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留心,她已俢成了妖精

這花喊啥名?誰知?


1

從電梯出來,周宏就聽到從家里傳出英語的配音聲,那是妻子李麗的聲音。

午后的陽光燦爛,在落地玻璃前灑了一地。

英語配聲和視頻的配樂在電梯的走廊如珠子落地,字字有聲。

周宏沒有按門玲,徑直掏了鑰匙開了防盜門。里面的木門沒有關緊,可能是風,吹了進去,留下這門縫,又帶了李麗清翠的發音出來。

今天聽著倒是挺生動的,發音貌似也比前幾天他回家時聽到的標準一點了。

上次聽到她在練習時,心里還暗暗嘲笑了她。

當時她家里沒法負擔她考上的大學學費,她輟學后看看書也就算了,四十歲出頭了,還在學英語。

怎么看都有點滑稽過頭,合適不夠那樣。

李麗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對著手里的平板發音,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只是一邊念著歡愉的英語臺詞一邊跟他點了下頭算是知道他回家了。

周宏心里突然有點小失落。

她有多久沒像以前他回家時那樣了。

無論手頭上忙著什么事,都會立馬停下來。

詢問他想吃什么她趕緊去做,給他倒杯水,讓他坐下來,她匆忙往廚房跑。

那時他多鄙夷她,像個干活的保姆,真是不配當他的妻子。

他周宏一個從山里出來的孩子。

用盡全力,奮斗了十幾年,趕上了互聯網這股熱潮翻身。

他的公司已經上軌道好幾年了。

每次聚會,人家帶出去的夫人不是娘家權貴就是年輕美貌。

哪像李麗,弟弟是公務員,父母住縣城。

她連跟人家打個麻將中和一下氣氛都不會。

除了皮膚白點身材好點,連打扮都不屑,她除了會看書外,什么都不會。

真不知她還能干嘛!

2

周宏走進廚房,聞到面包的香味,打開烤箱,一個熱乎乎的蛋糕正躺在烤盤上。周宏的肚子咕嚕了一下。

“烤箱的蛋糕能吃嗎?”

……

過了一會,英語聲停下來。李麗走進來。

“肚子餓了就煮碗面吃吧,這蛋糕我用來參加下午的茶會的”李麗邊說邊把蛋糕拿出來裝在盤子上。連他為啥還沒吃午飯都不問了。

轉身打開廚柜去拿包裝袋。

“你回來剛好,我要出去幾天,有點事情要辦。”

李麗邊裝蛋糕邊說,也不抬頭看周宏。

沒有了好久好久以前的怨氣,也沒有好久好久以前的亢奮和討好。

淡淡的,好像又回到了初見她時那個悠然的李麗。

周宏有過那么一會會的走神。

在李麗走出廚房時他還是怔在那里。

“她怎么沒想著給我煮碗面吃”,周宏心里的小失落無緣由地升成了一股小怒氣,徑直走到客廳沙發坐下。

心里更加深了要說離婚協議的決心。

原本想等著兒子高考完再辦的,看來不用了。

李麗進房間換衣服了,他要等她出來,跟她說離婚協議明天拿過來讓她簽字。

公司的股份他會分一些給兒子。兒子也快十八歲了,沒存在所謂的撫養權爭奪。

李麗就別想了,給套房子一點現金就能打發她了。反正他已經了解過怎么規避財產不給對半分了。李麗能懂什么。

周宏恨恨的想著,心里對李麗升起的小厭惡還沒降下來時,衣帽間的拉門咔”的一聲摧開了。

門已經壞了好幾年了,一直都拖著沒去修。

之前李麗提過重裝修這套房時,他還說要給她買別墅住呢!

只是后來有了個飄飄,年輕貌美,善解人意,他已經讓她在別墅住了三年了。自然就不愿管李麗這邊了。

再說,兒子從初中到現在一直住校。

他也只是和兒子一樣,周末回家住一晚而已。

周宏坐在沙發上,對面電視墻的右邊,四條小金魚在游戲著。

真沒品味,別人都是養名種魚類,她倒好,這么多年,就只是養著這幾條小金魚。周宏心里又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這魚缸,還是兒子上小學時一家三口去花卉世界挑的呢!那時的李麗笑容和酒窩還是常見的。

周宏想著她那時的笑臉時,李麗已經走出來了。拉著一只拉杠箱放在門口。

只見李麗穿著一套闊腿白色無袖套裝,兩條手臂勻稱的擺動著。長頭發盤起來,特意卷彎的兩綏碎發俏皮的垂在耳邊。化著淡妝,口紅的顏色起到了點睛之作。整個人讓人眼前一亮,顯得高貴優雅,有一種恬靜又俏皮的美,這種美是從內到外的散發出來的。

周宏突然意識到,這是飄飄身上找不到的,一種歲月沉甸的風情。

這是那個除了看書一無是處的李麗嗎?

他沒在家的時候,她這一天都去干了什么。看她這裝扮,那么自然,顯然不是因為他在而特意去換的。

周宏看著她走近說道:

“今天穿得這么漂亮”?

鬼使神差的,他把明天要拿離婚協議過來換成了這句。

“嗯,我出去都會化下淡妝,皮膚比不上以前了,還是得收拾收拾對吧”李麗微笑著。

然后徑直走到廚房拿蛋糕,說著話卻沒看周宏,又走到門口的鞋柜穿上高跟鞋。

“我走了,兒子明天晚上回來,我今晚的飛機,明天你接他一下。”

周宏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電梯聲“20層到了”。

周宏在沙發上整整想了十分鐘才走的。

他都忘了今天要回家找什么東西了,思緒一直繞在李麗和兒子身上。

兒子的事從小到大他都沒插過手。

她倆平時是怎么過的他也不知,以前公司沒上軌道時他忙,早出晚歸的也見不到兒子一面。

后來上寄校了就周末一起吃餐飯,話也不多。

每次兒子回家時都看李麗準備一堆吃的,兒子跟媽媽的關系反而更親密一點。

只是,這不會打麻將的李麗,卻把蛋糕烤得這么好。而且,今天來才見廚房的臺面上還有一臺咖啡機。

難道?她的下午茶是咖啡加蛋糕?

她也能喝咖啡嗎?

她不是就喝茶吃醋的嗎?

她穿套裝怎么這么好看,什么時候的事了?自己怎么沒見過。

她經常這樣打扮去見誰?

她還是她,可是今天整個人的氣質相比前兩年,怎么瞧著更有味道了!

也對,自己都三年沒帶她出去參加一些公司聚會了。

反正大家也都默認了飄飄的身份,除了結婚證,飄飄什么都有了。

穿好鞋,周宏關上門時電話響了。

“周總,不好了,我們周一準備發布的新系統廣通公司剛剛發布了,內容跟我們完全一樣。現在總經理已召開會議了,初步懷疑是公司內部有人泄密”。

周宏心里一緊,腦中隨即閃出一筆帳,這樣損失可不單單是錢的問題了。

“查,趕緊查,看是誰立馬送進去坐牢”周宏怒得大聲吼著。

3

周宏是凌晨十二點多回到家的,他把手中的離婚協議撕掉丟在一樓的垃圾桶內。

開門進來也沒開燈,窗外有對面樓那些沒關掉的燈光透進來。蒙蒙的光影從窗外溜了進來,斜躺在地面。城市的夜,從來就不懂,伸手不見五指的暗。窗外那些沒關掉的燈,總有一盞能給點光明你的。家里的擺設還是原來那樣,十年來只是換掉了套沙發。

摧開書房的門,倒是多了一個書架和滿滿一架子的書。

周宏又進兒子的房間看看,坐在兒子的床。

聽窗外遠處車開過的聲,和不知哪戶人家傳來的孩子哭鬧聲,深深淺淺!又熟悉又陌生。

他也曾聽見這樣的哭聲,好像是在兒子小的時候。他又覺得陌生得很,因為他從來就沒觸摸過兒子哭鬧的模樣。

突然想起有回給吵到了還吼他。

怎么突然間,坐在餐桌對面的兒子。除了五官跟他有幾分相似外,都高他半個頭了。

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長得這么高了;

不知道他有什么朋友;

不知道他喜歡的食物是什么;

甚至都沒問過,兒子的青春期有沒什么苦惱的地方……

很多很多的問題,直到今天,在這個靜謚的家,他才想起來。

主人房一如既往的陳設,房間里有李麗的味道。淡淡的清香,散在每個角落。

跟飄飄那些濃濃的香水味不同。

李麗在上海還沒回來,家里除了那幾條小金魚的魚缸亮著燈,咕嚕嚕嚕有點聲音,屋里別的地方都在深默著。

那個他平時都懶得瞧幾眼的劉麗不在,家里就像跌入了又深又黑的沉默。

沒有一點溫暖氣息,沒有一點煙火味道。

飄飄是早上在別墅給警察帶走的,周宏腦中又想起她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他時的那個表情。

她后悔嗎?

周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下午上海的老同學許番來公司找他。

周宏只能停掉手中的工作接待了他。

一見面他就說明來意,他出版社好不容易爭到一位新秀著名作家的出版權。他打算把書放在周宏旗下的一間子公司的平臺上銷售。已跟他公司簽好合同了。

來找周宏順便是想來見他老婆李麗。因為,他查過近兩年擁有上百萬粉絲的自媒體紅人兼暢銷作家就是他的老婆李麗。

筆名“格米”。

“不可能,就憑她”周宏嘲笑聲毫不掩飾。

自媒體這兩年確實勢頭正猛,而且幾個頂尖的漸成規模,公司的模式一點也不輸給他旗下的某些子公司。而格米的運營模式,曾被當作研究對象。

“你別不信,她平時有什么事都是她的助理交接,行事很低調。但是,昨天的簽名會她有到現場呆一小時,我認出她了。你結婚時我有來過,我還記得她。”許番說得好急,喝了一口水后繼續說道。說了一堆格米的傳奇故事,說了一個周宏完全不認識的李麗情況。

“你小子,把這么漂亮優質的老婆藏起來,是怕別人偷去么”許番一股調侃味濃郁。

周宏聽得云里霧里的,他有點反應不過來,李麗,就憑她!他還是消化不過來,什么時候的事呀!

他把這個暫時的反應不過來歸在給飄飄傷害的頭上。

4

經過三天沒日沒夜的取證,證據都箭指林飄飄。

她用妹妹的身份證在香港開了戶,出事的頭天帳號就收到了一大筆款,第二天晚上又一筆。而她跟周宏說她是獨生女。

在她去洗澡時,周宏剛好回到住處,他想當面問她,他想她親口說不是她。可是,當看到有條信息進來:“香水已注入”顯示在信息欄時。他當時就覺得心給撕了一個口子。

是因為飄飄還是因為公司的損失他也說不清。

原來,他的老對手廣通公司早已安排了她進來。而且,兩年前差點失竊的一份重要文件也是出自她手。他不想相信,但她確實是這么做了。

所以,當許番說李麗隨便接一條廣告就六位數起步,她寫過的小短文隨便拉20篇就能出版一本書時。他還是覺得事實像是飄在半空的,他怎么也轉不過彎來。

許番走后,他打開辦公桌的抽屆,拿出那份早已打印好的離婚協議,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一直以為的那個沒用的女人,原來早已在他忽視她的時候,獨自綻放成最美麗的薔薇。

他以為的那個貼心的寶,卻讓他的公司從領頭一下滑到中端。

他周宏摸爬打滾這么多年,獨獨在這兩個女人身上看走了眼,他突然感到很沮喪。

燈也沒打開,就這樣坐在沙發上。想起和李麗的第一次遇見,想起她的那份淡然。想起他第一次牽她手時的笨措。

他以為每個星期來住一晚是對李麗莫大的恩賜,卻不知李麗一周有四天是呆在上海的。

而他的不屑終于積結成一把重重的錘子,給了他當頭一棒。

李麗能把公司開在上海,說明她呆在深圳只是想等兒子高考。

他處心謀劃的離婚協議也許李麗也早已備好。

以她今日的精明恐怕他想耍貓膩未必討得了好。

以兒子跟她的感情,上大學肯定會跟他媽媽走的。

他的心突然一下空空的了。

為這幼稚的自以為是而失落。

為不知李麗何時會給他離婚協議而失落。

初夏的夜,爬上了樹梢,爬到了心里!有一絲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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