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就散了，回憶都淡了；
看著看著，就累了，星光也暗了；
聽著聽著，就醒了，開始埋怨了；
回頭發現，你不見了，突然我亂了。
01
前天給家里打電話，母親告訴我，Z出事兒了，在工地上從8樓摔下來，離開了。
我有些難以置信，春節期間我們每天都還見面的，怎么正月還沒過完就走了呢。
Z家住在我對面，隔著一條馬路。
小時候，我們每天一起從家里走到學校讀書，一起放學回家；周末我們一塊玩玻璃球，打撲克，積卡片；放暑假的時候，每天頂著烈日，拿著從竹林砍回來的竹竿，做成魚桿，跑到河灣邊釣魚，從上游走到下游，回來后，把釣到的小魚放一起，油炸著吃……
初中的時候，Z的父親因為賭博欠下了很多債，沒有錢還。為了躲債，他的父親隨著親戚去外地打工，從此便很少回來家里，過年更是不敢回家。從那個時候起，Z的一家便被分開兩地，父親獨自在外，他和弟弟、母親留在家里。每年春節，父親不敢回家，他們一家人都是去爺爺那里過年。有時候，想父親了，Z和弟弟就會趁著放假，前往父親所在的城市，在那里短暫地待上幾天。
或許是因為家庭的原因，Z上完初中就沒有讀書了。我們之間的相處時間自然變少了很多，但因為兩家住在一起，所以，每當放假的時候，依然還能聚在一起。
那個時候，下學的孩子們在家無所事事，都被家里趕往大城市去打工賺錢。下學一年后，Z也隨著打工的大潮離開了家鄉，去了他父親所在的城市。幾年來，他總算是能夠和父親不再離別了。
我們之間見面的時間就更少了。后來，我讀了大學，也去了城市，我們只能每年春節的時候，見見面，聊聊外面的經歷與艱辛。每次聊天總少不了對兒時的回憶，我們一起度過的那些年少時光，那時候只有開心快樂，沒有憂愁與煩惱。
后來，他父親所在的工地效益不好，Z自己也有了經驗，便開始在外面找新的工地。賺了幾年血汗錢，在我大學畢業的那一年，Z在我們鎮上買了新房子，娶了媳婦，并且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今年春節期間，我每天都會去他家坐一坐，因為他家里有小孩子，所以會燒著盆火，坐在火盆前烤火，也算是兒時的一種記憶吧。他的孩子剛剛4歲，和他長得很像。
像以前一樣，我們不厭其煩地聊起小時候有趣的、可笑的、好玩的事情，可是隨著的歲月的流逝，很多記憶都已經模糊，記不太清楚。我們總是會因為某一件事情，哈哈大笑，卻已經不太記得是什么讓我們笑出聲來，只知道那是一件讓我們都很開心的事情。
每一個春節，我們都期待著年尾回家再聚。
如今，卻再也沒有可能。
掛了母親的電話，我給Z的弟弟打了一通電話，他現在是家里的頂梁柱了，我只能無奈地安慰他，然后囑咐他照顧好自己的母親和父親，他們或許是最痛苦的。
我難以想像，Z的妻子和孩子以后如何生活，想起來，除了憂傷，別無其他。
人生總是如此殘酷，讓人有些無奈。
02
H是在我7歲的時候，從一個村子搬到我們家隔壁的。
搬過來不久，我們就成為了好朋友。我經常去H的家里，陪他玩游戲機，我們玩過坦克大戰，玩過魂斗羅，玩過超級瑪麗；還一起跑到家附近的游戲廳里，玩三國演義、西游記，還有九三快打；夏天的時候，也一起去河灣邊釣魚。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吃過午飯，我們倆走了很遠的地方去釣魚，下午突然下了很大的雨，我們都沒有帶雨傘，被淋成了落湯雞。傍晚的時候，我拖著濕漉漉的衣服回到家里，媽媽很氣憤，把我給痛打了一頓，而且直接在我家門口，沒讓我進屋就把我脫得一干二凈，在門口給我洗澡。因為這件事，H還經常嘲笑我。
當然，要說我和H最大的共同愛好，其實是下軍棋。為了能夠利用一切時間下軍棋，我們倆可謂費盡了心思。
一般情況下，我們都會在他家或者我家的客廳里，正大光明地下棋。遇到父母心情不高興的時候，我們就偷偷地躲到二樓的陽臺上享受二人世界，在棋盤紙上殺得你死我活；我們很享受司令干掉軍長、師長的快感，也很享受對方被逼無奈而認輸的自豪感。
有一次，H的父母吵架，把我們倆下軍棋的棋盤紙給撕了。我們倆對棋盤紙上的布局已經了然于胸，于是就在他們家書桌上用來壓紙張的大理石上，把棋盤格局一筆一劃地畫了下來，以后每次下棋就抱著那塊大理石。
每一次我去他家，或者他到我家來，沒有其他的事情，就是下棋PK。
H上初三的時候，被發現精神有些異常，后來去醫院檢查，需要進行神經治療。很多小伙伴都被家長告知不要再和H一起玩耍。
我們家與H家住得近，兩家關系一直都挺好。所以，我成了為數不多的敢進出H家大門，找他玩耍的小朋友。
有一次，H犯病了，差一點將自己的妹妹從自家樓頂推了下去。H被送進了我們鎮上的神經病醫院進行住院治療。那以后，就沒有再見過他了。
我上高中的時候，H的病情有所好轉，又被父親帶到外地治療了一段時間；情況不錯，后來就又回到家里。
放假回家，經常能夠看到H一個人站在家門口，東張西望。再也沒有人敢和他交流，沒有人愿意和他聊天。
我就成了唯一一位敢去他們家找他聊天，玩耍的人了。
我們的聊天顯然沒有太多共同的話題，他經常會聊一些無理頭的問題，甚至有些偏激；看著兒時的玩伴變得如此陌生，我也不忍心去打斷他的話語，每次都盡量讓自己顯得真誠去附和他的思想。
不過，我們依然還會一起下軍棋，他還會下，沒有忘記。
H的母親很感動，有一次在他家里下棋，她很無奈，又很感激地對著我說，我們家H就只剩下你一個好朋友了，你也是唯一一個還愿意找他玩的人了。
我不善言辭，只是對阿姨嘿嘿一笑。
于是，每一次我月休放假回家，就成了H最開心的時光。
他站在門口，看到我回到家里，第一時間來找我聊天，下棋。回家吃飯前，還囑咐我記得去他家找他玩。我滿口答應。
我父母很擔心。盡管我母親也經常去H家找阿姨聊天，但她還是會害怕H某一天突然犯病，會打到我，讓我受傷。我安慰母親說，我大了，能夠看出來他的異常反應，會保護自己的。
說來也很奇怪，在家里休養的那段時間，H偶爾還是會犯病，在家里打鬧，罵他的母親；可是在我與他聊天和玩耍的時候，卻從未見過他發病。或許，他的大腦中，依然留存著那些美好的記憶。
后來我上班了，就很少回家，也很少見到H，只是每年春節的時候見見面。
今年春節，H沒有在家。
母親告訴我，H在夏天的時候又犯病了，打傷了他父親，而且很嚴重。H被送進了縣城的精神病院，以后估計都不會再出來了。
我沒有很意外，或許早就想過會有這么一天；但依然讓我唏噓不已。
曾經，他也是像我一樣，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向往，對外面的城市充滿了無數好奇的少年；如今，卻“眾叛親離”，獨自一人待在陌生冷酷的大院里。想來，可惜而無力。
我們的生命中，時刻都會有很多人闖入，也有很多人離開。
痛苦之處，莫過于那些曾經與自己一起度過美好的青春歲月，留下許多美好記憶的發小，匆匆離去，卻未曾來得及道別。
原本是兩條交叉線，卻被命運撕扯成了兩條平行線。
回憶雖然淡了，可是還在；人卻走著走著，就散了。
作者：小豌豆，一顆畢業于哲學專業，愛磚字的豌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