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聽首歌吧:Sound of Silence- Ania
2017年9月26日,陰天,過了午夜12點,我便26歲。跟昊爹說,我要寫文,可以么?
他一邊教訓偷跑的貓兒,一邊應著:明天晚班,你寫吧。
他從來不看我寫的文字,他說看不懂,你寫,我等你,燈亮著。
這幾日眼淚含在眶里一直流不出來,每年這個時候,情緒反復無常,總回憶一些不好的事。
9月27號是陽歷生日,以前是不過的。20歲以前,跟著家里老人一起,記的都是農歷。
農歷記起來太麻煩了,家里人都過農歷生日,我一個都記不住。
所以家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爸爸過生日的時候,爺爺奶奶和媽媽,會專門打電話給我,要求我祝爸爸生日快樂。媽媽過生日的時候,爺爺奶奶和爸爸,會專門電話囑咐我,要我務必打電話給我媽。其他人同理。不過有時答應了,之后還是會忘。
第一次收到正式的生日禮物,是在高中,幾個一起考上高中的女孩子,買了個史努比玩偶,在教室門口等我。
第一次在我生日那天吃蛋糕,是在大學,跟室友們一起。吹蠟燭的時候,嘴唇有些發抖。然后在人群中哭了起來。
第一次吃自己的生日蛋糕,印象中,也是第一次吧,和朋友一起過生日。
再后來,好像也是國慶節,沒有像以前一樣待在重慶,那年是回了成都,在小叔家,爺爺奶奶也在。
吃飯的時候接了幾通電話,被奶奶訓斥了:吃個飯都不安寧,哪里這么多應酬。
我把手機調成靜音,沒有再說話。下午看電視的時候,是小叔突然冒了一句:今天,是不是你的生日?
回了一聲“嗯”,得了兩位老人齊聲反問:你怎么不早說?
我怎么不早說。
自那以后,不打算過農歷生日了。跟朋友說的都是陽歷,9月27號。還有一兩個親近的朋友,會記得我的農歷生日,8月20號,也有人覺得麻煩,想起快中秋,要吃月餅,便是我生日了。
我不喜歡吃月餅。我只有小時候吃月餅的記憶,沒有吃蛋糕的記憶。
小學的時候,聽同學說10歲生日,家里要大辦一場,我才知道,啊,原來,這個日子還要慶祝的。
我的生日,和平日并沒有什么不同。因為我爸和我一樣,也是需要爺爺奶奶打電話囑咐他記住我生日的。
所以,少女時代,別人情竇初開的時候,我在想:人是什么,人活著是為了什么。
至今也不太明白,只覺得,人是特別無趣的。所以我活得鬧騰,活得折騰,為的是稍微有趣一點。
但仍覺得無趣。
20歲前,對很多事情都憤怒,情緒起伏好比過山車。
現在像碰碰車吧,冷靜了些,也涼薄了些。但聽到喜歡的歌,會哭泣,路燈下行走的時候,會深呼吸。
在有些事上,理智得可怕。和我一起長大的女孩子,畢業時去了另一座城市,因為愛情。
當時我說:我看人誤差不大,你可以聽聽。他是一個品行不錯的男孩子,適合當男朋友,但是你們最后不太可能在一起。因為他沒有你愛他那么愛你,而且他的家庭并不接納你,在你和家人之間,他一定不會選你。不過,你還年輕,沖動點好,即使我勸你不去,你也不聽的。保護好自己,如果真如我所說,你們分手了。也不要怪他。
我的每句話如預言一般,一一實現,兩年后她回來,我們心照不宣。沒再提起他。
昊爹問過我,當年為什么選擇他。從高中到現在,11年,相識-交往-結婚,我們只分手過一次,分手第三天結了婚。當然,我是領了證,晚上回來,再電話通知家人。
選擇你,是因為你品行不錯,你的家庭條件比我稍好,是適合結婚的人。我的經濟條件一般,我不能找一個比我更差的,貧窮的環境下教育出來的孩子,思考問題總有些局限性,同樣,我不能找個比我好太多的,這樣,我在家沒什么地位。
當然,最關鍵的因素是,你真喜歡我,因為你喜歡我,也許我會喜歡你,我的喜歡一定是在你喜歡我的基礎上。
這樣的我,你可以接受么?
他說可以,那我就多喜歡你一點,你喜歡我的概率也會高一點。
最早的幾年,他偶爾會問:你現在,有沒有喜歡我一點。30分有么?還是40分?怎么辦,我的喜歡快溢出來了。
每次他這樣問我,我腦中的畫面都是這樣:一個小胖子等泡面,一直問媽媽——可以了么?可以揭蓋子了么?
謝謝上天賜給我一個家人。
我本是有家人的,只是等想明白的時候,彼此都不知如何要開口到下一個話題。我曾想,如果我是我母親,我定不會選我爸這樣的男人。后來才明白過來,兩個人能在一起,是因為頻率相當,既然能選擇在一起,甚至結婚生子,說明在當時,某種程度上,兩個人是一樣的,沒有誰比誰崇高多少。
兩個人并排走著,一個人走快點,另一個就得跟上,前面那個人若不等,后面那個若跟不上,就是分別的時候了。
我和昊爹中間有四年是異地戀,在不同的城市讀書,都被問過相同的話題:你不怕對方出軌?
真是奇怪,我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我對他說:若有一天,我不愛你了,或者愛上了別人,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然后離開你。絕不藕斷絲連。
他呢,也從沒覺得我會愛上別人。因為我自我折磨的時候多,看不到旁人,結束異地戀后,他回想起那四年,深刻總結了一下:
我不怕你愛上別人,我就怕哪天,你突然想不通,要放棄我們了。
他說得對,我若連他都愛不上,是不可能愛上旁人的。
他的朋友半開玩笑地說有學妹追他。
我微笑著(放今天叫尬笑吧):我若是連這點自信都沒有,他憑什么愛我,那女子明知他有女朋友還要來騷擾,也不值得他愛。況且,他若愛上別人,我會比旁人先知道。沒有這點觀察力,怎么對得起他愛我。
這番理論出去,朋友不說話了。
我竟是如此強詞奪理的人。
就這么被寵成了囂張跋扈的樣子。
砸吧一下嘴,說句“我渴了”。
“那就喝水啊?!笔稚系挠螒虿煌?。
沒有聽到我起身,抬頭望我一眼,我還舔著嘴巴,沒有要動的意思。
輕車熟路地拿了水杯過來,有時候他嘟囔一聲:“我在家里的時候,你好像沒有手腳一樣?!?br>
我沒手沒腳,但我有你呀。
這幾日憂郁地不想說話,可憐巴巴望著他,自言自語:我覺得,我是一個不幸的人。
他拍拍我的腦袋,看著游戲直播,心不在焉回了一句:嗯。
我以為他沒有聽清楚我在說什么,反正也是沒事找事的一句。
他冷不丁又說了聲:你現在有我,就夠了。
只有兒時很短的時間,我真的覺得自己不幸過。更多時候,我認為生命本該如此。
不需要總是問為什么,接下來怎么過,才是要考慮的。眼前的事,才是要緊事。
我的學員說,每次看到我,總是精力旺盛,打了雞血的樣子,感覺我好像不會疲憊一樣。
其實我從來沒有睡醒過,只是上班上課就自動調整了模式而已。
把每一天當最后一天過,即便我的生命在此刻就停止,也不必覺得恐慌。在女孩子們開始看言情小說的時候,我喜歡上史鐵生那句:
一個人,出生了,這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問題,而只是上帝交給他的一個事實;上帝在交給我們這件事實的時候,已經順便保證了它的結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
我準備好了,隨時接受死亡。
因為清晨出門的時候,我已經和愛人吻別,深夜降臨,我們彼此說了“我愛你”,再睡去。
每天如此。
中國人太不擅長表達愛了,很多遺憾和錯誤就是這樣衍生的。我和我先生從不吝嗇表達愛意。
比如他在臥室打著游戲,我在客廳看電視。兩輪游戲的間隙,他會專程喚我一聲:
“老婆。”
“嗯?!?br>
“我愛你?!?br>
“嗯,我愛你?!?/p>
一定要先呼喚對方,等到應答,再清楚地說“我愛你”,要確保她聽到。
若聽到他說“我愛你”,一定要回應,隨時表達愛意比修補愛情,更容易。
所以我喜歡“花言巧語”,喜歡露骨的表白。
所有我做的,在別人眼中何其瘋狂的事情,到了他那里,都是理所當然的。
比如突發奇想,想給所有的裙子拍個照,他會幫順便幫你清理一下柜子。
我說春節的時候想出去走走,他打開電腦,問:去哪兒?
你夸他做的菜好吃,他得意洋洋地說:哼,也不看誰洗的菜。
哦,他說的是我翹著蘭花指洗的那幾根小青菜。
他沒有再小心翼翼地問過我: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或者,你也愛我么?
他膽子大了些,會自我表揚了:哼,我不信這世上還有比我更愛你的人。
嗯,我也不信。
今年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是微藍的花。幾近波折到了我手里,被我妥妥地藏在辦公室的角落,兩天沒有過問,拿回家的時候,果然清瘦了許多。
我一個糙漢,花莖的橡皮筋都沒拆,就一股腦丟花瓶里了。
微藍氣鼓鼓地,在微信里遙控了我二十幾分鐘,要我摘掉干葉子, 重新搭配花枝,找來新的杯子,按照娘娘的吩咐,又改了一遍。微藍還是不滿意,說:難看死了,都怪你冷落了它們。
為了安撫委屈的娘娘,我重新拍了一張照片,為花兒寫了一首詩。梅
藍色的,精致的梅花,真是美呢。
我不時會收到一些禮物,昊爹每次幫我拿快遞的時候,都會問:是什么?
他知道雪瑜經常給我寄禮物。
有段時間,他迷上了公路自行車,一邊擦著寶貝車,一邊看我拆快遞:
你讓雪瑜下次,送點自行車清潔套裝什么的,我正好需要。你看看,又是鐲子,那么多鐲子,也沒見你戴過。
他說,那些首飾太娘了,不適合我。
我倆都沒見過雪瑜。我對他說,這是能看懂我文章的人,他覺得,遇見如此難得的人,是好事。
我如果愛你,就不會懷疑你,也不會讓你有機會懷疑我。
我如果愛你,也會順帶愛那些關心你的人,但對其他愛你的人,我不會客氣。
也不知,我是在哪里,學了這些肉麻的話語。
這段時間頭疼得厲害,一口氣寫了這么多字,真是累呢。
其實今年鄭重考慮過一件事,要不要去見我的生母。畢竟,我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見了又能如何呢?但是按照常理,好像是該見見的。思索了兩個月,還是決定不去了。相比認親,我更害怕打破現在的平衡。
和大多數人想象的不一樣,我好像沒有萌生過“思念”二字,應該是對母親并沒有什么印象,模糊的記憶里,她是一個沒有存在感,只會哭泣的女人。軟弱了些。
所以很多人想當然地同情我,或者關心我。我是有些嫌棄的。
我是一個堅強又脆弱的人,情緒平穩的時候,做事效率很高,毫不拖泥帶水。我感傷的東西很多,但在別人眼中所謂的痛苦之事,我也許是漠不關心的。爭論和抱怨,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生命,不該如此浪費。
可我畢竟是個強詞奪理的人,真是惹惱了我,我定不會留情。
嚴格說來,我這樣的人,我是不喜歡的。
不過,并沒有更改的必要。這樣的我,已經是26年來,我能做到的最好的我了。
梅,今天是陰天,生日快樂。
遠方的,許久不見的你,謝謝你,賜給我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