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胡亞琴穿著黑色的短款羽絨服，一條黑色長褲，灰色的皮鞋，背著黑色的雙肩皮包，從書店的樓下串到了樓上，想去查看堂妹關注的那種繪本故事書有沒有；不過，很失望，偌大的書店，沒有翻到一冊。
等她去樓下收銀臺查詢時，還是沒有收獲；她只能默默繼續等著兒子正陽下課。她隨意掃著書架上的書，瞄到當代文學作品，取出一本。書店沒有坐的地方，她也不想坐，選了一個不太有人會選書的地方站著。
一個大學生模樣兒的姑娘湊上來，想讓胡亞琴聽她的介紹。
說實話，這樣的兜售介紹胡亞琴總是能遇到。一開始，她礙于面子不好意思，還是很尊重很認真的聽完那些人的介紹，也很實在的把自己的個人信息資料填到她們要求的表格上。
因為胡亞琴曾經聽過一段暖心的文字，說一個銷售員的命運也許就是來自某位素不相識的客戶的鼓勵，贈人玫瑰、手留余香。求職求生存不容易，所以胡亞琴總是悲天憫人的，耐心再耐心的聽；有時候這樣的電話，她也很認真的接聽，因為她想如果一口就拒絕掉別人，不但顯得自己素質不咋的，而且對方或許自信心就受到了一次不小的打擊。
想當初，她自己剛入社會的時候，沒有任何資本和資歷，業務員這種門檻不高的職業只能是首選，要不就是服務員了，都是熱臉貼別人冷屁股的職業，驕傲不能養活自己，哪怕背著小廣告到處流串，她背著的也是一份職業。那時候的冷眼遭得不少，對一個人的意志力的磨煉也是很厲害的，所以如今的單親媽媽胡亞琴才這么的勇敢獨立。
書店這次遇到的，又是同一家英語培訓機構的業務員。胡亞琴盡力跟她解釋，自己聽過很多次她們公司的介紹，不過她兒子不感興趣，所以希望小姑娘不要浪費時間在她這兒，可以去看看別人。胡亞琴不想因為自己讓別人掃興，坦誠的說出自己的真實意見。
業務員們的眼睛也是很厲害的，她們會通過眼睛觀察受訪者的身份年齡及職業，然后從一個話題入手。胡亞琴今天的外形還不算太大媽樣兒，但一看也不是什么白領或是有錢人，所以她解釋后，業務員也沒有繼續再窮追不舍。
時間也差不多了，陽陽要下課了，胡亞琴走出書店，到自己的小毛驢前等著；待會兒還得去配副眼鏡兒，小子的眼睛又不行了。
陽陽從培訓機構出來，有些累的樣子。
——媽媽，我們要去哪兒啊？
你不是說眼睛迷糊了，先去檢查視力再配鏡。
——喔，是不是到那個眼睛專科醫院？
嗯，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樣。
2
趕到那家本市新開的眼科醫院時，已經四點了。
胡亞琴本打算讓進行一下規范的驗光，然后去眼鏡店配個眼鏡。
等她們倆掛了號，進去等的時候，一位年紀比她還小，不過皮膚很好的女醫生正在跟前一位小朋友及他的爸爸說話，操一口湖北普通話。
“孩子的度數450，我們建議要控制了。我們現在有一種方式，就是運用物理方法液壓眼球恢復視網膜，白天它就可以不用戴眼鏡，而且有利于視力恢復。不過價錢有點貴。”
胡亞琴抬頭看了一眼那爸爸，看上去是個有金的成功人士，這醫生眼睛比業務員狠，停頓得也恰到好處。
那爸爸一直好像聽得很認真，然后問醫生價錢是多少，醫生乘機推銷起來。
胡亞琴聽到這兒，已經心里大呼——又是套路。所謂的先進技術，肯定是要嚇死人的錢；何況醫學上沒有絕對成功，只有意外再意外。
胡亞琴看了周圍，這家眼科醫院，居然沒什么人，好像沒有一個不戴眼鏡兒的醫護人員。外面大廳就是個配鏡的，這跟眼鏡店沒什么區別嘛。
陽陽用手拉拉胡亞琴的手，因為他聽到那個醫生說這種治療術費用要一萬塊。胡亞琴朝他擠擠眼，意思不要擔心。
那位爸爸也很老練，聽完價錢，就說回去跟孩子媽媽商量一下。胡亞琴心里好笑，聽得出這多少有些推托的詞語。
輪到陽陽檢查了，那女醫生看了一眼胡亞琴，胡亞琴立刻自尊心受到挑戰，她搶先開口:“我們家就是來驗光！”
女醫生頭也不抬了，就在病歷本上寫下了一堆看不懂的文字，然后讓她們去二樓檢查。收費處胡亞琴交的費嚇著陽陽了。
——這么多錢啊？媽媽！
胡亞琴讓他別驚訝，既然來了，就按套路走吧！
等那些冰冷的儀器替陽陽測完，又去滴一種眼藥水，每五分鐘一次，還不能睜眼。這是有陽陽十一年來最復雜的一次驗光，也好，經歷一下才知道什么事。
陽陽悄悄問胡亞琴，醫生為什么沒有建議她們用那個一萬塊的治療方法。陽陽很天真，他還不知道什么是區別對待。胡亞琴安慰他，說咱們不適合。
小陽陽把“裝在口袋里的爸爸”這書帶著，所以，這空擋胡亞琴可以為他讀這書。
“爸爸怎么會在口袋里？……爸爸一米八幾，每被媽媽罵一次，就會縮小一厘米，所以，當媽媽罵了爸爸180回后，爸爸已經只有拇指大了，只能放在口袋里……”
胡亞琴繪聲繪色的給陽陽讀著，自己也被里面的內容搞得笑出了眼淚。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陽陽配完眼鏡，跟胡亞琴說:“媽媽，明天我們要吃土了！”
胡亞琴疼愛的揉揉兒子的頭，“沒事兒的，你以后好好愛護自己的眼睛！”
陽陽在車后緊緊抱著愛他的媽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