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秋時節(jié),百草山下的果樹上掛滿了熟透的果子,一顆顆誘人極了。
在那棵最大的果樹下站著一個小姑娘,她赤著雙腳,雙手抱著樹桿往上爬,準備去摘那個最大最紅的果子。
結果,果子沒摘到,從樹叢里飛出一只大鳥,嚇得她腳下一滑摔下來。
在她屁股著地之前,恰巧從此經(jīng)過的一位騎馬少年飛身接住了她。
"小哥哥,你救了我,我長大后要嫁給你。"小姑娘在少年的懷里天真無邪的說道。
她的話讓少年清冷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將她放下,摸了摸她的頭,后跳上馬繼續(xù)趕他的路。
二、
蘇容,百草山上百草堂的大小姐,在八歲那年遇見了十四歲的沈溫。
當時正是深秋時節(jié),落葉紛飛、碩果累累。他救了她后摸著她的頭莞爾一笑,從此那個如月光般的少年,便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習慣每天都到他們第一次相遇的那棵大樹下守著,她的心里總期盼著他們能再一次相遇。
也許是她的執(zhí)著感動了上蒼,在她十六歲這年,真的等到了沈溫。
八年已過,百草山腳下的花草早已變了模樣,再見他時,雖然他一身血跡躺在草叢里,她還是一眼認出了是他。
此時的蘇容早已將百草堂外人不得入內(nèi)的祖訓拋之腦后,不但帶他回到百草堂,還偷偷將他藏在自己的房間里,為他療傷。
蘇容守了沈溫一夜,他還未醒。
"小哥哥,還能再見到你真好,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救過我。"
說完蘇容便趴在床頭沉沉睡去,她守了他一夜,實在太困了。
不知是否在做夢,她隱隱聽到耳邊有個聲音說"小丫頭,沒想到是你。"
三、
蘇容睡得正香,被一陣腳步聲吵醒,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見她爹娘已推門而入,嚇得她瞌睡全醒。
雖然她爹娘平時很嬌縱她,但她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女子,最重要的便是清譽,如今她與男子共處一室一夜,流言可畏,只怕他們不會輕易饒她。
果然,她的爹爹看到躺在床上的沈溫時,氣得指著她說:"你…你個死丫頭,你以后怎么嫁人。"
在她爹爹的手落到她身上之前,不知何時醒來的沈溫擋在了她面前:"我娶她。"一字一字,那么清晰堅定。
蘇容的父親為百草堂的堂主,行走江湖多年,沈溫一身錦衣華服,氣度不凡,就知道他非平常百姓人家子弟。
"我女兒雖不像那些養(yǎng)在深閨里的大小姐,但她卻是我們夫婦倆的心尖寶,婚事豈能如此草率。"
"爹娘,我…我愿……。"
蘇容的父母見自己的女兒嗑嗑巴巴紅著一張臉,便明白了她的心思,瞪了她一眼,將她趕出房間。
蘇容在門外焦急的等著,不知她父母和沈溫在里面說些什么。
半晌,房間門終于打開,沈溫走了出來,蘇容低著頭不敢看他。
沈溫走到她前面,摸著她的頭帶著一絲調(diào)笑說道:"小丫頭現(xiàn)在知道害羞了,不像小時候第一次見面就說要嫁給我。"
這一刻,蘇容開心得想要流淚,原來他一直記得她。
四、
沈溫離開了百草堂,他和蘇容的父母商議好,十天后來娶她上門。
十天很快就到,沈溫的迎親隊伍到了百草山腳下。
"他是一位王爺,本不想讓你遠嫁,可見你喜歡,父母便成全你。好在他的人品是值得托付終生,以后你要和他好好過日子。但若真的受了委屈,定要回來告訴爹娘,即便拼了這條命,爹娘也會護你周全。"
蘇容在她父母的囑咐中,紅著眼忍著淚,踏上花轎。
在一片鑼鼓喧鬧聲中她和他拜了堂,她終于成了那個她心心念念的人的妻子。
新房里,燈影灼灼,紅燭搖曳,蘇容坐在床前,心情有些緊張。
門"咯吱"一聲打開,沈溫走到她面前,輕輕掀起她的蓋頭。
只見他一身紅衣吉服彎腰朝她恭手說道:"娘子,余生請多多指教。"
"夫君,余生也請多多指教。"
說完兩人同時笑了,也驅(qū)散了蘇容心底的緊張。
成親半個月,沈溫見蘇容對王府大小事務熟悉得差不多,他拿出了一個白玉戒指戴在了蘇容的手上:"這是王府主人的掌家戒,世間僅此一枚,以后這王府的一切歸你管了。"
蘇容俏皮的問:"那你呢?"
"我自然也是歸你管,娘子可別嫌棄為夫哦。"
"不嫌棄不嫌棄,一輩子都不嫌棄。"她笑得一臉幸福。
蘇容從未想過沈溫會將這么重要的東西交給她,可見他確實是真心待她。
蘇容也從自己的嫁妝匣里拿出一個木盒子遞給沈溫:"爹娘說,如果我遇到了一個真心待我的人,便將這盒子交給他,這里面是一本醫(yī)書,其中記載著一些藥丸的制作秘方,隨便一個秘方都有人天價求取。"
相傳,百草堂之所以醫(yī)術厲害,藥到病除,名場天下,那是因為他們擁有一本失傳已久的醫(yī)書,可以制作出別人制作不出來的藥丸,如強身健體丸、美容養(yǎng)顏丸、去除百病丸,隨便哪一種,都可以換來金山銀山。
人人都想得到這本醫(yī)書,包括當今圣上,不過那本醫(yī)書放在一個特制的機關木盒里,除了百草堂的傳人,沒人知道怎么打開,若操作錯誤便盒子醫(yī)書一起毀滅。
五、
"皇上,您要的東西我已經(jīng)拿到了。"
皇帝沈冰接過木盒子,拍了拍沈溫的背嘲笑道:"二弟果然厲害,為拿到這醫(yī)書,竟想到娶百草堂大小姐這個方法,既騙財又騙色,佩服佩服。"
"臣弟是真心喜歡容容,想與她過一輩子。"
"一輩子估計難了。"沈冰望著沈溫非笑非笑的冒出這么一句。
"皇上這話是什么意思?"
"實話告訴你,朕并不相信你能順利拿到醫(yī)書,所以在你娶了蘇容后,便派一隊兵馬包圍百草堂,拿她的性命來威脅她父母就范,如今百草堂夫婦正呆在皇宮的天牢里。"
"皇上如今已拿到醫(yī)書達到目的,還懇請放了他們。"
"你讓我放了他們?"
皇帝看沈溫的眼神里有一絲恨意,縱然他現(xiàn)在如愿的當上了皇帝,可當?shù)貌⒉话残模驗樗瞧牡母富蕦⒖梢哉{(diào)動整個京城兵力的兵符交給了沈溫。
"朕沒想過要放了他們。如果你的王妃知道你為了騙到醫(yī)書而娶她,如今她的父母還關在天牢里生死不明,你說她會不會殺了你?"
沈溫氣得握緊拳頭,強忍著想打皇帝的沖動。
六、
他們成親才一個月,蘇容發(fā)現(xiàn)沈溫現(xiàn)在總是早出晚歸,雖然對她依舊溫柔體貼,可不像以前那般愛和她說笑。
半個月后一封從皇宮里送出來的信到了蘇容手中,沈溫知道他那皇兄是想徹底粉碎他的幸福。
蘇容看完信,努力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可是她的手卻不受控制的發(fā)抖。
"這信上面說的不是真的,是不是?你不是為了騙醫(yī)書才娶我,我的爹娘也依舊在百草堂好好的,是不是?"
他低下了頭說了一句:"對不起。"徹底將她推向深淵。
"沈溫,你怎么能…怎么能這么對我?"她盯著他,眼淚一滴滴的掉,最后泣不成聲。
他騙她,他竟然騙她。她從第一次見到他,就喜歡他,她天天在大樹下等著他,不管是嚴寒酷暑還是風雪雨霜,甚至她生病發(fā)燒,都不曾少過一天。她喜歡他八年,想了他八年,等了他八年,她把這輩子最純粹最美好的愛戀都給了他。他說要娶她,她滿心歡喜嫁給他,她以為他是這世上最好的人。可是他卻騙她醫(yī)書,害她父母身陷牢獄。他將她從天堂狠狠推向地獄。
他抱著她還在解釋著什么,她卻聽不進去,又哭又笑,仿佛著魔般對他又抓又咬,他始終沒有放開手,直到她鬧累安靜下來,才說:"我一定會救出你的父母。"
他說的話,她愿意再相信一次。
他比以前更忙了,常常不見人影,她一天天在府里等待消息。
卻等來了宮里的人,給她帶來她父母藐視皇權被打入死牢,擇日問斬的消息。
聽聞后,她的喉嚨涌起一陣腥甜,殷紅的血從她的口中噴了出來,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便倒在地上暈死過去。
七、
蘇容一直處在昏迷中,沈溫天天守在她床前,一臉疲憊,眼眶泛紅,憔悴了許多。他拉著她的手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說著話。
她雖然昏迷,可是腦子卻很清醒,他說的話她全部聽進去。
他說:"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聲音是悲痛和顫抖的。
他說:"容容,你有身孕了,我們有孩子了。"聲音是充滿希望和興奮的。
他說:"你知道嗎,有個女孩在我心里存在了八年了,我第一次見到她,她從樹下掉下來,我救了她,她便說長大后要嫁給我。這八年來母妃父皇相繼離開了我,唯一的皇兄卻恨我入骨。那個小女孩的話就像陽光照進我心里,陪我度過了這黑暗的八年,為我?guī)硪唤z溫暖。"
他說:"我做夢都沒想到能再見到你,當我說要娶你時,我很擔心你不答應,當你答應時,我又是多么的欣喜若狂。只是皇上早已盯上了百草堂,要不惜一切代價得到醫(yī)書,我以為把醫(yī)書交出去就可以保你們周全,哪知皇上依舊不肯放過你我。"
蘇容醒來后,不愿再見沈溫,雖然知道他身不由己,她不再怪他,可是,若她父母真的出事,她也絕對沒有辦法原諒他。
沈溫知道蘇容不待見他,就不再打擾她,想讓她安心養(yǎng)胎,只在夜深她睡著后才悄悄去看她。
蘇容的胃口一直不好,縱然是王府里每天換著花樣做她喜歡吃的東西,她依舊吃不了幾口,幾個月過去,若不是她那微微凸起的肚子,都看不出她是一位孕婦。
沈溫只能在一旁干著急,她這身體到時候哪有力量生產(chǎn)。
八、
時間飛快,轉(zhuǎn)眼到了蘇容臨盆當日。
沈溫在門外聽到蘇容一陣陣的叫喊聲,心急如焚。
這時女醫(yī)出來告訴他,王妃不肯配合使勁,再這樣下去怕是大人小孩都會兇多吉少。
沈溫的手抖得厲害,他這輩子從沒這么害怕過,害怕失去蘇容。都怪自己沒用救不了她的父母,堂堂七尺男兒竟哭得像孩子一般無助。
就在這時,管家?guī)е鴥蓚€人走過來,沈溫見到那兩人,如見到了救命神仙,也不顧得什么禁忌,沖進了產(chǎn)房。
"容容,你的父母來了。"
當蘇容看到自己的母親推門而入,驚呼出聲:"娘。"
沈溫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爹娘都沒事了。"
"你救了他們?"
"是皇帝放了他們。"
"他怎么突然肯?"
"我拿王位和兵符跟他換。" 一位親王擁有全京城的兵力,這天大的富貴別人十輩子都求不來,偏偏他的樣子像丟了個小玩意一樣無所謂。
"你這傻瓜,你虧大了。"蘇容笑出了眼淚。
沈溫輕輕撫摸她的臉說:"是有點虧,所以你要好好的,陪我一輩子作為補償。等你生下孩子,我?guī)銈兒驮栏改溉ツ戏剑抢镉形彝庾娓噶艚o我的產(chǎn)業(yè),足以讓我們一家豐衣足食一輩子,咱不稀罕當這什么破王爺王妃的。"
蘇容笑了,笑得很開心,她用八年等來的這男子,果然是天下最好的人。
(完)
文:紫墨蘇影 圖片:網(wǎng)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