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公孫樹。

可惜，江湖上越來越少的人知道我的名字，他們叫我采花賊。

采花賊，自然就是喜歡干偷香竊玉之事的人了，這名字不夠文雅，我不喜歡，我給自己取了個雅號“問柳”。而且稱我是采花賊，真的是天大的冤枉，我與各位美人可都是兩情相悅的。。

月黑風高夜，密會佳人時。

今夜的美人是張府的小姐。

兩天前，我在醉香樓喝酒，吃著小菜，上來一個女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她含羞帶怯地沖我一笑，我知道，得感激我父母雙親給了我這副皮相。

我走上前去“今日陽光正盛，可是也不及小姐光彩照人，不知在下可否請姑娘喝杯茶，如若得償所愿，乃三生有幸”。

“大膽，敢對我家小姐無禮”。好不識趣的丫鬟，沒見著你家小姐剛剛對我眉目傳情來著。

我沒看那丫鬟，眼睛放在那個小姐身上，那是一個深情款款。

那小姐臉色緋紅，像極了天邊的云霞，我的心也跟著飛到了天外。

她的臉越發紅了，挪動著款款碎步，向我走來。

“小姐”。那丫鬟的語氣里端的是一個恨鐵不成鋼，好沒趣的丫鬟，郎情妾意的，她何必當那打鴛鴦的鐵棒。

“公子，我瞧著你剛剛所用的帕子很是眼熟”。她那聲音如夜鶯般宛轉動聽，也稱的上這美滿貌，只是這話好生熟悉，不是一般登徒子調戲良家婦女才用的嗎“這位姐姐好像在哪里見過”，如此這般。

我笑笑“既然眼熟，說明有緣，你我坐下來暢談一番，說不準可能是故知”。這么一個機會，豈能不把握?。?/p>

她倒也不忸怩。

想不到她這深閨小姐懂得還不少，琴棋書畫之類不必談，竟然對江湖也略知一二，如此，我自然是不能叫公孫樹了。

“張小姐好才華”。

“不及柳公子見多識廣”。

她現在居住在她表姐家，因著她表姐受情傷，姑父姑母怕表姐想不開，遂讓她來陪著解悶。

說得我冷汗直下，該不是我哪位舊情人吧？

“你那表姐，是被人負了”？我忐忑的問。

她滿面愁容“不是，是被我姑父打死了”。

這姑父，真狠毒。好在，與我無關。

過了一會，小二上來“這位小姐，您的菜”。

她道“我該回去了，醉香樓的糖醋里脊表姐最是喜歡，希望她能多吃一點，公子，再會”。

人美還心善，本公子喜歡。

問清楚她的府邸之后，我跟張小姐分別了。

2

兩日之后，我來到錢府，也就是張小姐姑父家。也不知道她住哪屋，慢慢找吧。看到有間院子戒備比較森嚴，可能就是這間了。

躲過守衛，我從窗口探目進去，這一看，我大驚，張小姐的確在里面，不過里面還有一個人大概是她那表姐，還真是舊識。慌張之下，弄出來了些聲響。

屋里二人道“誰”？

那聲音太大，喊來了院中守衛。

這四面楚歌的情形，好生熟悉。

張小姐和錢小姐的臉色煞是好看。

“柳大哥你怎么在這兒”？張小姐滿是驚訝。

“公孫大哥，你還活著”？錢小姐的臉上，有歡喜有悲傷，還有驚恐。

怕什么，我又不會殺了你，只是沒想到，原來你姓錢，不姓劉，原來連這名字都是假的。

看她那臉色，我明白了，大概那位死去的情郎說的就是我。

吵鬧間，來了一個人，也是舊識。

“錢老爺，別來無恙啊”。我笑嘻嘻的打招呼，像是遇到舊友。

他的臉青白交加，“老夫當初怎么沒打死你”？

“讓你失望了，公孫某福大命大，沒那么容易死，倒是錢老爺，幾年不見，越發蒼老了，怕是要死在公孫某前頭”。

他氣得渾身發抖，“來人，給老夫打死這個混賬東西”。

“爹爹，不要”。我聽到錢小姐的聲音，可是啊，這話晚了三年。

3

三年前，我還不是采花賊，只是公孫樹。年輕氣盛的少年郎，遇上了天真浪漫的小姐。我以為多年后，公孫大俠和劉小姐的愛情會傳為一段佳話，沒想到，后來我成了采花賊問柳，而她，是錢府小姐。

我想去她府上提親，她總讓我再等等，等她說服她的父母。我沒等來她的好消息，等到了她父親的催命符。

“爹，女兒是被逼無奈，不是心甘情愿”。好一句不是心甘情愿，原來那句公孫大哥不是心甘情愿，原來那句要成為最美的新娘嫁給我也不是心甘情愿，我所以為的兩情相悅怎么到她嘴邊成了逼良為娼了？

那些家丁怎么是我的對手，可是那時我竟不想躲，因為在她說那話的時候，公孫樹就死了。

她走的時候，我仿佛聽到一句對不起。那又有什么用？

大概是天意，讓我死不了，既然死不了，那就活著吧。

我留著她送我的手帕，提醒自己，不可再用情。

三四年間，閱美人無數，也棄美人無數，再后來，世人只知問柳，不知公孫樹。

今日，我可不像當初那樣任人宰割，錢府這幾年，家丁的水平還是一如既往的爛。

可是，我沒想到，我遇到了宿敵，趙清。原來，錢老爺知道我在江南出沒，怕引起女兒傷懷，派人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了。

趙清的武功遠在我之上，我知道，我大概是過不了今天。

問柳之名始于她也終于她，這大概就是命。

只是可惜，張小姐那樣的絕世美人，沒有機會一親芳澤。

那方手帕從懷中掉出的時候，我想的竟然是那么白的帕子，染了血，就不美了。我要把它拿回來洗干凈，可是我已經沒有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