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節表演課上完,林雯什么都沒有聽進去,一心只盼著快點兒結束這種身為“異類”的折磨。下課鈴一響,老師剛走出教室,表演班里的學生就開始討論課后去哪里聚餐,他們討論的各種好吃的林雯連聽都沒有聽過,林雯下意識的去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那里躺著的是林雯未來兩天的生活費。今天下課如果不趕去面包店里打工,兩天之后她又得開始挨餓了。想到這里,她抱著課本默默的走出教室朝著面包店的方向走去。
比起在北影上課,在面包店打工的生活對于林雯來說才更真實。換上工作服,扎上頭巾的林雯站在面包店里忙著將剛剛出爐的面包擺上貨架,這份忙碌不用腦力的兼職會給她一些小小的滿足感。一方面她需要打工賺錢來維持生活,另一方面她實在太需要一點兒鼓勵了。走進北影后的落差感多少次幾乎將她打敗,在這里她顯得一無是處。外形普通,沒有任何專業知識,沒有被認可的天分,也沒有任何背景,更可怕的是她來這兒之前跟家人鬧翻,沒有任何人支持她的夢想。她就像一頭倔強而孤獨的獨角獸,一意孤行的選擇來到了北影學習導演課程。但是北影的學習經歷卻一再打擊她的信心,她與班里的同學那么不一樣,平凡的她走在這個藝術殿堂的任何角落都顯得格格不入。她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所有的悲傷委屈失落只能積壓在心里。在面包店里工作,只要她比別人勤快不怕吃苦肯吃虧,老板和同事就會夸下她,銷售業績好的時候還會送她些面包糕點之類的作為獎勵,這些雪中送炭的鼓勵和溫情讓她重新獲得力量說服自己堅持下去。
她剛剛收拾完貨架,就聽到有客人進來了,趕緊跑過去打招呼。抬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英氣逼人的臉,那人卻沒有抬頭看她。他哪里會記得她,她在那個班里上完一節課一言不發絲毫沒有存在感,估計俞煥都不知道有她這個人存在吧。俞煥選了燕麥方包之后就付錢道謝離開了,整個過程都是彬彬有禮的模樣,家教良好的人都會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距離感,俞煥也不例外。俞煥剛走一會兒,店里就開始忙了起來,林雯趕緊招呼客人,一直忙到了晚上十點。
像往常一樣,打工結束后她一個人在深夜里走回宿舍里,面包店離北影并不遠。可是每次走回去,她都覺得自己像是從一個世界走向了另一個世界。
第二天一大早林雯就起來了,昨晚一夜輾轉難眠。今天要上的是她最頭疼的才藝培訓課。在西北農村長大的林雯童年時代都是在田地里和紅棗樹上玩耍著長大的,跟小伙伴們一起坐在山頭,去田地里玩耍,風一樣的到處跑,農忙的季節還要給母親幫忙干農活。哪里會像城里的小孩兒一樣從小就開始練琴,學唱歌,學畫畫。北影那些多才多藝的同學,唱歌跳舞信手拈來,最不濟還會深情的念首感人肺腑的詩歌。她真的是什么都不會。第一次上完才藝培訓課時,老師看著她時那種絕望的眼神讓她此生難忘。才藝培訓班的負責老師姓姜,是音樂學院的畢業的,據說跳舞也跳的非常好。學音樂的姜老師性格溫和氣質優雅,她剛見到林雯時,也是非常有耐心的。
“自己擅長唱什么歌?流行通俗的還是美聲的,京劇戲曲會嗎?她溫柔的問林雯。
林雯知道自己從小五音不全,一時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老師,我沒有擅長的歌曲,我唱歌唱的不太好。”良久才開口小聲的回答。
姜老師還是溫柔的對她說:“那我們先試試通俗的吧,梁靜茹的《勇氣》會嗎?”說完便開始教她。
但是林雯一開口,姜老師就開始皺眉了,林雯的音色跟通俗歌曲完全不搭,試了好多首歌都唱的十分怪異。
姜老師嘆了口氣說:“你的音色不太適合唱流行歌,我給你推薦一首美聲唱法的《漁光曲》你自己下去練習吧,排在你后面還有很多同學沒有開始練呢,你今天就練到這兒吧。”她絕望的看著她揮手示意她下去。
這一周里,她聽了好多遍《漁光曲》但還是非常不習慣美聲唱法,而且自己音準本來就特別不好,唱美聲的難度就更大了。她自己試著唱并錄下來聽了下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來上課的這一路上她艱難的挪著每一步好不容易到了教室,她還是想著要不要掉頭回去。教室里卻不像往常一樣安靜,女同學們都在興奮的討論著什么,她從教室的窗戶望了過去,看到一大堆女生圍在講臺上好像在跟老師聊天。姜老師不愛跟同學聊天啊,今天這是怎么了,她一邊納悶一邊走進教室。路過講臺時,看到了被很多女生包圍的正是俞煥。
上課鈴響了,俞煥示意大家坐到座位并開始講課。
“今天姜老師有事不能來給大家上課,今天的課由我來代班,很高興認識大家,希望我們一起愉快的完成這次練習。接著我們來排隊排練吧。”
說完俞煥便打開鋼琴開始試彈了下,林雯雖然不懂鋼琴曲的美妙但是覺得他彈的非常好聽。班里的女同學都爭相恐后的擠著要先排練,只有林雯一個人拼命的往后面站。上次排練的陰影還未消去,這次她不想再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了。林雯站在最后看著俞煥和前面的美女同學們有說有笑的練歌,他還是那副自在自信的模樣。前面的同學排練的都很順利,一會兒就輪到林雯了,她走上講臺站在鋼琴旁邊,第一次那么近距離的看到俞煥,他的皮膚好的像剛出生的嬰兒,面容精致的讓身為女孩的自己感覺到自慚形愧。
俞煥抬頭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開口問她:"你選的什么歌?開始唱吧。”
林雯踟躕了一會兒還是無奈的開口唱了,剛唱了一句就被俞煥打斷了。
“你起個那么高的調,待會兒唱的下去嗎?重新唱吧。”
林雯重新開始唱,又被他打斷了。
“第二句就開始走音,你聽我唱一遍再唱吧。”
俞煥唱了一遍給林雯做示范,林雯除了記得他唱的很接近原唱之外什么都沒有記住,如果聽一遍自己就能記住音調那就是出現奇跡了吧,林雯心想。
俞煥唱完之后,林雯怯怯的開口唱了又被俞煥打斷了。
他不耐煩的說:”行了,你自己下去到底有沒有聽原唱,有沒有認真練過啊。“
林雯委屈的沒有心思反駁,俞煥又唱了一遍并在難唱的地方停頓下來給她講把握音準的訣竅,臉上雖然是不耐煩的神情但是教的很用心也很細致。
這樣教了一遍之后輪到林雯唱了,林雯剛開口唱就被他打斷。
他無奈的搖頭,指著遠處的窗戶模仿美聲唱腔對她說:“你跳?還是我跳?”
過了一會兒,大概是看到一直低著頭的林雯可憐的模樣動了惻隱之心,他開口問林雯:“是姜老師給你選的歌嗎?對于你來說有點太難了,估計練了也很難唱好。這樣吧,我回去想想給你挑首合適你唱的歌,下次代班的時候告訴你或是讓姜老師告訴你吧。你先不要著急,總會有適合你唱的歌,你一定會唱好的。“
林雯感激的看著他,沖他點了點頭。她突然覺得這個耀眼的人還有一顆善良的心,還會體諒別人。這也是她第一次在北影被人鼓勵,林雯有些感動。她走出教室時回頭看他,他收起鋼琴蓋板時的姿態和神情還是那么的專注,站在冬日陽光里的他身上多了一種暖暖的氣質,十分迷人。此時的林雯好像被一種從來沒用過的情緒所揪著,不忍離開。回到宿舍后,她反復的回想著今天練歌的場景,想著俞煥精致的臉龐和他說過的那些暖暖話語久久難眠,興奮的期待著新的一天的到來。
第二天一大早林雯滿懷期待的去上表演課,林雯默默的從后門進去坐到最后一排。剛坐到教室里就馬上用眼睛搜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而此時的俞煥正和一個女生緊緊的挨著坐著,一臉雀躍的在說著什么,那個女生也是一臉幸福的望著她。宛如童話里的公主和王子快樂的討論著接下來的幸福人生的場景。
林雯心里瞬間被一股濃烈的酸楚所浸染,眼睛里也彌漫起一層薄薄的霧氣一樣的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