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出來點點紅
照進妹房米海空
米海越空越好耍
只愁命短不愁窮
破舊的小屋,結滿蛛網的房梁,韋紹蘭老人平靜地訴說著她的過往。
整個片中老人沒有紅過幾次眼眶,哽咽最厲害的時候,她說:“苦的苦,想的苦,沒有人比我更苦,你講得快樂有。眼淚都是往心里流的。”
老人有一個中日混血的兒子羅善學,如今也是高齡。一輩子沒有結婚,生在中國長在中國卻背負了一輩子“日本人”的指責與委屈。沒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日本人”,他的一生都在償還一個他不曾欠下的債。他說:“我這被子都在看牛,等有一天我老了,動不了了,就直接喝藥死掉。”
這是紀錄片《三十二》里那對特殊的母子,母親年輕時被日本人抓去做了慰安婦,生上了這個不幸的孩子“日本人”。他們苦了一輩子,卻也堅強的活了一輩子母子。
影片《二十二》是這則紀錄片的后續,紀錄片里面更多“苦命”女人的故事通過鏡頭展示在了我們面前。
身邊很多朋友都說不敢去看,怕自己承受不住那種扎在心頭上的痛感。我很理解這種想法,但正是因為心痛,所以才要去看,去聽,去理解,去銘記。
她們的故事不是想讓你憤怒與充滿仇恨,她們臉上平靜又深刻的皺紋在向你傳達著一種情懷與力量:世界以痛吻我,而我報之以歌。
其實這個世界是很不公平的,有人燈紅酒綠舉杯歡慶,有人露宿街頭食不果腹。每個人都是一輩子,但就有人生來含著金湯匙,有人簞食瓢飲一生都過著苦日子,數著眼淚往心里流。
很小的時候,村子里有一個會算卦的老人,大人們都管他叫“犟包”,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真實名字,村子里也沒有人記得。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個人很犟,年輕的時候因為家里人不同意自己的婚事,就在村頭蓋了間土屋,單立了門戶,一輩子沒有娶老婆,和家里徹底斷了關系。
我記事的時候他已經老了,天天拄著一根拐杖出門趕集給別人算卦。直到有一天有人發現他出門帶著一個瞎子。別人問他就說“集上撿的,怪可憐的,回來我養著。”
那時候村子里的人都已經開始買摩托車、蓋新房了。他還是住在那個黑乎乎的土屋里,唯一不同的是,之前就他一個人,現在是兩個人。但同樣也意味著他要一個人養著兩個人。
我不知道他算卦能賺幾個錢,就記得我媽老是蒸好饅頭讓我給他的小土屋里送去。
他的小屋常年都是黑的,我不敢進去,就給他放到門口。有幾次被他碰到了,他就笑著非要給我算一卦,說我這娃長大一定有出息。
我顧不上聽他講這些,常常放下就跑,對一個孩子來說,那簡陋的、破落的屋子就像一張怪獸張開的大嘴,恐怖又神秘。
后來,我去外地上學,放假回家的時候我媽說村頭算卦的“犟包”去世了,送他的時候瞎子哭了一路,撕心裂肺的怪叫人心疼的。改天做好饅頭你給人家送去,這一個瞎子可怎么過啊。
再后來,我還沒去送饅頭瞎子就消失了,沒有人注意他什么時候走的,怎么走的,只是忽然有一天人們說起他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現在再回老家,村頭的土屋已經被水泥馬路永遠的埋在了地下,他們兩個人的生活痕跡在這個世界上永遠的消失了。
我時常會想起他們,想起那間黑乎乎的小屋,然后童年的淚水時隔多年滾落下來。
兩個命運悲苦的老人,在小屋里度過他們艱難又快樂的時光。如今我再想起土屋的時候已經不再恐怖了,我甚至能想象出來當夜晚來臨的時候,兩個人聽著外面嘰嘰喳喳的蟋蟀叫聲,回憶著一天里的見聞時的歡樂聲。
他們的日子苦嗎?苦啊。一個一輩子沒有見過太陽,一個一輩子都在承受著貧窮與苦難。怎么能不苦。但是日子再苦,命運再不公,都不能抹殺了一個事實:我們還活著。因為活著,所以就要勇敢又堅強的面對生活里的困難,溫柔又善良的走下去。
魯迅說: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
韋紹蘭老人說:這世界這么好,現在我都沒想死。這世界紅紅火火的,會想死嗎,沒想的。沒吃的慢慢來。
慢慢來,不管曾經遭遇或者正在遭遇著什么,日子總是要過下去。
我很佩服這部電影的郭柯導演,因為他的鏡頭訴說,更多的人開始了解與銘記這段歷史,也讓我們在她們生命即將像木蘭花一樣盛大凋謝落幕之前認識了她們。更佩服他的鏡頭不是一味地指責與控訴,而是換之以溫柔,用溫柔來詮釋傷痛,用傷痛來告訴我們堅強。
真正的好導演,在用他心里的鏡頭畫面溫柔的戳著我們的心臟與靈魂。
像《素媛》里的爸爸,和素媛說的那句“那個大叔讓我給他撐傘,我也想過直接走,可我覺得,應該給淋雨的大叔撐傘,就給他撐了。可人們都說是我的錯,誰也不夸我。”
像《熔爐》里講的“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不被世界改變。”
兩部電影講的都是罪惡,是令人發指的邪惡。但導演卻并沒有將鏡頭給了全部的罪惡。相反他更多的在講述善良與美好,素媛爸爸對女兒的愛與付出,孩子對這個世界本能的善意,以及當你的善意受到不公正待遇后的堅持。
這個世界因為有美,所以才顯的丑陋如此之丑;也因為有善良溫柔,所以罪惡才如此罪惡,無法寬恕與原諒。
天上落雨路又滑
自己跌倒自己爬
自己憂愁自己解
自己眼淚自抹干
這世界真好,吃野東西都要留出這條命來看。
世界以痛吻我,而我報之以歌。愿世界和平,愿你我好好努力,好好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