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
一個初冬的午后，溫暖的陽光從辦公室偌大的玻璃窗照射進來，讓人懶洋洋的直犯困，我正想伴著輕柔的音樂，舒坦地小睡一回，可這時辦公室里突然闖進了一個中年男人，只見他身上穿著一套褪了色的警服，可能是長時間沒有清洗了，顯得有點兒臟。他的頭發不算長，但花白凌亂，又是一口泛黃的牙齒，可能是長期吸煙的緣故，形象邋遢，但他又總能給人以微笑，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
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習慣了來我們這里，每次總是見他拿個水杯，跑到辦公室來接水飲用，開始他只是來接水，也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但后來也許是沒有人來阻止他，就變得很隨意了，每天都會跑過來，有時是接水，有時根本就沒啥事，走過來一趟望上幾眼又轉回去，好象這里是他的家，得不時地回來照看一下。雖說他是一個不速之客，但對大家很友善，沒有帶來多大影響，所以，大家也沒有難為他。之前，他只是老老實實的來接點水喝，后來便開始向前臺職員討點茶葉什么的，給過多次后他也不再問了，進來后輕車熟路的直接去取，茶葉放那里好象比我們還清楚。他每次泡了茶就走，有時也會跟大家笑一笑，但往往是招呼也不打，儼然就是這里的一員了，出入自如，無拘無束；有時他也會在大廳站上一回，眼睛睜得大大的認真地聽大家說話；有時還趁沒人注意隨手打開茶水柜上的電視機看上一回。但這樣往往就會有人出來訓他幾句，然后他就會端起茶杯走人，可臨走時他會揪準了茶幾上擺著的香煙，利索地抽出一支，嘿嘿的笑著離去。
我對此人有點面熟，好象就是對面停車場的保安，突然驚擾了我的午睡，自然也會有點不爽，只是此人的頻繁到來，我開始對他感到了厭煩。當初還以為是某個同事的熟人才同意他進來的！但我詢問后卻沒有人認識他。于是，我有點惱怒了，便思索著要是他再來時，我一定得出面去趕走他。
今天，與往日一樣他果然又來了，但有點反常，看樣子不是來泡茶的，而是徑直走到我的大班臺前，一聲不吭的坐到了我的對面，臉上有點落寞的樣子，好象還揣著點兒心事似的。難道是我想要趕他走的想法，被他察覺了，要來找我理論，好讓我難堪？我的心里不禁有點發怵。還沒讓我反應過來，他已經拿起了我桌面上的電話撥通了，很快就聽到電話那邊，一個婦女溫和的顯得有點虛弱的聲音。
“喂……”
他張口就喊:“媽媽……媽媽……”
哦！原來是在給他母親打電話，我也不忍心阻止他。
他叫媽媽的聲音很甜，純樸得象個孩子?！皨寢專☆I導說……說了，今天……今天不發工……工資，媽媽……媽媽！你吃飯了沒有？媽媽！我下了班……下了班就回來！”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思路也清晰，但舌頭不太利索。另外，他說話時的那種語氣顯得如此稚笨，可愛得象個幼童，這點著實讓我感到很驚訝！
我迅速地抬起頭來認真仔細地掃了他一眼，當接觸到他的眼神時，發現他有點膽怯，那下意識的退縮動作顯得有點呆滯，原來他是個有點智障的人。第一次聽見他說話，卻被他那份天真無邪的真誠所感動，就是他那種純樸得象個孩子的聲音，讓我頓然生起了一種憐憫之情……
后來，我想過要送一盒茶葉給他，但又怕傷到他的自尊，還是按往常那樣讓他來取好了。于是，便特地安排多幾個品種的茶葉，放到了最顯眼的位置，還故意放上一盒香煙，好方便他取用。只是，自從他來打了電話后，就一直沒有再見過他了，很長時間也沒有來，實在有點反常了，我忍不住跑到對面保安室去詢問，才得知他媽媽患病需要人照顧，他已辭工回家了。
當初，我曾有過待他再來取水時趕走他的想法，現在，我是多么后悔自己為什么要生起這樣一個愚蠢的念頭，為此，我深深地感到了無比的羞愧和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