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古風小說】不悔生。

不悔生。 ? ? 文/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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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她知她不能怨,只能忍。

便笑著對他說道:“阿爺,您將我賣了吧。”

他知她懂事乖巧,脾性卻倔如蠻牛。

于是忍著不舍,平靜地回道:“好。”

后來她回想著往事,記憶里最美的地方,最安心的家,最掛念的人,都在那里等著她。

卷一 【三兒】

她醒來時,濕嗒嗒的頭發慫拉著貼在脖頸上,身上的雜布爛衣黏在身上極不舒服,頭發衣角還滴著水滴。

她打著赤腳,站在冰涼冰涼的大石頭上,傻呆呆地望著眼前的老人家。肚子里早已咕嚕嚕得叫起來,可她一時竟忘記該說什么。

她不大,五六歲的樣子,還沒有一米高,泛著稚氣,還是一個小娃娃,她什么也不記得了,也不知是逃難去的落了水漂到這個小漁村的,還是什么別的原因,可看她的衣著,就這個緣由,更能讓人相信。

她終于支撐不住,雙手捂著肚子,咬著下唇不斷地咽著口水,她餓得受不了,嘴巴干裂著厲害,應是嗆了不少海水在胃里,嗓子疼得厲害,還沒有等她開口說一句半句,眼前的老人家卻先她從身上系著的布包里拿出了備著的口糧,已經涼掉的半個饅頭。

她一把抓來,大口大口地咬著,吃得急了,噎住了,咳了起來。

他上前一步,左手扶著她的肩膀,右手輕拍她的背,口中說出了話:“慢些吃,屋里有水,別再噎著了。”

她聽到的是蒼老的聲音,跟他的年紀很像,他應該年過六荀,是爺爺輩的老人家,語氣里卻透著關愛,一時間她好像覺得找到了依靠,再也不會挨餓受凍下去,沒有忍住,嗚嗚地就哭了出來。

她什么也想不起來,只知道自己受過很多很多苦。她想自己定是貧苦人家的娃,爹娘養不活自己將自己丟下就讓她自生自滅了去,要么就是無爹無娘孤苦無依的孤兒,一直無家。

待她不咳了,老人家拉著她的手,往漁村里面走去,她跟著他走著,腳下踩著細沙,待到細沙沒了,低下零碎鋪著細石子兒還有磕磕絆絆的土質地面兒,他蹲下身子,示意要背她。她往他身上一竄,一只手環著他的脖子,一只手抓著她的肩膀,有種陌生的感覺溢出了心,從來都沒有人背過她,從來都沒有過,這么的安過心,一點都不怕。

走了大概半刻鐘,她就望見了他的屋子,那是用樹干和繩索拼壘起來的房子,房子外四五尺的地方被圈了起來,是用樹枝和石頭堆砌的,構成了個簡易的院子,他推開木質的柵欄門,向著房里走去。

多年之后,當她身在別個富貴大院里做事時,偶爾發會呆會想起幼時小漁村的家,第一次看見時那種欣喜感,與之后與阿爺一塊生活的日子 安逸平和,與世無爭。

待他拎著盛著開水的木桶兒,拿著干凈的衣裳鞋子領她到布簾隔開的里屋里,指了指一個大木桶對著她說了第二句話。

“洗洗吧,把衣服換上,我去外面弄吃的。”他說完,將手里的物件一件一件放在一旁的小木椅上,轉身出去了。

大概是因為凍到了,她洗了很久,等到她洗好,收拾完自己之后,吃的已經做好了。

他烤了兩條魚,烤了兩個饅頭,熱了一鍋湯,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跟她說話似的自顧自道:“小心魚刺,每次吃魚都會卡到,還有你湯晾晾再喝,會燙壞喉嚨。”突然他一怔,抬起臉來,看了看眼前的女娃,又低下頭去,吃著自己的食物,眉頭卻皺在了一起。他好高,看起來身體還很健壯,頭發已然全白了,卻精神奕奕的。像個老勇士。

他再次看她的時候說了句話:“以后你就叫三兒吧,以后我是你阿爺。”

她正捧著木碗喝著熱湯,突然聽到了,怔了怔,使勁點了頭,一時竟忘了要干什么,只小小地,叫了聲:“阿爺。”

他不再說話,點點頭似是應了,低頭吃著手里的烤魚,卻微微得嘆了一聲。

卷二 【阿爺】

阿爺不喜說話,但是三兒知道,阿爺疼她。

與其說阿爺喜歡不如說是阿爺的習慣。阿爺習慣坐在海邊最大的巖石上等日落,每天如是。

阿爺抽著煙斗葉兒,靠坐在巖石上,就看著海面兒出神,潮起到潮落,太陽成夕陽。

在這里住下來后三兒發現這個小漁村不是只有阿爺一個漁民的,不過阿爺家離旁人家都要遠,一眼望去,只看到阿爺一家木屋而已。三兒想定是他們都欺負阿爺一個人,年紀又大,都排擠阿爺。這樣想著,三兒看見同村的小孩兒就有氣,三兒會在拖下鞋子留在沙灘上自個兒跑到靠近海邊的地方找螃蟹撿貝殼的小孩子的鞋里塞蟲子或又小又尖的小石子兒。也有被當場抓住的時候,每每那時,那些小孩子就圍著三兒轉圈,拿石子丟她,口里叫著:“野丫頭,沒爹也沒娘,野丫頭,沒人要的野丫頭!”三兒最聽不得這個,一聽到這個,她就跟個瘋子似的撲上一個又咬又抓,直到小漁村的女人們看到三兒會下意識地拽過自家的小孩,小聲地叮囑著,不許靠近那個野丫頭,她屬狗的,會咬人,還是小瘋子,下手最狠。叮囑完還不忘惡狠狠得瞪小三兒幾眼,恨不得在她身上揪幾下才解恨。因此,三兒在小漁村除了阿爺,也是寂寞的,她一個愿意和自己說話的同齡人都沒有,更別說朋友了。

過了三年多,三兒十幾歲的時候,三兒已經習慣小漁村的生活了,可是,心里隱隱有著一些排斥,她寂寞,雖然有阿爺,可是阿爺不能時時刻刻陪著她吧,她開始盼著半年出了一次海的阿爺帶她去一次海的另一邊,自己來的地方。

可笑的是這是個漁村,可是能夠獨自出海到海的另一邊的城鎮換米面換東西的人只有阿爺一個。

聽漁村里的女人嚼舌根咒罵阿爺拒絕帶他們男人出海的時候,我才隱隱知道,原來阿爺竟是這個偏遠的孤島上的小漁村里惟一一個能夠出海的漁夫,據說阿爺年輕時可英勇了,曾經和同伴一起出海捕魚,遇到了海難,竟是憑著自己的駕船技術硬是在海上撐了十天不吃不喝最后平安的連帶同伴漂回了家。那時阿爺和漁村里的人還相處地很好,三兒不禁想著,也許阿爺和漁村里的漁民也是逃難來的,只是阿爺當年是僅剩不多的漁夫,而現在,竟只剩他一人了。

只是三兒想不通的是,為什么阿爺從不和漁村里的相處,這三年多來,竟是一句話未不曾說過。

三兒就一直叫三兒,也不曾問過阿爺她的姓。

阿爺沒說,三兒就沒問。

三兒終是盼到了那一天。

天蒙蒙亮時,阿爺準備好了船只,要出海時,三兒并沒有如往日一樣坐在門口送阿爺出門,阿爺奇怪起來,走進屋里,卻見到三兒躺在木床上睡著,只是覺得不大對勁。

阿爺走過去,將手放在三兒的頭上探去,立時,心揪了起來。、

三兒發燒了,燙得厲害,病得不輕,嘴唇都干裂了,怎么這么嚴重。

阿爺急了,但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知道三兒是不常生病的,這次這一病,定不是輕易就能好了,他知道眼下惟一的辦法就是帶著她一塊出海,去鎮上找個大夫給瞧瞧,拿藥回來吃。

決定后,抱起三兒就急匆匆地出了門。

也不知過了多久,三兒只覺得渾身都難受,她一直閉著眼睛看起來像是睡沉了,卻是擰著眉頭的,因為船身在海上晃著,她難受,想吐,實在是忍不住了,爬起來趴在船邊炒著就哇哇吐了起來,待到胃里舒服了一些,抹了一把嘴巴,轉過頭看見阿爺在支船槳,阿爺站在船頭,好像在掌控方向。

三兒想了想就開了口:“阿爺,這次出海怎么帶三兒來了。”應是她還發著燒,嗓子還啞啞的,剛說完就忍不住得咳了起來。海上面風特別得大,直吹得三兒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瞇起眼睛,看向阿爺。

“你病了,阿爺帶你去看大夫。”阿爺沒有看三兒,依舊在船頭掌控著船身,阿爺穩穩的站在船頭掌握著方向,三兒看在眼里,渾身無力,既難受又辛苦,可是她知道,她心里其實是高興的。

卷三 【海的另一邊】

不知在海上漂了多久,中途三兒睡過去幾次,等到被阿爹搖醒,三兒知道,到了。

阿爺,將船兒用繩子綁在碼頭上,找到了一個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大概是碼頭邊的船家,也不知說來了些什么,不一會阿爺就自己走過來了。如多年前一樣,蹲下身,要背三兒。三兒趴在阿爺身上,看著越來越清晰的視野,這就是,海的另一邊么?另一個陌生的世界。三兒心中溢出了一絲驚喜。

待到了人多些的地方,三兒知道,這就是漁村女人們口中的市集,她趴在阿爹身上,不住得左看看又瞧瞧,心里高興壞了,稀奇古怪的東西看在眼里都是好玩的好吃的,三兒有些不想走了,三兒生了這樣的想法,卻是真的不想走了。

阿爹先去了市集中的一家店面,多年之后三兒才知道,那是玉器店,阿爺是去賣珍珠的,那是極少在深海區域捕撈回來蛤蜊肚子里的珍珠,阿爹運氣好技術也好,每每出海都能捕撈好多蛤蜊海蟹魚蝦回來,直看得其他漁民們既饞又恨,暗地里不知道咒罵了阿爺多少回。稱呼也變成了“那個老不死的”可是又怕阿爺生氣不再換米面給他們,于是硬是壓下了暗中使壞的想法。

阿爺賣了珍珠得了銀子,就立刻背著三兒找了家醫館,找到了大夫,給三兒瞧病。

大夫把了三兒的脈象,又仔細看了看三兒的臉色,舌頭還問了些什么的,最后確診是,受涼發燒了。

還有綜合了平時的飲食,告誡阿爺她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不能老吃海里的東西,身體都吃寒了,以后最好少吃,菜肉要均衡,最好每日都能吃上一碗米飯,是最好的,這幾天要保暖,不能再凍著了,吃了藥在床上捂個幾天發了汗就能好。

阿爺點頭直說謝謝,付了診金,領了藥方,就去柜臺抓藥去了。

因著三兒不能受涼,阿爺決定在鎮上待幾天,等到三兒好了再回去。

三兒當然是高興了,捏著鼻子喝光了碗里的苦藥水,舌頭都被苦麻了,天天捂著被子不下床,就這樣三天后燒就退了,三兒高興壞了,因為阿爺說,只要三兒四天燒就能退,就答應在這鎮上帶三兒去逛逛多留一天。

“阿爺,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三兒像過節似的,看到玩意兒就想買到手里。

阿爺也不阻止,只要是三兒看上的,阿爺都買了,直到再也騰不出手再拿一件東西了,三兒才沒再要。

從清晨到傍晚,三兒跟著阿爺從東面逛到西面,買了許些個玩意,還吃了不少東西,都是叫不出名字的。

直到天色微涼,街上人漸漸都少了,收了攤子回家去了,三兒走在前面,阿爺跟在后面,走著走著,三兒卻停住了。

阿爺顧著手里的物件,沒注意差一點,就撞上了三兒,好在是止住了腳步,只道是三兒又哪里不舒服了,便跟著問著。

“怎么停了。”

卷四【賣身契】

三兒回了頭,臉上寫著她此刻很難過的字樣,低著頭對阿爺說道:“阿爺,您將我賣了吧。”

阿爺有些怔愣,三兒似是以為阿爺沒聽清,又繼續說道:“阿爺,大夫也說了我要菜肉均衡,一頓一碗米飯才會長好身體,可在小漁村是沒有辦法頓頓都能吃上米的,還有魚蟹這些年我竟是吃了不少,不愿再吃了,阿爺您對我好,是我一輩子的阿爺,可我在漁村里沒有朋友,我不想回去了,阿爺,賣了我,我拿銀子報答你好不好?”說完就啜泣了起來,她是真的真的好難過。

三兒一口氣說了好多話,三兒是識字的,字兒是阿爺教的,而現在她說著阿爺教她的字兒,跟阿爺說,讓阿爺把她賣了換成銀子報答他。她知道阿爺不缺銀子,可是她沒有辦法,三兒沒有辦法。

阿爺許久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很久之后才淡淡說了一個字,猶如平時那般。“好。”

阿爺剛才沒注意,此刻他們所站的地方是一座大氣的宅院,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府邸前還坐落著兩只石獅子,看著都威嚴了起來。

阿爺將手上的東西放在了地上,轉身,敲了敲府門,不久后門就開了,從門里探出了個腦袋,阿爺跟他說了些什么,那腦袋就縮了回去,不久又從里面走出來個體態略胖的中年人,應該是管家吧,那管家領著阿爺和三兒進了府里。

阿爺沒有忘記地上的東西,一件一件地都拾起了拿在手里才進去。

那管家的將他們帶進了府里,讓他們在廳堂里等著,管家拿出了紙張,硯臺里正好還有未用完的墨汁,他拿著毛筆,沾了沾就寫起了字,不一會,紙上寫滿了字兒,那時三兒看得似懂非懂的,好多字兒都認不識。管家放好了毛筆,拿起來吹了吹,又進了里屋拿來了個印鑒,哈了幾口氣,蓋在了紙上右邊最下角。然后才拿起來交給了阿爺。

并說著:“你們來得巧,我府上正好還缺幾個丫鬟,看她年紀也不大,正好合適,這是二十年的賣身契,進我府上都要簽這個,二十兩銀子,二十年里,她生她死都與你無關的,當然除非她是犯了大錯或是逃跑了出府,不然我們是絕對不會要她的命的。”

阿爺看完了賣身契,沒有說話,看著三兒,等她決定。

三兒使勁的點了頭,那摸樣,似曾相識。

三兒用手熏著硯臺旁的紅色印泥,按在了紙上,就算是簽了這賣身契了。

管家將賣身契裝進了一個錦盒中,叫來了家丁,說了些話,不久那個家丁就回來了,手里多了一包東西,三兒知道,那是銀子。

阿爺接過銀子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三兒,跟著管家說:“我給她買了些東西,能帶我去她睡覺的屋子么,我給她放進去,有些多,她拿不下。”

管家說行,就叫剛才的家丁帶著他們去了。

那是一間下人房,通鋪,有八張床。那家丁說,每個院子的丫鬟是住在一起的,每人一張床,床邊有單人柜子,有鎖和鑰匙,我們家老爺夫人待人是很好的,只要不犯大錯,以后還會給她許人家呢。

說完他便自己走了出去,屋里就剩下三兒和阿爺兩個人了。

阿爺走到最里面的窗前,把手上的吃的玩的一股腦兒塞在了柜子里,又將柜子門蓋上,拿把鎖鎖上,鑰匙取下,遞給了三兒。

阿爺只說了一句話:“自己照顧自己。”沒有再喚她三兒。

三兒看著阿爺走出了下人房,待到看不見人影的時候,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跑到自己床前,抖著手打開了柜子,翻翻找找,終是從一堆物件里找出了那包銀子,頓時,大哭起來,就那么蹲在拐角處,痛心地哭著。

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卷五 【不悔生】

三兒是府里年齡最小的丫鬟,嘴巴討喜,又乖巧,哄得同屋的姐姐們高高興興的,也沒有什么壞毛病,所以一起干活的姐姐們都照顧她。平日里她只要做完了自己的事情,還可以溜回自己屋子里幾回。她是夫人房里的使喚丫頭,也不用做什么重活,日子倒也過得挺快。

就這樣過了一年,三兒想阿爺想得受不了的時候,跟夫人撒了謊說家里人帶消息來來說她阿爺病逝了,她要回鄉下看阿爺最后一眼。

夫人很喜歡她,讓賬房提前支了月俸給她,放她去了。

三兒花了好多銀子找到了個老船家,幾近是她全部的家當,將孤島漁村說了,那船家也是熟人介紹來的,可靠,答應三兒出海載她去,病答應在漁村待幾天,再載三兒回來。

三兒一上了船就吐了,中間吐了不知多少次,可是,她不管。

只要見到阿爺就好,什么都是值得的。

大概過了三四天,那老船家終是找到了孤島漁村,三兒下了船,跌跌撞撞的向木屋那兒跑去,這里是她曾經的家,她在這里住了

三年多,她對這里有感情。

她終于,又回來了。可是,物是又人非。她知道。

她打開了屋門,不出所料,阿爺不在里面,這個島上,再沒有一個人,她知道,她知道,她一年前就知道了。

終于,眼淚留了下來,阿爺,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小的時候在海里的時候死死抱著木頭才漂到了這里,我真的不想就這么死去。阿爺!

一年前,三兒從漁民女人們那兒聽來的,原來阿爺不是一個人,他是有兩個孫兒的,本來阿爺很幸福。可在一次帶兒子兒媳出海遇到海難沒有救回,只剩下自己撿回一條老命逃回家去,他不可以有事,因為家里還有兩個五六歲大的兩個孫兒,為此,他自責,他悔,他決定好好帶大他的孫兒,卻不想,在一次出海后,他的兩個孫兒跑去海邊玩水,被海浪卷走,溺水,,卻沒有人去救,只因已經卷得遠了,整個漁村卻沒有一個大人去救,眼睜睜得看著大海卷走了兩個娃娃。

待阿爺出海回來,漁民跟他說他兩個孫子失蹤了,怎么找都找不到,阿爺信了,只把責任怪在自己身上,每天出去找,卻在偶然間聽得一個婆娘訓斥自家孩子說:“再頑皮不聽話,就跟那家死了爹娘的兩娃娃一樣溺死在海里,被海神吃了去!連骨頭都不剩!”阿爺這才知道自己被他們騙了。

從那之后,阿爺就不再和村里說話了,半年出海一次,而三年后阿爺撿到了她,將她當成自己的孫兒那般對待,可是就算這樣,阿爺心里的恨也沒有消去一點,阿爺自己從來不知道,阿爺睡熟后會說夢話,最厲害的一次被三兒聽去了。

阿爺斷斷續續地說著:“一年,等著阿爺給你們報仇,再,再等一年,阿爺就能和你們團聚了,阿爺還有了三兒,你們的妹妹,一年后我們就團聚了,害死你們的人,會給我們,給我們陪葬的。”那是三兒惟一一次清楚地聽到阿爺的夢話,還看到阿爺的眼

底,有液體滑落。

那正好是最后半年,三兒在阿爺臨出海的前一夜,跑到了海邊,拎著水桶,去海邊裝海水,三兒只穿著貼身衣服,鞋子沒穿,裝滿一桶水就向自脖子澆下,一桶接著一桶,直到冷到麻木,覺得差不多了,才發著抖,拎著木桶拎著鞋,打著顫,一步一步回了家去。不自己跑到海里面反而要拿著木桶是因為怕海水將自己卷了去,可是她不想死,所以忍著懼怕,拿著木桶決絕得置之死地而后生,第二天,自是發起了燒的。還特別嚴重。

而那一次出海,到了鎮上,阿爺除了買米買面還在藥鋪抓了砒霜。

就摻在要兌給孤島村民的面里面,三兒知道之所以遲了那么多年才下手,只因有了三兒,而三兒那時候還太小,阿爺舍不得。

后來三兒一直叫著這個名字,是因為她是阿爺第三個孩子,是他取的名字,還有緬懷他。

“阿爺,現在您和家人團聚了么?”

“阿爺,對不起我愛你,但是我真的不想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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