“啪”的一聲弦斷了,優美的音樂戛然而止。司徒白站起身,眉宇間帶著怒,雪白的衣飄起,高貴儒雅。
“看來,我們白雪姑娘不愿在凝香樓賣藝了!”
“啊,好好好!二成就二成!”花媽媽急急地攔住正欲離開的二人,瞇著眼打量司徒白,這絕對是百年難遇的美人,特別是那骨子里傲人的英氣與清高以及那清涼的海水般的氣質,這絕對是那些庸脂俗粉永遠也無法企及的。
“哦,還有就是我必須和他一起在你那工作。”喜彤笑笑。
“啊,你這種長相會趕走客人的!”花媽媽皺著眉,喜彤白了司徒白一眼,司徒白嘴角卻帶著笑。
喜彤氣極,都是司徒白硬說她不像小二,于是她只好無奈地畫上一臉的麻子,貼上兩撇小胡子,再戴上頂油膩膩的帽子蓋住眼,穿上一身臟兮兮還打著補丁的粗布衣。
“是呀,我長得是有些抱歉,可是我很能干的哦。”
“好了好了,我接受就是了。”花媽媽不耐煩地擺擺手,又神秘地問,“白雪小姐是啞巴嗎?”
喜彤瞪了司徒白一眼:“是,有什么問題嗎?”
誰叫司徒白寧死也不愿學女人說話。
“哦,不打緊,不打緊!”
“那么我們明天就可以開始了嗎?”
“可以,可以。”老鴇喜滋滋地連連點頭。?
5.陽子軒
因為長相太過惡劣,所以喜彤被花媽媽安排到了廚房,可是在廚房怎么要小費啊?喜彤有些悶悶不樂。在廚房轉悠了半天,喜彤終于找到了一個送菜給客人的機會,這樣就有可能要小費了。
喜彤經過大廳,一眼就看到坐在閣樓上的司徒白。他靜靜地坐在雪白的簾子后撫琴。琴聲悠揚動聽,司徒白俊美的臉龐被簾子遮著時隱時現。
似乎只有在司徒白表演的時候,大廳才會如此安靜。所有人都沉醉在司徒白的琴聲里,或者更多的是沉淪在簾子后那不大清晰卻絕美的容顏里。
然而喜彤知道,司徒白不會輕易演奏,一定有人出了高價。是誰呢?喜彤抬起頭,看到對面閣樓里的一張清秀的臉。
那少年應該不滿十六歲,此時他正直直地盯著簾后的司徒白,目光清澈,無一絲雜念。
那少年身旁是一個書童模樣的男子,臉很圓,眼被臉上的肉擠得很小,笑起來更是瞇成了一條縫。少年笑著在書童耳邊輕語了什么,那書童便急急地從這邊閣樓向司徒白那邊跑去。
書童走近簾子,對司徒白說了些什么。喜彤轉頭看了看那少年,少年看著簾后皺著眉的司徒白,笑容如夏日中沁人心脾的蓮。
待那書童傳完話,司徒白愣了愣,然后書童突然被踢出了簾子,驚恐地看著司徒白。司徒白不理會,抬頭直視了一眼對面的少年,眼眸冰冷。那少年收起了笑臉,有些詫異。不久,少年又揚起了微笑,笑容里多了幾絲贊許。
司徒白不理會,低下頭繼續撫琴,然而樓下卻沒有了剛才的安靜。
“那個就是新來的白雪姑娘吧?”
“嗯,美是美,只是太冷了。”
“這就是所謂的‘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吧!”
“對啊!那樣的美人輪不到我們的……”
“……”
一曲奏畢,司徒白站起身,拉開簾子,徑直走入自己的房間。看著他冷傲的背影,大廳里的客人突然沉默起來。
“我不干了!”司徒白脫下雪白的外衣,隨手束起發,又變回了那個俊朗清秀的少年司徒白。
“你這樣不行的。我今天累了一天才賺了幾個碎銀子。你的態度那么差,誰還敢請你啊!”喜彤有些喪氣地坐在了椅子上,倒了杯茶,吹了口氣,準備喝下去。
司徒白拿過喜彤手中的杯子,拉起她:“跟我走!”
“不行,才干了一天就放棄?那以后我們怎么上路啊?”喜彤甩開司徒白的手,又重新坐了下來,“你今天掙了多少呢?”
“十兩。”
“十兩?!”喜彤站起了身,“十天我們就有一百兩了,那么我們以后就不用為銀子發愁了!”
“哦,今天那少年對你說了什么呢?”喜彤好奇地問。
司徒白沒說話。
“喂,說了什么呢?”喜彤追問。
“……”司徒白繼續沉默。
“哦,我知道了,他一定是要你做他的小妾。”喜彤故意氣他。
司徒白這下氣壞了,回頭狠狠瞪了喜彤一眼:“你胡說八道什么,他叫陽子軒,是什么知縣還是什么官的少爺,要我陪他出游。”
“那你為什么不去呢?”
“……”
“喂,你是男人吧,兩個男人出游,有什么好顧慮的?”喜彤站到了司徒白面前。
“可是他不當我是男人!”司徒白火了,“就因為我是個男人,所以我才受不了,笨蛋!”
“切。”喜彤坐了下來,“那有什么,所有人都沒把我當女子啊。當一些女子含情脈脈地看我時,我也沒有覺得討厭啊!”
司徒白本來還在發火,但是聽喜彤這么一說,卻又忍不住發笑:“你在講笑話嗎?”
“哼!”喜彤笑了,“笑吧笑吧,沒啥大不了的。不過你還得再忍幾天哦。”
“……”聽到喜彤的話后,司徒白立刻皺起眉頭沉默起來,自認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