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基于之前所寫的一篇《談談詩》修改增補而成,無意討論什么也并非下定義,僅僅只是表達個人觀點。
一
詩是什么?一種詛咒。所有逼迫我寫的事物,都將在我的詩中死去。寫詩是自殺的過程,是流血的過程,一首詩的完成就是毀滅之時。也可以說詩是我遏制自殺之欲的一種方式,創作是一次蓄謀已久的謀殺,一首詩就是一具尸體,我只是送葬者。我從未活在詩里,但我會死在那里,我每寫一首,便離死亡更近一步。短點的詩是我的絕望,長點的詩是我的痛苦,但我的詩是聾啞人,什么也不說,什么都不找。我寫詩就是一種體驗,同樣,沒有體驗,我也不會去寫。我愛詩,但詩還未愛上我。
二
在微博上看到一句話:賺錢養詩。而我是賺錢讓詩來養我。我天生愛唱反調,奈何五音不全,時常跑調,我的詩就是找不著的調,而且基本都是散步散出來的。要想感受到大自然的美,除了切身體驗,別無他法,詩在哪里我不知道,反正肯定不在書里。相比其余藝術種類,寫詩似乎是最容易的,但寫一首好詩又似乎是最難的,畢竟寫一首詩和寫出一首好詩是兩碼事。詩是沒有標準的,然而一首好詩卻有個很簡單的標準:永遠未完成。(因此我對修改有所偏見)因為一首好詩是拒絕答案的,它只能提供問題,它也是拒絕被解讀的,詩本身便是解釋,讓一個創作者解讀自己的作品永遠是危險的行為。所以看一首好詩別把自己當讀者,要當成作者,因為讀一首好詩如同在名廚身后聞香,比吃更加誘人,但還是自己烹飪比較有趣。可惜,這有趣背后,是無窮無盡的絕望和痛苦。最終你會明白,寫詩靠的不是汗水,而是血和淚。
三
詩是詩,歌是歌。文字并非一種產物,語言并非詞語的組合。我認為,詩的本質便是創造。凡是創造,必然是心靈的一次碰撞:與世界、與自然、與情感、與思想,與一切物質的存在和精神的建立,而一首詩,便是一次精神災難后所剩下的東西。創作唯有突破自身的局限,才有可能創造出真正屬于自己的世界,將自身的視線放得更寬更遠,跳出自囿的圈子,不要將文字制造成逃避外界,自我束縛的垃圾桶。詩不是一些標榜“先鋒”者集體制造的一場文字游戲,特意追求形式上的韻律和格式只能毀了語言內在的節奏,束縛住自身情緒向無限的擴展,導致了一首詩寫下來后的殘缺和局限性。語言只存在語言本身,如同太陽,自身照亮一切。所謂光明,只是燃燒的另一個殘酷的名字。
四
詩非精神食糧,而是一團白白燃燒過的火。寫詩本就是燃燒的過程,剩下的只有灰燼,然而灰燼最為純凈。詩為獨立的生命個體,創作出便不再屬于任何人,創作的過程便是最真實的幸福。語言是一種用來創造的東西,靠它創造,也借此創造它,它既是過程,又是目的。如何寫詩呢?我在無意識里受到了特朗斯特羅姆詩觀的影響和啟發,也認為應當是詩找上你,而不是你去找它。(特朗斯特羅姆在一次中訪談表示“寫詩時,我感受自己是一件幸運或受難的樂器,不是我在找詩,而是詩在找我。逼我展示它。”——《特朗斯特羅姆詩歌全集》譯者序(李笠 譯))從無意識的感覺——下意識的采擷——有意識的創造。創作就是你尋找自己的過程,如果有幸找到,再用“自己”去探索去創造。一首詩的開始和結束就是一座橋梁的兩端,創作就是在過橋。我認為分行也屬于標點符號的一種,標點符號具有支撐和渲染的作用,分行是在詩的結構中塔上一個梯子。如今有一些現代詩被綁上流行歌曲的絞刑架,詩不是詩,歌不是歌了。
五
先有了詩,才有詩人。“詩人”是一種標簽,每當我聽到有人說我想成為一名詩人的時候都會覺得很奇怪,詩人是用來成為的嗎?換一句話說,為了成為一個詩人而去寫詩,似乎也是羞人的。一個詩人的成熟,在于作品的獨創性,可以說,任何一位成熟的詩人,對詩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最好不要下任何定義,我離成熟還很遠,但可以提前說說自己的話。我認為一位詩人最早期的作品是最真實也是最可愛的,那時候他可能還不知道什么是詩,不懂什么修辭、意象、隱喻,還不知道如何掩飾自己,只是憑感覺在紙上涂鴉。如同人一樣,相比于后天可磨礪的所謂成熟穩重,我跟偏愛天性里的東西,比如純粹與單純。如果說寫詩是制造一場謀殺案的話,那么讀詩更像是處理現場,內心深處有恥辱感和罪惡感的人自然會發現某些被忽略的指紋,或被墻上濺落的血跡所驚異。
六
我認為詩是危險的戰場,隨時生,隨時死。好好看看來路和去路吧,遠方已死了,請不要再侮辱你的詩。在詩被物化的時代,它只能成為無意義的辯護者,和詞玩玩一夜情。總而言之,創作不能淪為一種目的,而是一個過程,另外,最好別讓詩成為你惟一的隨葬品了。那么,我最后的問題來了:詩究竟是兇手還是死者呢?詩人究竟是罪人還是證人呢?
17.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