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熱辣的氣溫如同舌頭一般舔著皮膚,
時不時滑落的汗珠宣示著夏季的到來。
車水馬龍高樓聳立的鋼鐵森林,
似乎也無法將武漢這座“火爐”城市給掀翻。
下班之后,
三五好友一起相約大排檔,
炒菜燒烤冰啤酒,
應該是這夏天最舒爽的存在了。
但是如果你要問我最契合夏日的傍晚的是什么,
那得把時間往回撥個幾年,
那年我在外婆家避暑。
貳
鄉間的夏季和城市不一樣,
那是熱得連老牛都要下水乘涼,
黃狗都只愿待在樹蔭下的。
如果在院門口灑一壺水,
眼前的景象都會因為溫度驟變而變得微微扭曲。
每到傍晚,
人們從勞作中歸來,
毒辣的太陽好像也不愿再繼續逞威。
一碟油氽花生米,
一碟涼拌毛豆,
一碟刀拍黃瓜。
毛豆和黃瓜是地里摘回來的,
黃瓜選軟嫩的,
一端握住搖晃起來還能微微顫抖。
一道紅油蔥段拌豬耳朵,
一道撒著鮮紅辣油的切片鹵牛肉。
鹵菜是下午去縣城買回來的,
黃狗聞到了香味終于舍得離開那棵板栗樹。
一盤醋溜藕丁或者一盤清炒萵筍絲。
萵筍切成細絲,
放入切好的蒜頭,
那種翠綠與皎白煞是好看。
一小鍋白粥,
里面有三三兩兩的幾粒綠豆,
表面凝結了一層濃稠米湯特有的皮。
叁
白色背心的男人,
挽著頭發的女人,
幾瓶冰過的行吟閣啤酒。
樹下將頭湊作一堆圍著象棋局的人還未散盡。
搖著蒲扇的穿涼爽布衫的胖老太太,
時不時拍一拍腿上的蚊子。
年輕臉龐的姑娘飄然而過,
窈窕又輕快,
剛洗過的長發還帶著濕潤的水氣,
洗發水和花露水的清香味。
孩童跑動的笑鬧聲在遠遠的小路旁。
籬笆墻下推著自行車等待的年輕人,
低著頭,
忽而抬起了頭看過來,
似乎是笑了,
神情很溫柔的樣子。
姑娘小小跳一步,
落到地上長長的那個影子前。
身后被晚風帶起的柔軟裙擺,
輕輕地揚起一點,
仿佛繞足撒嬌的幼貓的尾巴。
天邊的火燒云,
幽紫色的酡紅色的,
余燼又暗了一些。
似乎眾生平和,
似乎世間摒憂,
似乎明日復明日,
歲歲年年漫長清淡,
無近煩無遠愁。
最宜佐酒的,不僅僅是菜。
同是此身此境中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