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寫不長
那一年姥姥腦梗之后,半邊身子行動不便,住在我家調養。爸爸在姥姥床頭系了一個風鈴,半夜,姥姥如果想上廁所、或是想喝水等等之類的需求,伸手拉動一下繩子,系在床頭的風鈴便叮叮當當地響起來,媽媽就會起床過來照顧姥姥。人上了年紀,起夜起得勤,有時一個晚上媽媽需要過來三四次。
國慶節放假時,舅舅來看姥姥,晚上就睡在客廳的沙發上,緊挨著姥姥的房間。舅舅說:“娘,你有事就叫我。”
“嗯。”姥姥答應著。
那一夜,風鈴寂靜無聲。
清早,媽媽和舅舅走進姥姥的房間,都嚇了一跳。只見姥姥圍著一床被子,坐在床邊的地板上。
那天半夜,姥姥想上廁所,卻自己掙扎著起來,因為半邊身子使不上力氣,一下子癱坐在床邊的地板上。姥姥索性把被子扯下來,鋪一半蓋一半,就這樣扛到早上。
舅舅埋怨姥姥怎么不叫醒他。姥姥說:“你好容易放個假,睡得那么香......”
媽媽開玩笑說:“娘,那你平時怎么老叫我啊?”
姥姥瞇著眼睛笑,有點不好意思:”不舍得使喚俺兒。“
那一年舅舅也快五十了吧,在姥姥眼里,還是個需要爹娘疼姐姐愛的孩子。
有位同事說,她上大學時,自己背著一個包去學校報到;等到她妹妹上大學時,她爸媽從老家送到宿舍,帶了大大小小累計12件行李。
再說說身為老二的我吧。
從小到大,我爸媽從不掩飾對我的偏愛。拿一件小事舉例:小時候,黃瓜是挺稀罕的東西,每次和姐姐分食一根黃瓜時,我吃汁多味甜的黃瓜頭,姐姐吃滋味寡淡的黃瓜尾巴。沒人覺得不合理,姐姐也覺得理所當然。
姐姐結婚前,跟姐夫說:“以后必須我吃黃瓜頭。”
老強勢了!
我每年回老家一次,拖拖地洗洗碗,我媽就心疼地說:“快歇歇吧,別累著了。”我姐每周都過來給他們打掃衛生,我媽還埋怨兩句:“你姐洗的衣服,沒你洗得干凈。”
應季水果下來了,姐姐都會買來給爸媽嘗鮮;平時逛街或上網時,看到不錯的東西,姐姐總會買來給爸媽嘗嘗。今天春天,我媽來北京住了幾天,行李里有一盒紅糖,我媽獻寶似地遞給我:你姐給我買的老紅糖,可好了,我給你留了一盒。
他倆還找各種理由給我錢:你懷孕了、你生孩子了、你現在不上班了、孩子生日了、孩子上幼兒園了......
或者什么理由也沒有,只是說:”這錢你先拿著用,放我這兒萬一丟了呢。“
在我姐姐那里,大多數時候,爸媽是“接受服務”的模式;而到我這里,老兩口自動調整為“服務者“角色。在他們眼里,人到中年的我,依然需要被照顧,有口好吃的,也惦記著留給我這個小女兒。
姐姐面對挫折和委屈時,對其化解和包容的能力比我強大得多,我想這與她從小身處不公平的境遇有關。從小到大,姐姐已經習慣并且接受了父母偏愛我的事實,而她也像父母那樣疼愛著我,有時還會拿這件事開開玩笑,這是件幸福且值得慶幸的事情。因為在這世上因為父母偏心而造成子女之間不和睦、怨恨父母的事例比比皆是。
在《紅樓夢》中的一次中秋家宴上,身為長子的賈赦講了一個笑話:
一家子一個兒子最孝順。偏生母親病了,各處求醫不得,便請了一個針灸的婆子來。這婆子原不知道脈理,只說是心火,如今用針灸之法,針灸針灸就好了。
這兒子慌了,便問:“心見鐵即死,如何針得?”
婆子道:“不用針心,只針肋條就是了。”
兒子道:“肋條離心甚遠,怎么就好呢?”
婆子道:“不妨事,你不知天下父母心偏的多嗎?”
在我自己和認識的朋友中,只要是非獨生家庭,父母都會偏愛某一個孩子,雖然大多數父母對此給予否定,但孩子們心中已有定論。據說,科學家得出的結論是,父母偏愛某個子女是一種原始本能。這算不算一個開脫的理由呢?
文 | 寫不長
圖 | 據C00協議引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