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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在你的生命中是否也有一些忘不掉的陌生人,遇見、離開,甚至沒來得及問他們的名字。
我的高中是個住宿學校,在那個情竇已經開滿的年齡好像總能遇見愛情,不光是自己的,還有別人的。
我們的教學樓和住宿樓都在一個大專院校的里面,我們被大學生們包圍著,所以好像更容易發現成雙入對的男生女生外露的愛情,可那么多可能不止一次遇見的他們,我唯獨記得這樣的一對兒。
他們兩個的樣貌都有點丑,穿著很樸素,男孩寬大臉頰上有青春期留下的痘痕,大眼睛前面是一副鏡片很厚的眼鏡;女孩兒的膚色有些暗淡,眼睛很大卻感覺沒有那么靈動,略厚的嘴唇搭配著寬闊的鼻子,唯有鼻梁筆直而高挺。
我和舍友拎著裝滿熱水的暖瓶回宿舍的路上,總能看見在灰色的女生宿舍樓的前面正要暫時分別的他們,男生拎著兩個暖瓶把她送到樓下,他們總要停在門口一會兒,總有些話要說,因為我們和大學生不在同一個公寓,只是路過而已,所以我總是可以看見他們卻從來沒有聽清楚他們說的是什么。聊完女孩就會拎一個暖瓶回宿舍里去了,男孩等她拐進樓里就拎著另一個暖瓶離開了。
三年的高中生涯,只要是看見他倆在校園里走,永遠都是牽著手在一起,走路的節奏沒有更快也沒有更慢,永遠是平靜,他們總給我一種相依為命又波瀾不驚的感覺。
有一次我看見那個男孩把女孩兒耳前的幾根碎發掖到她耳朵后邊去,好像再叮囑她一些什么,然后兩只手分別抓住女孩兒下垂的兩個小臂,他們沒有擁抱,但感覺卻在依偎彼此、擁抱對方。
直到畢業我也沒有在他們之間看到更親密的動作,無非是他拿著飯盒在樓下等她;他背著書包在樓下等她;他在等她......一年四季。
女生宿舍樓的樓下好像是他倆的舞臺,那些在他們身邊經過的情侶和其他人好像真的是“其他人”,總覺得他倆的世界是被凈化過的,沒有誰闖入,沒有誰離開,那個世界小小的,卻平靜如水、世外桃源。
經隔多年那些青春過往的故事里多了他們的影子,多了一段讓我都覺得美好的回憶,想到他們就能想起校園的林蔭小路、教學樓、食堂、籃球場、還有女生宿舍……
隨著成長這些都成了再也不會遇見的美好。
所以無論他們如今在哪兒都覺得他們應該會過得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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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在我高中的時候,學校門口會有一些賣炒飯、面皮兒、雞架等等這些小吃的商販,我印象里就有這么一對兒年輕的兩口子,他們是賣烤雞架的,男人負責烤,女人負責收錢和幫點雜七雜八的小忙,因為只有一個小炭爐,雞架得一個一個烤,再加上味道不錯,所以每次趕上飯點兒,他家的攤位前總有三五學生圍著等雞架,有離開的馬上就又有過來買的。
雖然每天過著煙熏火燎的生活,也還是無法遮掩他們較端正的樣貌,女人個頭不高,但身材比例很好,皮膚白里透紅,眼睛大大的,說話輕聲細語,讓人聽了很舒服;男人皮膚黝黑,鼻梁很高,小臂上有個讓我看不懂的刺青,雖然身材很瘦,但看上去挺男人的。
女人負責招呼買家,男人只負責燒烤,所以感覺女人比較開朗,男人就沒那么健談,因為我本人就是他家的???,所以慢慢就和他們熟絡了起來,每次我們都會聊上幾句,雖然“燒烤師傅”不說話,但偶爾會微微的點頭表示理解了我和他老婆之間的對話。因為炭火總是正旺,男人常常滿頭大汗,他老婆就會及時幫他擦汗,除此之外,他們兩人交談甚少,但偶爾的對視卻讓人很羨慕,眼中好像透著平實又幸福的光。
我唯有一次聽見他們倆比較完整的對話是那個女人說,這個月他們賣得很好想去家附近的某個飯店吃一頓飯,男人說去飯店干嘛他做得就很好,想吃什么他可以做,女人有些嬌嗔的說:“飯店的感覺和家不一樣嘛,”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有些難為情,男人搖搖頭說:“有什么不一樣,還不一定有我做的好吃,你要實在想去我們就體驗一次吧,”烤著的雞架滴下的油在炭火上發出滋滋的聲音,女人眼睛望著發紅的碳,嘴角上揚,好像特別滿足的樣子。
那時候我和同學拿著父母給的錢經常下飯館,可我從沒覺得這是一件幸福的事。
我總覺得他們倆的家很小,但很干凈,他們每天早早就開始準備一天需要的食材,洗凈、腌制、整箱出發,他們要攢錢換一個更大的房子,再要一個孩子,然后仍舊忙碌和快樂的生活……
待我畢業前夕他們兩口子換了一個專門烤雞架的工具車,一次可以烤四個雞架,我們這批同學很幸運成了第一批顧客,味道一如既往的很好,但沒過多久我們就畢業了。
畢業后我還想回去看看,不僅僅是看看校園,還想看看他們倆還在那里經營著這個小攤位嗎?或者是不是換了一家大點兒的店面,還經營一些其他的小吃。但時光好像是嗖一下就飛走了,沒想到經過這么多年我都沒機會再回去看一眼,有時歲月不會有機會再給我們,所以在的時候珍惜就好。
這些陌生人偶爾會擠進我的回憶,真的很感謝,感謝每一次的遇見,甚至感謝那些永遠也說不準的不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