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真正句號在2015年年底畫上，而故事則開始于2007年的冬天。八年的時間貫穿了我整個青春期，開始地謹慎，結束地荒唐。現在偶爾會想起，但是誰都不會再打擾誰，只怕再相見的機會寥寥無幾，除非是上天安排的緣分。

【一】一見鐘情于背影

初一因為課程輕松，空閑時間多，被爹鼓動去報了畫畫班，全當是豐富業余生活，但沒想到這個決定改變了接下來的很多人生選擇。遇到灝子時，大概是初二結束的冬天，那時的我已經在畫室混了快兩年了，算是個老油條，盡管態度認真，無奈，天賦欠缺，考運不佳，屢考屢敗，只好屢敗屢考。

某一天，正畫著伏爾泰時，轉頭看到一個背影，斜對著我，我抱著畫板停下了畫筆，兩眼望地出神。只見一個歪斜的身子，微微駝背，在窗戶下認真地拿著卷筆刀削鉛筆，因為是冬天的上午，陽光透過窗戶正好打在她身上，逆光的原因，瞬間就被這場景迷住了，大約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喜歡的人，心動的感覺無法言語。眼睛就跟著她走，她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她，恨不得要吃了她的架勢。見她安靜地做到一旁，畫著靜物，十分認真的樣子，大約因為初學，拿筆和架畫板的姿勢都顯地有些笨拙。心里暗自竊喜覺得這個女生一定很有意思，好奇心驅使我一定要主動找她說話，但是臉皮也薄的我，還是沉住了氣，耐心地再觀察一段時間。

老師講評作業時，大家都圍成了一個圈，點評到她的畫時，老師有夸獎，大致是雖然新學，可貴地是比較有天分，上手快，畫面呈現的效果不像只是學了一星期。后來我想想，藝術和感覺這東西，純粹是天生的，但審美在后天則是可以被培養的。講評完后，她被安排到我這一組畫石膏頭像，天啊，她就坐在我對面，出于內心的激動，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她，看著看著自己就偷笑，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笑，但就是忍不住地想笑。我發誓，年少無知的我當時一定不知道自己內心是喜歡她的。灝子畫畫時十分專心，甚至可能沒有注意到我。對于初學者來說，畫石膏頭像還是有些難度，老師忙著其他事也沒顧地上她，見她在畫紙上打了線條又擦掉，擦掉又重新畫，十分窘迫為難。于是我腦神經沖動，放下畫板，跑到她身后，拍拍她的肩，告訴她要先定二分之一點。

她轉過頭時神情有些靦腆，大約是沒有想到會有人如此主動找她說話。她哦了一聲，然后說謝謝，羞澀地笑了。那時的她，大約是板寸頭，極短，也可能是我見到的一個短發女生，皮膚很白，很干凈，毛孔都沒有，晶瑩剔透，看著她很想捏捏她的臉，只可惜直到最后我都沒有碰過她，甚至摸過她的臉。她穿著肥大的運動上衣，那時大約還很流行肥大的牛仔褲，穿的板鞋，整個人清瘦，感覺整個身體在衣服中晃蕩，無法支撐。相比之下，那時的我長地真粗糙，就是個鄉下來的小姑娘。可那時，誰都沒有在乎過外表，現在想想，也可能真的長地太寒磣，灝子沒有看上。

算是我主動出擊，爭取到了說話的機會，但我也沒想到，這一搭訕，把整個青春期都搭進去了。“指導”過她后，我把凳子移到了她身邊，然后佯裝教她畫畫，順便抱著畫板聊天，問了很多問題，灝子都簡單地回答，保持著警戒般，但說話的語氣總是很平淡冷靜，感覺不像是15歲的少年，起碼有25歲的心理年齡，因此，我就更加對她好奇，因為她冷地像一座冰山，好想給她溫暖，看她笑的樣子。盡管接下來的很多年，我都鮮有見她笑過，偶爾也使出渾身解數，逗她一笑，她從來不會笑出聲，最多也是抿嘴微笑，偶爾會露出牙，整齊白凈的牙，然后捂嘴低頭。

和她在一起的畫面其實很不和諧，我一個人可以張嘴一直說個不停，然后自己咯咯咯地笑，她就在一旁聽著，有時聽到好笑的也插句話，或者回應我一下，有時擺擺頭表示不可理喻或者無奈。見到她，就像是表演欲突然變地特別強烈，保護欲也變地強大。總覺得她外表剛硬，內心柔弱，當然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單方面意淫想象的。

那天放學后，我們一起走出教室準備回家，她有一輛自行車，現在還記得是黃綠色的，很好看，與她很相稱。告別時，她轉身騎上車就消失在小巷中，朝我揮揮手，站在一旁，目送直到她消失。這樣的場景在之后的日子里也發生過很多次，每次都是目送她走，大概一開始就注定，她先于我離開，沒有結尾的再見。

畫室的日子很短暫，約摸半個多月，但這半個月對我說每天都是新鮮感，后來她在寫給我的信里告訴我，那段時間是她人生中最平靜快樂的時光。這十來天也是我和她相處時間最長的，接下來的七年，我們相見的次數也沒有超過十次。

在畫室快結束的時候，某天下午，我提議去拍大頭貼，那時拍大頭貼還很盛行，至今都還保留著一張。她推脫說算了，我執意要拍，那時的我沒有任何預感，只覺得一切都很美好。原本是她害羞，我火急火燎地煽動她。但真的并排站在一起，在幕布里時，看著屏幕里我們時，我的臉刷地就紅了，紅地異常明顯，我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脖子和全身都漲紅了，自那之后，我就沒辦法直視灝子的眼睛，不敢與她靠近，直到現在，若坐在她身邊，我依舊會渾身不自在，無法四目相接。拍完后，灝子問我怎么臉紅成這樣，我捂著臉，一直自言自語，怎么會臉紅呢，怎么會臉紅呢。灝子在一旁笑了笑，大概那時的她已經感覺到我對她有異樣的感情，但我卻遲鈍地絲毫不知情。年少的我哪知道我會喜歡女生，從今往后，就有了短發女生情節，再后來我知道最喜歡的就是假小子一樣干凈的少年，會靦腆地笑，笑地好看。

那個冬天結束了，但是我的青春期和暗戀時光就開始了。原來喜歡一個人是沒有原因的，看一眼就喜歡上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當下的人們都不知道那可能是喜歡。喜歡地毫無道理，沒有天理，沒有遲疑。我篤定自己這一生，這樣的感覺都不會再有，再后來，長大的我們都會權衡利弊，考慮現實，純粹的感情幾乎不存在。大約這也是為什么很多人都說要在初中或者高中早戀一次。

每每想到冬日窗下的背影，還是會覺得美好，會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