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誠〈論語〉學習筆記433微子第十八7》

【學習筆記】

今天是丙申年甲午月壬戌日，五月初五，2016年6月9日星期三。今日端午節。

一，【子路從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蕓。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

蓧，音掉，diao4，古代除草工具。

有一次，子路跟隨著孔子，卻遠落在后面，在田間遇到一位老人，用拐杖挑著除草用的工具。子路問道：＂您看見我的老師嗎？＂老人家不管子路的問，卻直接責問子路道：＂你這人，四肢不勞動，五谷不認識。不知勤勞耕作以自食其力，卻舍了農業而從師遠游，誰曉得你的老師是什么人？＂說完，便扶著拐杖去鋤草。子路知道遇到的老者是一位高人，竦然起敬，拱著手恭敬地站著。老人家見子路改容相待，也被他感動，就留子路到他家住宿，殺雞、做飯給子路吃，又叫他兩個兒子岀來相見，敘長幼之禮。

二，【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隱者也。＂使子路反見之。至，則行矣。子路曰：＂不仕無義，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第二天，子路趕上了孔子，報告了這件事。

孔子說：＂這是位隱士。＂叫子路再回去看看他，跟他聊聊師徒為何周流不止。子路到了那里，他已先行走開，不得相遇。

子路便說道：＂不做官是不對的。君臣、長幼并列于五倫，而以君臣為特別重大。哪五倫呢？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老人家昨天讓他的兩個兒子出來相見，可見他是知道長幼之間的關系，是不可能廢棄的；那么，君臣之間的大義，怎么就能廢棄了呢？你原想不玷污自身，卻不知道這樣隱居便是忽視了君臣之間必要的關系。一身雖潔，而君臣之義也就廢了，這是亂了人之為人大倫啊，大倫能亂嗎？君子出來做官，哪里是為了圖富貴呢，只是盡應盡之責啊！至于說世道衰亂，局勢難以挽回，難遇英明的領導人，（過去年代叫做君，現在叫領導），使得我們的政治主張行不通，這些早就知道了。＂

三，這位荷蓧丈人批評＂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主張自耕自食，自食其力，很有自然浪漫主義之風。后世有更為極端的學派，認為既然人人平等，則應該個個勞作，不勞不食。如果照此學說，則讀書人不僅沒有價值，反而變成壓榨他人勞動果實的寄生蟲啦。

是這樣的嗎？

如果必須下田耕種才有飯吃、必須下河捕魚才有飯吃、必須織布才有衣穿，人人以謀食之工為榮而以謀道之工為恥，這是什么社會呢？鳥獸社會嘛。

孔子批評人總是委婉的：樊遲向孔子請教怎么種莊稼和種萊，孔子說，我不如老農，我不如園丁。樊遲一出門，孔子就說了，樊遲真是小人啊，務農種萊自食其力，這是小人之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是大人之事，不學做大人，而留心于農圃之事，這見識，這志氣，淺小卑陋成這樣！

孟子則不客氣，直接罵這等人是禽獸了。將生命大部分的能量，投注到吃飯問題上面，這與以生存和繁殖為兩大目的的禽獸一生，區別在哪兒呢？

孟子動不動就罵人是禽獸，禽獸有口莫辯，心里也是委屈吧：人掉到禽獸界里，肯定是禽獸不如的嘛，卻罵他是禽獸，這不是把禽獸也罵低了一層嗎？它不能開口辯護，也是啞巴吃黃蓮了。

四，楚狂接輿；長沮、桀溺；荷蓧丈人，三者之中，荷蓧丈人最夠意思，待孔子、子路以禮，好吃好住地客氣。

是不是荷蓧丈人認識最高呢？不能看表面。

1，孔子怎樣的反應，可見一斑。

對于荷蓧丈人，孔子派子路再去一趟，將君子之行行于義的道理與他闡述交流，但是孔子沒有親往的意思；對長沮、桀溺呢，干脆話都不安排傳達了；對接輿呢，孔子下車想跟他聊聊。

孔子對三者的態度，差別大啊。

2，反過來，接輿呢，唱著歌諷諫孔子，有一番想用他的道感動孔子的意思；另外三人呢，漠然地保守自以為是的意見而不顧孔子，這胸襟，差別大啊。

3，接輿雖然憤世嫉俗，但是呢，于心自樂；另外三位呢，只是氣恨恨地埋頭自顧做去，且與鳥獸同群了。

三位不知名隱士的故事，今天結束了，三位高人，個中風味，結合孔子的態度和意見，值得反省玩味。

【學習參考書目】

《四書章句集注》朱熹著

《張居正講解＜論語＞》張居正著

《論語正義》劉寶楠著

《論語新解》錢穆著

《讀四書大全說》王夫之著

《論語譯注》楊伯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