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是一大清早就出來賣菜,下午就清掃垃圾。我想起附近的李老伯,他自己家里有地自己種菜,正好抽不出時間出去賣。我告訴了她,讓她到李老伯那兒去進菜比市場菜販子那里進要賺得更多。
她聽了很高興,但又感覺到很難為情的樣子。我看出來她是擔心李老伯會不會同意,于是我陪她一起到了李老伯家里見面!
李老伯知道了我們的來意自然是非常高興。他也是六十多歲的人,正好差一個幫他賣菜的人。我讓她們接上頭后,如釋重負。
從那以后她的精神好像活躍了很多,從她干活時舉止伶俐的程度就可以看得出來。
每次她在收拾我放在家門口的垃圾時一如既往地仔細,而且我精心偽裝的"垃圾"她都能及時發現,只是每次弄完后她都會在我家門口多呆會。
一到下雪的日子,她來得比往常要早,她依舊穿著黃色衣服,不過里面套著棉襖。她還是包著那藍色的頭巾,不過不戴口罩了。感覺現在她的日子比以前要好過一些。
她的狀態就像一顆干枯了的老樹,經過一場的和風細雨,突然又萌發了新綠,充滿生機了。
后來幾個星期都沒有看到她的人,我很納悶,她到哪里去了,她是生病了還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代替她的是一個中年婦女。
我想知道她的情況,于是問那個中年婦女:"你是新來的吧,現在換了人,原來那個人呢?"
"她呀,人家現在不用她了,讓她回家了!"她說完好像很有成就感。
"為什么呢?"我有些不解,"她是病了還是干不動活?"
"那倒不是。"中年婦女說,"居委會原來看到她家里確實太困難,就給她安排了這個活。可是她呢,一個快七十的人了,不好好侍候自己家的老頭,和一個什么種菜的老頭搞上了,居委會的人就把她打發回家了。"我接著問她:"那個老太太還有老伴啊?"
"沒有的話她也不應該去搞呀,她都這把年紀了,再說她自己家老頭癱瘓快二十年了,俗話說的好,久病床前無好人,她可能侍候的也厭煩了。"她發完牢騷很顯然不想再多和我說話怕耽誤時間。
為了把事情弄明白,我去了趟李老伯家,他見到我"唉呀"一聲,像是見到了什么貴人一樣拉著我說:"正想問問你,那個老太太好久沒來拉菜了,你看菜都等老了,今天你帶點菜回家。老太太告訴我她現在不清掃垃圾了,在家里做手藝。"
顯然,老太太沒有跟李老伯說出她被解雇的真實原因,她一定是怕傷害了他。之前我還真的以為他們之間是否萌生了感情,現在終于明白了。
李老伯對我說,他去過一次她家,她也真可憐,從小家窮,父母早亡。舅舅把她帶大,后來舅媽做主,讓她做了自己的兒媳婦,婚后很晚才有了一個兒子和女兒,一個癡呆一個智障。
舅媽不知道這是近親結婚的緣故,反而認為是她的原因,對她又打又罵的。
她女兒嫁到了一個貧困的山區,男人比她大十多歲,整天也是游手好閑,無所事事。自從出嫁到現在也沒有回過家一次,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老太太的丈夫原來在一個企業工廠上班還有一份工資。后來工傷,失去了一條腿,在床上一躺就是二十年。開始單位還給醫療費和殘疾補助金,后來工廠倒閉了,每個月只能領到三百多塊錢,還帶著一傻一殘兩個男人,她把心都操碎了。
"難怪她這么大年紀了還要出來做事,真是不容易啊。"我深深地為她感到擔憂!
"那老太太真的是太可憐了,這輩子女人做的太苦了點。"他感概萬千地說。
"你經常和她說說話,她心情可能會好些。"我說。
"是的,我有時間也到她家幫忙干點活。她偶爾也會賣完菜幫我一下忙,幫我鋤鋤草。"李老伯說完也笑了起來。
時間滴答滴答地就這樣流逝了,我后來由于忙于考研和工作的事就沒多在意老太太和李老伯的事。
那年過完春節讓我更沒想到的是李老伯他老人家走了,我突然想起老太太能否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僅有的一個好朋友都走了,我從上次和李老伯的談話中能夠感覺到他對老太太的濃濃深情。
人的悲哀和同情心就像一枚枚被扔進河里的石子一樣,一開始還有棱有角的,經過時間溪水的不斷沖刷,它也就漸漸被磨得圓潤了。
我沉迷于工作和學業中,只有偶爾在黃昏散步時候會想起她來。想起她佝僂的身姿和蒼白的臉,想起她那凄涼無助的眼神和轉身時緩慢的動作,沉重而衰老的氣息。
人這輩子如果自己一生的生活一眼就可以望到頭,無論是絕望還是痛苦也就算了,可老太太她之所以這么堅強的活著,因為在她心里還有更重要的人離不開她,需要她,這是一份永不言棄的牽掛和愛,永遠不會向生活低頭,我想她是在燃燒著自己最后的一束光和熱,溫暖著她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