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有個疑問,現在的狗怎么都不咬人了?
記得小時候,遠遠的看到一條狗,我就嚇得爬到父母身上了,做夢都夢見被狗咬,嚇醒后哭了半天。
現在呢?路上一邊打電話,一邊走著,和一條全身稀臟的野狗擦身而過,躲都懶得躲一下。
1、
小區里有一條瘋狗的消息,在業主群里傳開了,22棟的一個小孩差點被咬,為了以防萬一,家長把孩子帶到防疫中心去了。
大家都竭盡所能地把情況描述得恐怖一些,以驚醒那些不以為然的鄰居。
8棟的“不學無術”說:那條狗是棕色的,走路有點瘸腿。
17棟的“生活加點鹽”說:瘋狗看上去和普通狗沒有什么區別,它甚至還會搖尾巴。
36棟的“狗尾巴草”說:這狗跑起來飛快,瞬間就到面前了。
42棟的“雙胎媽媽”說:那狗臟的很,別說被它咬,碰一下估計都會染上什么病毒。
……
天啊!這是同一條狗嗎?
這可不像古人寫詩,同是寫月亮,張若虛說“愿逐月華流照君”,蘇東坡說“千里共嬋娟”,都是異曲同工,妙不可言。
沒見過那條瘋狗的人,此時只覺得惶惶然,這狗到底長什么樣啊?
2、
位于翡翠路2號的這個小區,在這一帶以它的巨大著稱,一共50棟樓,滿滿當當地塞著上萬戶人家。
為了不顯得壓抑,房屋采用了肉粉色的外墻,年月一久,東一塊西一塊地掉了皮。用白色的漆補了,站定了仔細看,總能看出些形狀,想用各種顏色去填涂它們,仿佛這樣,它們就會從墻上走下來,講個故事,或唱首歌什么的。
最近,小區正鬧著換物管的事,有人建議業主代表去找物管,讓他們出面把瘋狗找出來,處理了,也算是為業主做的一件實事。
于是,作為業主委員會的一員,李開友被安排去找物管。聊了一會兒,物管的保安賈隊長答應出馬,成立一個三人小隊專門搜查小區。可兩天過去了,沒找到瘋狗。
不過人們的注意力也很快被分散了,最近物管對小區車位的管理出了新規,大家在群里熱烈地討論著利弊和對策。
直到第四天下午,瘋狗再次出現。
這次,是李開友親眼看見了那條瘋狗,它和小區一條寵物狗一起嬉戲,突然,寵物狗被咬了一口,慘叫一聲跑了。
瘋狗回頭,正好撞上李開友的目光。李開友嚇得把書包拿到胸前,哆哆嗦嗦想從里面找個武器。
瘋狗許是被嚇到了,扭頭跑了。李開友半響才動彈了身體,摸出手機在群里發消息。
“瘋狗又出來了,還咬傷了一條寵物狗。”
“我不懂狗,說不清品種,狗狗是黃色的毛,大概小腿那么高,被咬到靠近屁股的位置,請狗主人注意檢查自己的狗。”
3、
業主群一下又炸開了,如果李開友說的是真的,那條寵物狗則已經攜帶了狂犬病毒,其他的狗也都有得病風險,更可怕的是,現在并不清楚是誰家的狗被咬了。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發了自家狗狗照片到群里,@李開友,問被咬的狗是不是自己這條。然后,陸續有照片發到群里,不到一個小時,就有20多張照片了。
李開友已經看花了眼,如果說,一開始他回答時還很肯定,到后來他已經暈了。什么金毛、貴賓、哈士奇、拉布拉多、秋田,他平生第一次知道狗有這么多品種。
像多年前,第一次上麻將桌,上家“清一色”、下家“杠上花”、對面“連七對”,正傻眼呢,觀局的人把你的牌一推:“十三幺”!
突然,手機有來電,是物管的賈隊長打來的。
“李老師,你快到5棟后面來看看。”
李開友心里有所預料,跟著就過去了。小區太大了,連跑帶找,李開友花了快10分鐘才趕到5棟,他覺得還是第一次走到這邊,以前沒發現,小區里竟有這么一塊地兒。
一個十平米左右的小花園,里面開著粉色、藍色的花兒,李開友從沒見過這種花。花園旁邊有一條石凳,可以坐兩三個人,上面有一灘淺棕色的污漬,讓人一看就不想再坐了。
李開友找了半天,沒看到賈隊長,給他打電話,也沒有人接,再打就暫時無法接通了。李開友又轉了一圈,既沒有人的影子,也沒有狗的影子,已經到吃飯的點,就回家了。
4、
回去一進群,事件有發展了,5棟1705的業主說自己的狗狗不見了,還發了一張照片。
李開友一看,就是這條狗被咬了沒錯。
隨著李開友的確認,鄰居們開始七嘴八舌,有的松了一口氣,有的憂心忡忡,有的運籌帷幄,總之要檢查自己的狗,看好自己的狗,像看小孩子一樣看著。
剛吃過飯,5棟1705的鄰居就來敲門了,李開友隔著門問明身份,給開了門。
狗主人是一對夫妻,說的是剛結婚,不打算要小孩,就養了一條狗,取名叫塔塔。今天兩人在樓下打羽毛球,就放塔塔自己玩一會兒,結果就沒回來了。
他們問了李開友發現塔塔的具體位置,被咬之后塔塔往哪里跑了等。女人看著很傷心的樣子,眼角都是紅的,李開友安慰她說:“別急,也許晚點狗就回來了!”
“我覺得她回來過,做晚飯時好像聽見她在門外叫喚,等開門時,又沒有看見。”女人幽幽地說。
“別嚇人了,咱們回吧!”男人打住了女人的話頭:“大哥,李大哥對吧?謝謝你,我們走了!”
送走了鄰居,李開友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他又給賈隊長打電話,還是無法接通。
晚上睡覺時,李開友的老婆說害怕,非要抱著他睡,摸著老婆溫熱柔軟的身體,李開友卻沒有親熱的心情。他安慰老婆說:“你怕啥?該怕的,是小區外的寵物醫院。哈哈哈……”
是夜,深了,幾聲狗吠從遠處傳來,李開友醒了,翻個身,又迷迷糊糊睡了。
5、
第二天,第三天,業主群里又漸漸轉移了話題,大家開始討論房屋限購等熱點,女人們忙著拼團買蝦,買水果。
就像微博上的熱點新聞,火一陣,就過了,除非,有什么官方出來發聲。
說官方,官方就來了。
晚上,群里的“我心飛翔”發言:聽說有個保安失蹤了,幾天沒回家了,警察下午就過來了,現在家屬還在和物管協商。
李開友看到這個消息,背上一陣冷汗,他趕緊給賈隊長打電話,還是無法接通。坐立不安的李開友思忖半天,給老婆講了這個事,兩口子決定,去說明情況。
等電梯時,撞上警察和物管人員。原來,警察剛得到消息,賈隊長失蹤期間,除家人與單位以外,多次聯系他的號碼再次給他來電,而這個號碼,就是李開友的。
李開友如實交待了情況,安撫好妻子,他和警察一起去5棟查看情況。
有物管的人在,這次很快就到了5棟。警察的手電筒,發出慘白的光,在花園,石凳,和水泥柱子間晃動。
突然,一只狗從白光中穿過,速度不算太快,李開友看得很清楚,這狗,不是那天咬人的瘋狗。
6、
一行人正在5棟周圍查看,撞上兩個人,著急忙慌的。像是幾十年前,急著去看戲的村民,這邊戲已經開演了,那邊門票卻找不到了,念念叨叨,你推我搡。
李開友一看,是1705丟狗的兩口子,女人手里拿著個紅色的項圈,項圈上吊著一個藍色的狗牌。
原來,有人把塔塔的狗圈兒掛在門把手上,女人又傷心又害怕,拉著男人要去物管查監控。
正好了,幾個人一起去物管中心。
翻了幾十分鐘的監控,終于看到一個可疑的女孩,看上去是個學生,中等身材,偏大一號的淺藍色體恤,染成黃色的頭發,就仿佛頂了一頭狗毛。她在17樓下了電梯,大概5、6分鐘后,又回到電梯,直接到達負一樓。
警察又把監控拖回去看,他自言自語:“怎么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李開友和女人都發現了,第二次進電梯,女孩的脖子上,少了一個紅色的項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