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雨欲來風滿樓

林虎放下接了近十分鐘的手機，陰沉著臉，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內心極度疲憊，看著一旁的沉默不語的陸萍，說道“老婆這日子還怎么過”話音未落，林虎的手機鈴聲又響了。

聽著電話的林虎在客廳里走來走去，大約兩三分鐘，林虎急切地說“我不是故意欠帳，家具店生意做虧了，暫時還不上，一直在想辦法”電話那頭好像并不聽這些，執意限期當日必須還款，否則銀行將走法律程序。

喂喂！林虎沖著手機喊起來！電話哪頭傳出嘟嘟聲，此時的林虎，內心好似山崩地裂。一直追求的夢想幸福，被一個接一個的電話在慢慢撕裂，搭建的人生目標，傾刻倒塌。

感覺有些頭暈，走到臥室躺在床上，目無神色地看著墻上的結婚合影，二十年前首批商品房，曾經令多少人羨慕，而如今躺在這里，如自己編織的繭，將自己密密地封閉在里，窒息、無助、絕望涌上心頭，眼框不自覺地溫潤了。

不知躺了多久，半睡半醒中被妻子叫醒吃飯?？粗煽诘娘埐?，心情好多了。林虎一邊往桌前坐，一也說著，這會幸好沒電話騷擾，好好睡了會。陸萍說我把咱倆手機調靜音了，說著把菜往林虎面前推了推。

林虎轉身回去拿起手機，標注的未接來電十幾個，沮喪地走回歺桌前，雞蛋炒西紅柿，剛剛看到如紅樸樸地笑臉，現在如催債的血口，一下子林虎沒了食欲，放下筷子，喝了口湯坐回客廳沙發。

妻子不忍，又倒了半碗湯放在茶幾上，轉身就走了，一句話也沒說?！拔覀儼逊孔淤u了吧”坐了半天林虎突然對陸萍說。

那我們住哪？這房子承載了我們二十年的記憶空間，你忍得下？不能賣！”陸萍一邊說一邊走出廚房，手里還拿著抹布。

林虎雙手抓了把頭發，看著窗外的街道，華燈初上，車來車往，路燈光、車燈光閃爍如星河。是呀，二十年前買這房時，別說路燈了，公交車也不通，只有一條彎曲不直的小路，現在雙向八車道的大街，地鐵也通家門口了，感覺一切順著想法來了，但現實卻擺在面前，欠債累積近百萬了，成了名符其實的“百萬負翁”了。想到這，林虎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陸萍趕忙走來說，你怎么了？不賣房，想想其它辦法，房子在我心里不僅僅是房子，是家！感覺一下子家沒了，好失敗呀！怎么活呀！說著哭泣起來。

林虎心亂如麻，這是在正月里，春節七天假剛過，也不想說什么，任由陸萍去。

此時電話鈴聲響起，林虎一看騷擾電話，直接關了機，恍惚中走進臥室，一屁股躺床上，呆呆地看著房頂的吊燈，思緒萬千難以入睡。

凌晨四點，林虎躺不住了，穿著睡衣在客廳走來走去，一夜未眠，各種矛盾的無解，讓他不知當初走的路哪出了問題。

走到臥室關門時，陸萍也起身走了出來。吵到你了林虎說，陸萍說道，這么多年第一回起這么早，家具店沒關門的時候，那天不是八點后才起床。

關鍵是家居商場都九點半上班開門，早去也沒用呀，失眠是個好東西，即讓人起得早，還不知干什么好，就這樣等天亮，聽林虎說完，陸萍笑著走進衛生間。

林虎打開了手機，一天中只有這段時間是安靜的，看到未接短信七條。其中某貸平臺留言：林虎先生，本月帳單違約，影響征信，若不接電話，逃避債務，將走訪戶籍所在地，走法律程序，請保持電話暢通。看后林虎搓著半白頭發喊正在洗漱的陸萍，你來一下，再商量商量。

陸萍擦著手上的化妝品，坐在沙發對面，看了一眼林虎說，怎么了。

得認真商量一下，欠帳肯定要還，現在每天電話、短信不斷騷擾，你說實際困難開家具店虧損對他們來說沒用，我想了一下，只有賣房了，這幾年親戚朋友都借遍了，家具店開開關關，雖在疫情期間，但生意確實虧了，折東墻補西墻，斷斷續續堅持了三年關了店?，F在沒有事做了，把房賣了還帳，打工先活著，總不能被困死。林虎手指比劃著，高一句低一句地說著。

陸萍聽后說，這些道理我都慬，可我們人到中年，你都年過半百，打工還有人要嗎，當了近二十年的小老板，自由慣了，能受得了氣嗎，最重要你面子能放下嗎，怎么面對周圍的人，賣房可以，但下一步怎么走，陸萍越說越激動，是哪里出了問題，近十年來沒有星期天，幾乎天天都在守店。怎么成了越努力越賠錢，林虎聽著更心煩，不停地喝茶，實際他也迷茫了。

一會兩人都不說話了，林虎想陸萍有句話是事實，就是越努力怎么越賠錢，一時真想不明白。陸萍看了一下時間，不知不覺三小時過去了也沒個好主意，起身到廚房做早點去了。

林虎今天約了幾個朋友去爬山，想在合適情況下借錢度難關。剛才的煩惱減了一大半，又來了精神。

手機從靜音調回聲音，鈴聲響起一看又是騷擾電話，又把手機調成振動。拿起早己收拾好的旅行背包在客廳轉了一圈又放下，站在門口想，要不打過去問一下出發了沒？

隨即拔通了朋友電話，呂兵你到哪了？電話那頭急切地說：我早到你小區門口了，打了幾個電話你不接，再準備發微信，你這打來了。

林虎一聽有點暈，兩步并作三步跑出大門，見朋友呂兵己在車前等著，就說接到來電呀，呂兵接過他手機一看，指著騷擾電話說，這不打的電話，忘轉號了，用工作號拔出去了，林虎聽后苦笑著搖頭。

車向南行駛約一小時到秦嶺峪口，這是秦嶺七十二峪口之一的紫閣峪。在兩山澗有條小溪水，沿著有條崎嶇小路。只有一輛車寬，進峪口行進約三公里處有停車場，上山路鋪設柏油，石子土路，他倆停好車，背起行囊出發了。

初春的秦嶺，陽光下有絲絲寒意，雖地上有厚厚的落葉，但青山依舊。有些常青樹更顯挺撥不屈，撐起初春秦嶺的山色，山頂的積雪銀光閃閃，仿佛博弈的大愛，等待著樹融化雪，還是雪融入樹，此時的林虎心潮澎湃，想著想著來了精神。

轉頭對呂兵說，爬山能增加能量，讓人膽子大了起來，你覺得呢？呂兵一邊走著，一邊突然把雙手放在嘴邊，“噢噢噢”對著山谷喊起來，一會山中傳來陣陣回聲。是呀林虎，你說的對，寧靜讓人想釋放，空谷令人毫無掩飾，不但膽子大了，更覺身心自在。

對呀，兩人沿著溪水在山路上說笑著，不知不覺爬了幾個灣，在一處開闊地，看到前面小山頂上有個磚塔，有些激動，在深山里還有古代建筑，兩人來了興趣，直奔古塔而去。

在小溪水邊有個上山的小路口，走近就見旁邊樹立牌子，寫著“敬德塔”，背面有簡介，為唐朝大將軍敬德初建，南宋修建維護，且有一和尚將玄奘法師遺骨帶到南京寺廟供奉。抗戰時期據說玄奘法師一塊頭骨被日軍從南京發現帶到日本供奉。

林虎看完筒介，托著沉重的腳步向上爬，內心在翻滾，一代宗師，只身不畏艱辛生命去印度求真經，是什么樣的精神讓他一路前進前進，想到自己的處境，走不出來困境，走不遠，是背負的太多了，放下輕裝出發不就自由了嗎！想到這，拍了拍呂兵的肩膀，好呀，我想大喊幾聲，呂兵說這你隨便喊。

啊啊啊…林虎憋足了氣喊起來，本想跟呂兵借錢，話到嘴邊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鼓足勁對著大山繼續喊“啊啊啊……”呂兵也跟著喊起來，空寂的山谷傳來陣陣嗡嗡聲。林虎突然說自己感覺輕松了，身心舒暢，借錢的事也礙于情面不愿提了，男人就得面對，包括失敗?？刺焐儧?，叫上呂兵下山返回。

這一天手機沒響，設在靜音，也許山里信號受影響，有三個未按來電，林虎輕松地度了一天。

林虎和呂兵在農家樂吃過飯就分開了，林虎一掃最近的心煩，開門回家了。就見陸萍呆呆坐在沙發不說話。吃飯了嗎？林虎問。你不說我都忘了吃飯，這一早到現在什么也沒干成，盡接了某拍、某貸、某商行的催帳電話，聯系不到你，全打我這了。

聽了這些，林虎一屁股坐沙發上，心情傾刻跌入低谷。后悔起剛才自己好面子，硬是沒有跟呂兵提借錢的事，雙手拍著頭，無助地笑了笑。

家中的氣息凝重，半天都不說話，像等待著一個好消息的出現，陸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邊起身一邊說，還是你面子重要呀，我給自己煮點掛面。

陸萍把掛面剛下鍋里，電話來了，一看又是某拍平臺電話，今天己是第六次電話了，陸萍耐著性子放下筷子，壓了免提接通來電：你是陸萍嗎？是的！陸萍說。你欠的某拍借款逾期五天了，限你今天下午五點前把本月欠款2670元還清，否則我們將通知你家人和走訪社區，上門催款。還沒等陸萍說話，電話哪頭就掛了線?；仡^一看掛面煮成了糊糊，關了灶火出來了，己沒了胃口再吃什么了。

林虎聽的一清二楚，要是有錢還，用得著這樣嗎，錢呀，此時覺得比吃飯重要，從來沒有這么迫切過。得想辦法了，林虎說，可你今天想到辦法了嗎？陸萍沒好氣地說。生意到這一步，誰也沒想到，能怪誰？如果現狀不改變，就只能等被起訴，成為失信人員，不能再托了，停下一切高支出部分，把房子掛在中介賣，退車庫費，先租個小房子搬出去節省開支，急時止損林虎越說越激動。

林萍說只能這樣了，下一步干什么？收入從哪來？林虎說即然工作不順，就換個地方，古人說的好，人挪活樹挪死。咱們離開南灣，到沿海經濟發達地區去打工還帳。

林萍還沒說什么，電話響了，就聽林萍說姐，都好吧，拿著電話進了臥室，說了十幾分鐘沉著臉出來，從來不罵人的她罵著說，真是太過分了，催帳電話打我姐那了。走！換個環境從零開始，不能等也不能待了，得掙錢！得活著！

即然決定了，誰也再不想說什么了，亂如麻的生活有了一些頭緒。這一夜林虎焦慮的心暫時靜下來，斷斷續續睡到天亮。

一大早，林虎振作精神，早早出了門，到小區附近的房屋租賃公司門店聯系，說明來意，想出售房屋，登記了相關手續，聽工作人員介紹現在房屋價格比去年底，要有心理準備。林虎也沒心情詳細了解，就說隨行就市，比同小區的同戶型低點就行。一家接著一家，周周的五家房屋中介都做了登記，出來最后一家，站在馬路對面，遠遠地認真地看了看自己住了二十年的樓房，心中一酸，站了很久。就這么要告別了。

快到中午，林虎托疲憊的身體回家了。陸萍見林虎回來，一邊起身往廚房走，一邊說給你電話一直打不通，說著把做好的菜往桌上放，林虎陶出手機看了下，昨晚睡前放靜音忘改了，倒影響了自己。今天怎么炒四個菜，林虎問，陸萍把米飯遞給林虎說，今天心情好，我哥哪陣來電說了個事，我覺得還行，想你回來商量商量。

林虎無心地夾著菜，回頭說什么事？陸萍他哥打來電話說有個親戚，你小時沒見幾回，因不在一個地方，出嫁后更沒印象了，我們一直聯系著，今年春節回來說在深圳干的不錯，月入上萬，即然打工，就到能掙到錢的一線城市去，讓咱們想想，若決定去，他再詳細說。

聽到這林虎來了精神，連忙說可以可以，生活都成問題了，年近五十還能掙到錢，咱們去。陸萍聽了也是很高興，那我一會吃完飯就和哥說了，好呀！林虎吃了口菜說。

競忘了，下意識地哼起了小曲，這種狀態沒持續多久，調回響鈴的手機又響了，瞬間如打了一劑強行針，心又緊張起來了。

接起電話一看，是母親打來的。舒了口氣坐在沙發上說，媽，我這都好，你和我爸都好吧。只聽電話里母親說不好，林虎心里咯噔了一下。就聽電話里繼續說，今天我接了北京，長沙，上海全國幾個地方的電話，都說你欠帳不還，要起訴你。你如實說到底欠這幾個地方多少錢？怎么從來沒聽你說。

林虎一聽急了，這怎么打到八十多歲老人跟前了，趕緊在電話里解釋說，就欠一家網貸款，他們換著各地號碼打，沒多少錢，就一萬多，我最近想辦法就還了。林虎母親聽了松了口氣，哪就好，這電話一天打的沒辦法。林虎急忙說你不用接，不用管，讓他們找我，說完匆匆掛了電話。

坐了一會又覺不放心，拔通了母親的電話，聽到電話通了，急切地說，媽，另外把手機調成震動，來電看不認識的就別接了，其它都不用管，說完這些，林虎覺得一下子輕松多了。只聽林虎母親在電話里說，剛才放下電話把事給你爸也說了，我們這還有兩萬元，明天到銀行轉你卡里，先給人家還了，林虎拿著手機的手在抖，淚水奪目而出，哽咽地說著好、好、好、算我借二老的便壓了電話。

此刻林虎心如絞痛，這是兩個老人留下的養老錢，是不能動的，內心復雜的在斗爭，抱怨自己怎么這么無能，五十多歲了還用父母的錢，讓父母操心，可自已被網貸平臺宣傳開了，己成大家口中的負債人了，一想到這，羞辱、面子、失敗、自負，林虎這一刻恨不得把網貸平臺的老板殺了，才解這一刻的憤怒。

第二天，林虎收到了父母轉來的兩萬元，他知道自己非常需要這筆錢，搬家要用錢，貸款還最低要用錢，出門打工要用錢，還生活費用要用錢，沒了收入，感覺處處都用錢。就這樣陸萍說早上已從網上訂購了二十個空紙箱，今天咱們慢慢收拾歸類，等紙箱到就裝，裝好幾箱就往新租的小房子拉多少，用咱車慢慢拉，能省三五千的搬家費。聽陸萍計劃周密，林虎只是頻頻點頭。

陸萍叫林虎叫坐下，說他哥回電話了，問清楚在深圳的親戚毛哥詳細情況，說人家去深圳三年，口罩事件不但沒有影響，天天忙不過來，在深圳買了個電動面包車跑貨拉拉，平均一天四百元以上，咱們都會開車，年齡是大了點，去租個車，月租約三千，咱們跑的差點，也萬元左右了。只是一天在車上得十小時以上，能吃下苦不？林虎這時己不知什么是苦，說道：年輕時能吃苦，現在照樣可以，咱們走，看到這一草一木都是回憶，不想了，到新地方干就行了。

陸萍興奮地接著說，如果我們決定去，他請假帶我們到深圳，當面給親戚毛哥交待清楚，全力支持我們，林虎被深深地感動了，吸了口氣，閉上眼睛坐在了沙發上，半響才說，陸萍要記住困難時幫過咱的人。

第2章 意氣奮發安新居

下午，快遞送來了紙箱。陸萍說先收拾各自用的物品，熟悉好記。隨后她去了臥室收拾起衣物，林虎去了書房收拾資料書籍。

突然陸萍喊起來，拿著一件牛仔襯衣走過來說，你看看這衣服，二十年了質量還這么好，可惜款式過時了。當年在鐘樓世紀金花商場，八百多塊，眼睛都不眨就付款了，哎，現在網上買個八十塊的東西還猶豫半天，真是變窮了。林虎接過襯衣，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

那是非典前的2002年，剛三十歲出頭，正是意氣風發的小伙子，做旅游工藝品，南灣到處是游客，林虎做的是傳統木版畫工藝，外賓非常喜歡，送到涉外商店就賣了，旺季一天掙上千元，淡季幾個月也每月三五千，這在大家平均工資三四百的年月，確實是掙到錢了。

手中的這件衣服，好點就是一天的收入，可現在回想起來，是多么大的浪費呀。林虎不敢往下想了，感覺之前都是在造業，至使要受現在的果報。

也就是在那一年，南灣出現了大量的商品房銷售單，滿街在發，首付百分之十就得一套房，誘惑極大，對林虎產生了振動，他決定買一套房，選南郊文化區的，孩子也三歲多了，便于受到好的教育，當時林虎有了十一萬的存款，大著膽子在各售樓部看起房子。

陸萍更是高興，有了房就真正有了家，不用再搬家了，己經搬了十幾次家了，總算可以穩定下來了。

兩人不忙了就去南郊看樓盤，在一處有小學的樓盤談好價格，以每平方2600元的價格購了一套110平方的商品房，總價28萬6千，一次性首付了十萬，第二年交房，算是有了家。

這段時間，林虎和陸萍內心不知有多高興，工作干勁更足了，從沒有想過，會還不上千把元的房貸，只想掙錢。

林虎半天才回過神來，嘆了口氣，把襯衣放到陸萍手里，己成往事不必提了，無神地回書房收拾去了。

這時林虎電話響了，氣正沒處撒，一看是陌生號碼，在第二次響鈴時就接了，對方說你是林虎嗎？是的！你欠某拍平臺款不想還了嗎？要不想被起訴，今天兩小時內還了，否則通知你家人。林虎一聽到家人兩字，再也沒有耐心了，直接對著電話喊道，欠債還錢沒錯，限兩小時是你們老板馬上見閻王爺怕拿到到錢呀，你敢咒我老板！林虎直接掛了電話，覺得心中痛快了點。

繼續收拾東西，在一個落滿灰塵的舊箱子里看到五套茶具，腦子里一點印象都沒有了，要不這次搬家，可能一直就放下去了。林虎喊來陸萍，指著茶具說你有印象嗎？

陸萍說后來我也忘了，這好像是十幾年前，你從一個什展會收來的。這么一說林虎想起來了，多年前的一次茶博會上，最后一天展商說五套全拿送一套，收四套錢，揀了個便宜都賣回來放書房角落，這就忘了。

收拾著發現，很多東西都沒用，當時覺得很好的光盤，現在連播放器都沒了。為了喜歡的歌星新推出的光盤，有時高價去買，現都沒用了。和收的茶具一樣，就是有用，多了也無用了，倒成了負擔。

但當時就是多多益善，只要有利的都去爭。這過日子也是一段一段地，過段時間，前段的喜好、恩愛就忘了，或者變了初衷，哪還執著什么呀，隨緣吧，林虎在想。

陸萍整理衣柜里衣服時，發現一個小照相機，一邊打開盒子，一邊說看到這個傻瓜照相機，就想起深圳中英街，仿佛就在昨天，二十年前我們帶著四歲的孩子第一次去深圳游玩。

林虎接著說是呀，當時的特區管理嚴格，要進深圳關內提前辦邊防證，我們不知道，大巴車到深圳同樂關就開始檢查，被擋在關外，聽說在深圳關內工作人員，單位證明也可以，便匆匆聯系深圳公司的朋友，開了我們工作證明急急送到同樂關，算是平安進了深圳，現在想想，一個階段一種現象。

本不想打擾朋友，現在也沒辦法了，朋友倒是很高興，說幾年沒見了，帶我們好好轉轉，說中英街的電子表、機械表，照相機等都沒關稅，比內地便宜的多，一下來了興趣，說明天就去。朋友又介紹了歡樂谷、錦繡中華、世界之窗、動物園、大梅沙海灘等等，車到賓館就讓朋友快回單位去上班，自己慢慢轉，不用陪，相約那天回來早聚餐喝兩杯，朋友也不好推辭，單位請的假，時間很緊，匆匆回去了。

賓館離世界之窗不遠，休息了一下，大約下午兩點多就激動地出了門，門口是深南大道，高樓林立，寬闊的往返車道上車來車往，集裝箱車成一道風景，一輛接一輛飛速而過。

到處都是工地，時間就是金錢的標語寫滿圍墻。林虎拉著陸萍的手，激動說，遍地是錢，都忙著拾錢呢，看不見一個閑人，匆匆忙忙。陸萍一邊點頭一邊左右張望著。

幾天下來，景點都去了個遍，尤其在動物園看到海洋世界、水獅表演，兒子玩嗨了，都不想走了，說要把猴子領回去，第一次喝了個大椰子汁，倒是很解渴，一人抱著一個椰子滿園跑。

在蓮花山，沿路的小榕樹被的修剪成不同的盆景樹，陸萍說戶外這么大的盆景太美了，地上草坪綠油油的。像剛洗過的一樣干凈。不高的山頂上是鄧小平大步邁前的雕塑，慈祥偉大！站在山頂高處遠望深圳，高樓一座座拔地而起，有的建了一半，有的己封頂，其中有一棟樓從樓頂垂下長長的紅條幅，上面寫著每平米4500元，時隔多年仍記憶憂新。

因為南灣還有事，也不宜久留，買了車票后告訴朋友，晚上朋友設宴送行時，說這面機會很多，回去想想，可以留下來發展，林虎隨口應付著說，以后再說。

返回時，南灣已落了一層薄雪?！?br>

林虎他們一家三口回到南灣后，就投入了緊張的工作。自已制作的木版畫工藝擺件、掛件及屏風供不應求，2001年租了兩個農家院，把中間院墻打通，招了七、八個工人辦起了工藝制作坊。

林虎買了一輛二手的一汽佳寶面包車，人生中的第一輛車，開始給新開發的銷售點送貨，每次送貨回來把車洗了又洗，擦了又擦，只怕別人看出是二手車，當銷售點有人說起車很干凈時，林虎馬上說新買的。

隨著春天的到來，來南灣旅游的人越來越多，尤其是外賓團隊，各大景區停車場停滿了外賓車隊。林虎有時停不進去車，他覺得人多的地方就有生意，主動去景區涉外商店聯系。

剛開始對方不想要，說代銷也沒地方，說有空地了聯系?？傊贻p有種不認輸的勁，車又方便，隔一兩周他就去轉轉，說別的景區涉外商店銷的多好，實際也就銷了一兩件。時間長了說墻邊不占地，拿幅屏風試試。

就這樣，慢慢在南灣放進去了二十多個點，包括有些涉外星級酒店的商品部。隨著外賓游客的增加，銷量和季節一樣，迅速熱起來。

自己制作的產量己不夠銷量，開始從其它地方批量購進，走進貨接來送去，依然成了別人口中的林總。

不到兩年就到市區繁華地段購置了一套110平的商品房，首付可以百分之十，林虎首付了一半款，覺得有了多付些，總之是要還的，少欠點帳。

陸萍也是很高興，主動攬下裝修的事，天天跑建材市場，設計師不多，自己感覺那個顏色，哪種樣式風格，自己隨心裝，整天忙的不亦樂乎。

平時，林虎就在工藝坊，和工人師傅們一起做手工，林虎擅長的是彩繪工序，但這道工序基本是收尾的一道，是在木板上繪畫。但打磨工序比較慢，且工期長。

接著就是在木板面上布景，雕刻，彩繪等工序，圖案都是傳統吉祥內容，比如四季平安、四季花鳥、梅蘭竹菊四君子等等。

投放市場后，外賓很是喜歡，尤其日本人、美國人、法國人、意大利人購買最多。林虎越干越起勁，為趕貨經常干到十一、二點回家。

就這樣風風火火的正干著，2008年美國發生911事件，緊接著出現金融危機，美國兩大房企公司破產等一系列事件的發生。各地景區如秋風掃落葉，各個停車場一下子空蕩蕩的。

外賓團隊大減，只有少量的散客還能看見。那一個冬天，林虎第一次感到危機是什么了，做的產品一下子積壓下來，沒有預知，也沒有想過這事，就這么停下來了，快過年了，給工人師傅們放了長假。

第二年五一節過后，各個代銷售點觀察下來，游客確實已回不到過去了，紛紛給林虎打電話退貨，這樣一來，林虎又拉回一堆貨，加上生產積壓，有一大堆貨，現金卻沒多少了，危機感又出現了。

怎么變現成了林虎天天想的一個問題，屏風、掛屏、擺件和紅木家具是絕配，自古以來傳統家居都是這么擺放的，開個家具店，順便擺放些屏風、掛屏，搭配著也能賣。

主意己定，陸萍依然很支持，已經停了半年多，長期不能這樣下去，是得動起來，說干就干，他倆天天在各大家具賣場穿梭，和不同的招商部洽談，最終在一個家具賣場拿了260平的鋪面，交了定金就干起來。

半個月就裝修好了，拿了一個廣東的中式家具品牌的南灣代理，八月中旬就開業了。

國內銷費猛增，房價幾乎一天一漲，家具銷售也跟著好起來，自己的產品也銷了一些，看到這些，倆人忙得沒有周天，有時忙不過來，林虎也跟著安裝師傅去送貨，但此刻的心情是很快樂的。

聽說每年3月18號，22號廣州和深圳同時開全國最大的家具展，很是興奮，提前三月早早訂好機票，期待著這一盛會，看有沒有好品牌，學習些先進經驗。

時間很快就到了三月份，剛下飛機，暖風迎面撲來，潮濕的空氣中帶著淡淡的花香味，紅紅的木棉花開滿樹桿枝頭，微風下，像張開的五個手指歡迎著各地的來賓。

在會展中心，各個品牌家具展位里人都擠滿了，通道里也是人跟著人走，有的兩三個、有的五、六個人群，一批批匆匆尋找著，希望發現好的新品。

林虎和陸萍像進了大觀園，手里拉著小箱子，還想收些廠家資料，回賓館再研究。十七、八個場館，一天沒走完，第二天又是一整天。晚上回去商量暫定了兩家，第二天去簽意向代理協議，被告知南灣地區代理昨天己簽完了。陸萍說等于學習交學費了，深圳展再不敢也漏了。

20號在廣州珠江邊轉了轉，也沒多大心思，21號早早趕到深圳，住在會展中心附近的酒店，貴就貴唄，方便辦事。

22號深圳家具展如期舉行，這回有了經驗，也不拉皮箱收資料了，倆人走馬觀花的快速看完十幾個展館，在導覽圖上標記出感興趣的家具展商，上午己過了一遍，下午重點去了四、五家，最后確定了一家，匆匆簽了一份意向代理合同。

按常規意向合同最少要付一到三萬定金，林虎說卡留酒店忘帶了，留一千現金，明天來補，對方無奈也同意了，出門千叮嚀只留明天一天，讓明天早點來。

出了門陸萍抱怨林虎說，卡不是帶著，為啥不當時刷了。林虎說這你不懂了，這跟找老婆一樣，合不合適先占著一個，免得打光棍。你這個滑頭，陸萍笑著說。

隨后他們又去了其它幾家，比來比去還是剛定的那家好，第二天爽快地補交了定金。

回去后，找家具商場又租了一個380平的店鋪，這樣的話就兩個店了，但家具風格不同，林虎的邏輯是，如果一個店一天掙一塊錢，那兩個店一天掙兩塊錢，同樣是過一天，但掙的多了一份。大家都爭先恐后的開店，至于賠錢，覺得不可能事。

接著準備資金，錢不夠，倆人沒有考慮，把房子抵押在銀行貸了70萬，投進去了50萬，留了20萬做為周轉資金，計劃安排的比較周全。

運營半年多，口罩病情來了，想很快就過去了，新店舍不得轉讓，商場關店就關吧，租金照交，雖然前后免了兩月房租，但不銷售，沒有人，兩個店每月近六萬的租金慢慢變成負擔了。

起初還有余錢，幾個月后開始從親友處借，又幾月，從各個網貸平臺借，把老店產品處理了，留下一個。己看不到希望了，在口罩病情放開前四月，把家具處理了，湊夠欠商場的房租，拉了一小車辦公用品回家了。

手機里的催款短信和電話蜂擁而來。在家里以排山倒海之勢令林虎和陸萍恐懼和自則。今后的路怎么走，陷入了深深地痛苦之中，整夜整夜難以入睡，求變的心情與日俱增。

人挪活，樹挪死！換一下地，也許改變了的新環境能激發新活力，主意己定，倆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深圳。

第3章 時隔多年又見深圳

三月初，林虎和陸萍到了深圳，親戚毛哥當天帶他們租好一間六百的房子，說第二天跟他的車先熟悉一下情況。

早晨四點起床，四點半開車去附近兩公里的蔬菜批發市埸固定的業務，裝上己準備好的菜品，分別送到超市、飯店門口，有的會早早等著接收，有的還沒開門，就卸下放到門口拍照，一趟裝三家的菜，送完就六點左右，八點前充電是半價，到充電站充電。

若晚半小時到六點半，充電車多了，有時要等充電樁，所以這個點一般都是空的，隨便充電。約一個小時，七點左右電也充好了，這樣能保證每天一百元的收入，隨后打開貨拉拉平臺開始接單，新的一天開始了。

平臺的訂單不定，環珠三角都有，早上的單哪都去，下午盡量接返回的單，不順路的盡量不接。毛哥一路開著，不厭其煩的說著。

林虎滿腦子都是欠帳，機械的答應著，手機放在靜音上，只要手機在口袋里有振動，心就跟著緊張，無心的看著車窗外，這就是以后的工作，多少年沒有早起過的他，緊張焦慮的想著。

毛哥看出了林虎的不自在，說起他自己，來深圳前也是背負了上百萬的債，三年來還的剩二、三十萬就清了，天天如一日，只要努力，債務就不是問題，林虎說是的，必須面對，先干起來，謝謝毛哥，晚上回去喝一點，明天帶我們去租車。跟了四天的車，每天催款的電話己不充許他們再等了，第五天毛哥帶他倆到租車公司租了一輛面包車，八成新，跑了三萬公里。

辦完各種手續第二天就上路了，早上有毛哥介紹的固定送菜業務，算是保證了車的月租費。上午接了兩個小單，不到一百元，臨近十一點時接了個一百二的大單，林虎和陸萍很是興奮，裝好車，不敢耽誤時間就出發了。

藍天下，白云朵朵，陸萍激動的說這里的云彩很低，感覺像飛舞的棉花糖，海天一色，心情如眼前的視野，都是哪么自然那么舒暢。正說著，一陣突如其來的雨點，如臉盆倒在車上，瞬間，公路上下起傾盆暴雨，路人們紛紛躲起來，有些人帶著傘，不慌不忙地走著。開了十幾分鐘，看前面藍天下還是艷陽高照。

突然陸萍說兩邊都是家具商店，有點熟悉。林虎說你還是忘不了當陸總的過往吧，己經跟我們沒關系了。陸萍說你想多了，我早放下了，這地方咱倆好像來過，忽然指著路牌說，家具大道！參加東莞家具展時來過。

林虎笑著說好好看前面路，現在是行車大道！你現在上了我的道，聽后兩人旁若無人的哈哈大笑。

某拍網貸平臺電話又來了，林虎原本不想接，考慮到己經穩定下來了，欠款只能是越來越少；接通后，對方限時兩小時必須還上或一部分，否則到你孩子單位去，讓孩子還。林虎想解釋的心情都沒有了，在車上大聲說，你聽好了，欠帳還錢天經地義，房子賣不掉，貨積壓，暫時還不上，但一直在想辦法，也許隨時就解了。另外我也不會跳樓、上吊自殺，你們想怎么就怎么，激起民怨，給國家安全添亂，這個國家不信沒人管了，走著瞧，我等著你！說完狠狠地掛了電話。陸萍安慰的說沒事，我們好好活。

送完第一單貨，林虎和陸萍看到掙的錢，內心很興奮，多年來都是給別人發工資，這次自己又可以掙錢了。陸萍說開張了。高興間又接了一個返回的運單。

幾分鐘到了裝貨點，打電話說己到了，客戶讓等會就下樓了，在貨梯口等。等了快半小時，林虎想打電話催一下，陸萍攔住了，說我們擺正位置，要適應服務業了。

又等了一會，一個小伙子拉了一板車貨出來，說貨配錯了影響了，一會產生的停車費加平臺上，說著就往車上裝貨。林虎趕忙上車幫著擺放，并說這個要朝上，不反倒置！客戶連聲說對對！陸萍咳了一聲，林虎也就不說了。

出門后陸萍說，又把自己當老板了，客戶才是老板。林虎不好意思的說，這一時半會就忘了，以后改。

貨送到一個正在裝修的酒店門口，林虎幫收貨人裝上板車，順便問收貨人，這裝的是酒店嗎？收貨人說對的，拉的這就是裝修材料。林虎趕忙上前介紹，說可以制作大型木版畫，大小尺寸都可以。

收貨人愣了一下說，你不是送貨的嗎？林虎接著說自已還是高級工藝美術師，這幾年沒有銷售，暫時出來跑跑貨運。收貨人聽后說這樣吧，咱倆加個微信，你發些制作好的圖片，我發到公司裝修群里，讓大家看下說。

林虎加了微信，連聲說謝謝。上了車對陸萍說好人還是多。都忙著掙錢，要不怎么叫特區，不問英雄之出處，說完都笑起來，林虎說狗熊！

臨近七月，三年期的房屋抵押貸款于八月二日到期，需要重新認證、評估貸款，因為是先息后本，若續簽不上，就得把七十萬貸款一次性還上。陸萍手機上的短信從七月初就不停地提示著。

陸萍隔兩天就和銀行工作人員小趙溝通，確定著回去的時間和要提前準備的材料，比如戶口薄，結婚證，房產證，身份證等材料，銀行工作人員提示，最重要的是夫妻雙方到銀行面簽，兩人都要到。

只有停下貨拉拉面包車，一天損失四、五百元的收入和租車費，陸萍原想她先回去辦，若通過視頻林虎就不用回去了，但最后溝通兩人要到銀行當面簽約，沒有辦法，為了省錢，兩人提前買了硬座票，便宜一半。

一路上，林虎心情沉重，座在火車車窗邊，呆呆地看著江河、山林飛逝，腦海中跟著閃逝著件件往事，三年前為了擴大再開個家具店，抵押房屋貸款七十萬開了新店，開業有半年，就趕上疫情，商場每月近四萬的費用和導購工資，雖說商場免了兩月房租，但正常營業時也沒人進店，怕聚集感染被拉去隔離，非必須品盡量都不出門，總覺得很快就過去了，也許就是明天。

不想新裝店就退出去，搏一把，又借各類平臺的錢，帶有賭性非常理地堅持著，債臺高筑無法經營，撞到南墻才關店悔時己晚。想到這，林虎的眼睛有些濕潤，不明白為什么越努力越 賠錢？無神看著車窗外，一坐幾個小時。

吃泡面了，這么長時間你坐著不累嗎？陸萍不知什么時候己泡好了方便面，說著叫林虎來吃。

陸萍一路上也是忐忑不安，想和林虎再商量商量，座位上人多又不好說，不說吧，就怕萬一這次面簽失敗了，立馬從哪找七十萬，要找不上銀行法拍了怎么？法拍現在行情要是不到七十萬呢？還不賠更多了？胡思亂想，一念接一念。

看到林虎的樣子，也就不說了，自個自地一會看看手機，一會到車廂里走來走去。

兩天一夜很快到了，下車時倆人倒沒覺得座硬座累，早上八點到南灣站，和銀行約的第二天見。

出了車站，站在熟悉的廣場上，卻不知往哪走了，兩人情不自禁地拉著行李，沒有商量，像約定好的走到了乘坐十幾年回家的公交車上，家己出租，誰也不愿提起，如同房子依舊，陸萍笑著說，咱樓下的胡辣湯好的很，一會到了吃個大碗的，林虎會意的點了點頭。

是呀，比胡辣湯更重的是思念，生活居住了近二十年的環境，即不舍又怕見，吃個熟悉的味道，看看熟悉的地方，就回新租住的地方，算是安個心。想到這林虎有些急切，有些激動，希望公交車再快些。

第二天早上九點倆人準時到了銀行，昨天十一回到新租地倆人就睡了，晚飯時都沒醒來直到今天。銀行工作人員小趙領他倆到一辦公室，查看資料，發現沒有個體戶營業執照。陸萍趕忙解釋，去年九月家具店關了后，就注銷了營業執照。

當陸萍聽到銀行工作人員說這就辦不成時，當場癱坐在椅子上，林虎趕忙拉住。工作人員說我一直以為和之前材料都一樣，注銷也不說一下，哎！

陸萍緩過神來，低聲墾求道，你在銀行辦法多一點，這次幫幫我們，銀行小趙說你們在這坐會，我打幾個電話聯系下再說。

一會小趙回來，把他倆拉到一旁說，現在的情況是經營貸己無法做了，只能做房屋抵押貸這一項了，但房子現抵押在銀行，必須還清七十萬解押后，再拿房本抵押貸款，額度也到不了七十萬，五、六十萬應該有，到時看銀行審批，前后得兩周多。

另外我幫你聯系了民間放貸人，他幫你們先墊資七十萬，取回抵押的房本，再重新貸款，用兩周后還給墊資人，不過按天計息，每天1500元的利息，你倆回去商量一下。說完轉身就要走了，陸萍急切的叫住小趙說，不商量了，就這么辦吧，先把這一關渡過。

小趙說那行，我現把墊資人電話發你，你們聯系趕快辦，這也銀行后天就到還款日了，林虎緊緊地抓住小趙的手，不停點頭說好的，好的！兩人匆匆出了銀行大廳。

站在路邊的樹下，林虎深深地出了口氣，對陸萍說打電話吧，來不急多想，陸萍拔通了墊資人電話，對方很爽快的答應了，并約定下午見面辦理。

一陣暈頭轉向的忙，這會己到中午，看到附近有個餃子館，倆人進去點了一斤韭菜雞蛋水餃。陸萍嘆息道，這越怕什么，就來什么！偏偏是最壞的結果。

林虎喝了一口茶自責的說，面對吧！都是我管理不善，貪心太重，沒有及時關店止損，才有今天的惡性循環。

陸萍接著說，是我！平時在店里把銷量沒做上去，這輩子把你虧了，原本想努力過上好日子，這現在什么都沒有了，還欠著債，太失敗了，如果當初不開家具店，一直打工，起碼不會欠帳，說著說著眼淚就流出來了。

林虎趕忙抽了張紙遞過去，然后拍了拍陸萍低著的頭說，現在愿望不是實現了，沒事，都會過去的，最差他還能到什么程度到底了，沒法再差了。陸萍抬起頭說，是的，他還能到哪！

說話間，兩盤熱氣騰騰的水餃上來了，林虎指著水餃說，吃了這些元寶，從零開始，只會慢慢變好，陸萍笑著說快吃吧。

約到下午三點，在距雙方中間的地鐵口附近見面，倆人提前趕到，坐在路邊椅子上，焦急地左右看著來往行人。一會陸萍的手機響了，說他們就在旁邊的黑色奧迪車上，林虎指著前面十多米的打雙閃的黑色奧迪車說，在哪，倆人走了過去。

快到車前，從車上下來兩個彪形大漢，身高足有一米九了，林虎為之一怔，突然有種被脅迫的感覺，但事己至此，只能面對，己無處可躲。

兩位墊資人倒挺熱情，急忙打招呼，讓他倆坐在車后排，坐副駕墊資人迅速從包里拿出七、八個檔案袋，從一個檔案袋里取出幾十張紙遞給林虎，說我們這簡單，按上面制式協議簽名就行，你們認真看看，沒問題就簽字摁手印即可。說其它檔案袋都是今天上午給別人辦的，并放進背包里。

林虎逐條仔細地看著協議條款，看過一頁就遞給陸萍看，其它也沒啥，就是每天1500元利息，20天后還本金和利息，當天預收一萬，實付69萬。當看到若還不上，同意墊資方出售房產時，林虎有種被一環環套住的感覺，停頓了下來，內心在激烈的掙扎。手里拿著這份單獨協議，久久沒有動筆簽字。

墊資人好像看出了林虎的困惑，說沒事的，這樣銀行小趙才能合規辦下來，否則銀行違約了還是法拍，大家都這么辦。

林虎看了一眼陸萍，重重地在上面簽了字，陸萍也跟著簽了名。隨后留下了戶口薄、結婚證，身份證等證件，辦其它事需要證件給他們電話，隨時送到，用完再拿走，直到結清退還。隨后給林萍銀行卡里轉了69萬元，說他們還要去下一個地方，林虎和陸萍下了車。

站在路邊，林虎看著遠去的奧迪車，仿佛自己像陶空了，恍恍惚惚！大半輩子奮斗了一套房，看來都保不住了，什么都沒有了，自言自語的說。

有！還有我和兒子！陸萍說，這是唯一的辦法，應該感謝人家，咱們現在如同走鋼絲，己沒有選擇了，房子在網上掛了一年多降價也賣不出去，接受！必須接受！說著陸萍又從其它卡里湊出一萬來，趕緊把70萬貸款通過手機綁定的銀行卡還了。看著欠帳己還的信息，兩人都松了一口氣。

隨后，倆人托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新租地，拉回來的沙發、床、衣柜都打著包，堆放在一間房子里，他倆在房東留下的簡易床上鋪上被褥，居住也夠用了。

林虎坐在床邊，看著整理衣物的陸萍說，你不是老想年輕，這不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陸萍聽后笑起出來。接著說，那我的青春去哪了？哎！這二十年走了個輪回。

林虎說事已至此，忙忙碌碌這么多年，從來沒有停下來思考過，被一波接一波的商機，激起的一念接一念的欲望裹挾著，燃燒在二十年的歲月里，思考成了浪費時間。現在老天強制踩了剎車，就是讓我們有時間好好想，勞逸結合，道法自然的生存法則。違背了就是又一個輪回。白忙乎！

陸萍說大道理誰都懂，你會說，可誰不愛錢呢？林虎挪了挪身子，靠在被子上說，實際上我原來也是這么想的，這半年多來我一直在思考錯在哪？是我們不努力嗎？不！是我們貪心太重，也不是，大家都是這么干這么想的，我最近算是想明白了，你聽對不對。

林虎接著說任何事都有兩面，成或敗，好或敗，舍或得，花開或花落，白天或黑夜等等，缺一不可。若只做一面的事，再努力也不持久，只是曇花一現，最終也許一年或二十年還得輪回去，不符合自然生長，持續發展壯大的規律，肯定是咱們現在的結果。

哪么怎么符合規律呢？中華智慧早有答案，只是這多年茫目自大而失去了最珍貴的教誨。就兩字舍得！平衡著做好舍就是得到，不是滿世界的挖空心思的想得到索取，而不去舍出，所得到的是暫時的，終將失去，因為沒有舍出培植的基礎，長久不了，累積不了，財富如飛燕，一閃而過。

我覺得財富是舍出來的，很簡單，你見一位陌生人，微笑一下，對方同樣會回一個微笑，總不會惡語相向?？雌饋砟闵岢隽艘粋€微笑，實際你得到了微笑和美好心情。同樣以吃虧的心態做事，做一時沒什么，時間長了對方是有評判的，機會、利潤會返回來的，道理很簡單，可靠放心。這就是人性，明白了才知怎么做事了，持久著慢慢累積錢就來了。林虎說完，突然從床上站地上，為自己的總結有些激動，在房子里一邊走，一邊問陸萍對不對！

陳萍說大道理聽起來是對的，但對人微笑肯定沒錯，你見陌生人無故罵一句，人家回的不僅是罵，甚至打你一頓。我們肯定是走偏了，才打回原形了，與人為善！慢慢積累！從頭開始。林虎說這就對了，好日子不遠了。

第二天，他倆約好小趙去銀行辦理房本解押手續，說三天就好。三天利息是4500元呀！陸萍說，林虎壓住急躁的心態，無奈地對小趙說好吧，就這樣，我們先回了，陸萍還想問啥，被林虎拉了一下出來了。

這是人家銀行的制度.流程，我們必須接受，小趙說這己經是最快的了，工作人員要到房管中心去解押，林虎說著。

現在什么也干不了就這樣白白浪費時間，陸萍說。車也跑不了，每天少掙四.五佰，這一天損失快兩仟了，欠款又在催，我這一想就快瘋了，整晚整晚睡不著。

林虎說我們在解決問題的路上，也想出辦法在解決，事情昨天都想明白了，淡定！把情緒壓壓，如同太上老君的煉丹爐，現在雖然難受點，出來這個事翻篇了就不一樣了，成熟了，穩妥了，再也不會茫目的范這種錯誤了，教訓！是咱們將來成功的親娘。陸萍聽后笑著說走，一會吃點好的。

想吃點什么？林虎問，陸萍炒兩硬菜，炒洋芋絲和炒土豆絲，再加一個流行的西北風湯，喝飽管夠，烈日下倆人哈哈大笑，路人紛紛回頭張望。

三天后，他倆去銀行取回了房本解押手續，準備重新抵押辦理貸款，小趙在銀行系統一測評，倆人都貸不下來，因為有網貸平臺欠款逾期記錄，都沒通過?？吹竭@一結果，倆人呆住了。

林虎也有些撐不住了，坐在椅子上顫顫抖抖的端起一杯水，恍惚中喝了一口說，小趙，還有辦法嗎？這房子要是讓墊資人收走，比法拍還慘呀！陸萍一頭爬在桌子上嚶嚶地哭出來。

小趙說這我也沒想到，你倆的資質是這樣，還有一個辦法，房本持有人要資質好才能貸下來，你們把房本過戶給孩子名下，以孩子名義貸款應該可以，不過你孩子要同意或有穩定工作最好。

沒加思考，林虎立馬說這個可以的，孩子28歲，也參加了工作，可以替父母分擔一些，剛好把房過戶給孩子，也算了了一樁心事。哪行我們這就去房產辦證大廳去辦。

陸萍擦著眼角，站起來連聲對小趙說謝謝。

兒子一聽全力支持，并從單位請了一天假趕到房產辦證大廳，手續倒挺快，辦完后工作人員告知四后來取房產證。陸萍一聽頭嗡嗡的響，手捂著頭說又是6000呀，工作人員急忙說，再不收錢了，拿這個憑證單來領就行了。林虎趕忙解釋說誤會了，說完三人急匆匆地走了。

出了門兒子急切的問，媽！你剛說的6000是啥意思，林虎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說你問對了。

陸萍把找人墊資一天利息1500元的事詳細說了。兒子說這也太黑了，我要告他去。陸萍趕緊說這已經很不錯了，誰會給我們借這么多錢應急，人家也幫了我們，也擔了分險，是我們自愿找的，有辦法己經不錯了，這就是現實社會，要會變通，不能認死理。

林虎在一旁不停的點頭，突然覺得教育兒子陸萍極有耐心。

辦完事兒子回單位了，他倆回到了新租地，陸萍說這一天天浪費時間，現在事情也不需要她再出面簽字了，明天就想回深圳，把損失降最小，林虎一想也是，再待著沒啥意義，剩下的事我和兒子辦。想到這，林虎說哪你訂票，明天先回，陸萍趕緊拿起手機訂了票。第二天回了深圳。

等待的時間極其難熬，林虎在新租地坐臥不寧，象一只被捆住的野獸，只能在院子里不停的轉圈。己造成這種結局，誰也不能怪，自己種種念頭造成，現在覺得不切實際，但當時覺得是最佳選擇！林虎不停地在反思。

只要用微笑，舍己利它的心做事，肯定慢慢會好起來，一想到這，林虎覺得徹底釋然了，一切困難都不是事了。

四天后，林虎和兒子拿到了新房本證，匆匆開車到銀行找到小趙，讓趕快辦理，小趙放下手頭工作，帶他倆到銀行簽約室，不到一小時，順利辦理了兒子貸款業務，資質通過，審核需兩三天，回去等消息。

出門后，兒子說爸還有我呢！揮了揮手回單位了?？粗鴿u漸走遠的背影，林虎思緒萬千，眼框不自覺地濕潤了。

這兩天林虎一個人待在新租地，焦躁不安，一坐下各種念頭不斷閃出，要是再出現什么意想不到的結果，徹底就沒法了，在房子里胡思亂想著，越想越擔心。

爬山去吧，讓身體動起來，出出汗，就沒時間亂想了。一想到這，林虎來了精神，看時間不到中午，趕忙換了雙旅游鞋就出門了。

到秦嶺山腳下，己中午十二點了，找了個面館吃了碗油潑面就進山了，走在山林覆蓋的小路上，全身頓感清新涼爽，被樹木遮擋著的烈日下，山路兩邊的地上落了不野核桃，厚厚的綠皮包著，好多人都去揀，有人說雖然不能吃，但去皮后可以把玩，鍛煉手指，說話間有人給林虎兩個綠皮野核桃，說拿去玩，我這揀了幾十個，這兩表面大小差不多，去皮后看運氣了。

林虎急忙說了聲謝謝，滿心歡喜地往山上爬，拿著核桃就進了一座寺廟里，祈愿事情能順利。一位小師父看到林虎被裂開的核桃染黑的手說，去到院子中間的蓮花池洗洗，林虎說這能行嗎？把池子弄臟了。

小師父聽后哈哈一笑，說誰染黑了誰還不一定呢，蓮花本不染，放心洗吧。說完笑著走了。林虎當下愣住了，是呀！我怎么執著于世俗認知的規律中，煩惱是自己想出來的，添加給自已的，事情本來沒有哪么麻煩，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來什么面對什么，大不了房子被收回去，天天這么緊張干什么！本不染，本沒事，正常面對發生事情，對對！想到這林虎感覺心里豁然開朗。

林虎在池子里去掉核挑皮，洗凈手和核桃，看見寺院有個古老的塔，走近一看寫著隋大士塔，他大概知道，順時針繞塔能祈愿吉祥，所以他繞了三圈停下合十黙念，愿事情能順利，順心！

準備起身離開時，手機響了，是銀行小趙打來的，說貸款批下來了，不是七十萬，少批了五萬，是六十五萬，盡快聯系墊資人，先還了六十五萬，利息就減一大部分，剩下的幾萬你得想辦法了。林虎一聽高興的跳起來，不加思索的說把車賣了就夠了。

問題總算解決了，林虎趕快跑到大雄寶殿磕了三個頭，心里發了個愿，以后再不借錢做事，有多少能力干多少事。踏踏實實接地氣地生活，以核挑為證，帶在身邊隨時提醒自己。

林虎撥通了墊資人電話，溝通好后立馬往山下跑，早辦完一天早結束。隨后網上查詢二手車市場行情，開了不到兩年三萬公里的奧迪，對方只出九萬，林虎一算剛夠還帳和利息，不想多耽誤一天，約好時間第二天就把車買了。

兒子知道后說，爸你不后悔，舍得買了。林虎自嘲地說，隋唐時期大將軍秦瓊還賣黃彯馬呢！沒事，這就是現實，變通接受！它就會好起來。

實際上林虎內心是很掙扎的，怎么那么輕松的就舍了，只是這個結局已無法改變，只能面對，就像給兒子說的一樣，變通著接受改變。

不過倒覺得輕松了很多，在做減法，事一件件的在減少，貸款也一點點的在減少，決定了方向，將來只能越還越少，不可能再增加新的貸款，比起原來開店，一月一件貨沒賣，四萬左右的房租要交，天天為交不上房租的那個焦慮時，現在坦然多了。

賣了車，拿到車款時己下午六點了，馬上和墊資人約定還剩余款項，約一個小時，林虎焦急地看著開過來的每輛車，一輛一輛都從身邊開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自己，回頭一看是墊資人正向自己打招呼。這次只來了一個人，笑著從背包里取出檔案袋遞給林虎說，讓你等久了，我那個同事在忙，怕路上堵車，坐公交車來的。

林虎顧不了這些，快速轉帳辦理了交接手續，打開檔案袋看了一下戶口薄、身份證，協議書等迅速裝好，說再次感謝你們的幫助，告別后消失在夜色中。

臨近晚上十點左右，林虎疲憊的回到新租地，在院子下水道旁，拿出所有協議，一張一張地看著，又一張一張慢慢撕碎，一片一片的點燃，看著燃燒的火苗，燒完了所有協議變成了一堆灰，什么也不是了，文字，手印，簽字都沒有了，那一刻起，欠帳只能越來越少，走向了人生減法的日子，越來越輕松，好日子真實的一步一步來了。

第四章 穿街走巷貨拉拉

冬日四點的早晨，定的手機鬧鐘準時響起，林虎沒有開燈洗漱收拾著，看著熟睡的妻子陸萍，輕手輕腳地燒了一壺開水，寂靜的清晨，只聽見燒水聲在響，灌滿了兩壺開水，林虎輕輕地開門，就聽陸萍睡意朦朧中說道，開車慢點，送完菜回來我跑白天，你休息。

林虎哼了一聲便拉上了門。仿佛陸萍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無聲的看著，并沒睡著。林虎心頭一熱怱怱走向貨拉拉面包車。

坐在車上，看到夜空中的下玄月，定了定神情，啟動了汽車。路燈下，不算寬的三車道路上停滿了左右兩排車，留著中間一車道，只有一兩個環衛人員在清掃路邊的雜物，沒有一個行人，車很快到了約定的蔬菜批發市場。

市場如同夜市，裝著菜的電三輪車來回穿梭。在各個攤位前拐來拐去，速度很快卻行車自如，市場里人來人往，說話聲音要大聲，都在不停地秤菜打包裝菜，一個個三輪車急速運到市場外面馬路兩旁等裝萊的大車上，貨車，面包車和私家車，都打開車門等著陸續裝菜。長長地車隊排滿了整條街。

有的司機不在車上，熟練的三輪車師傅們順手放車箱就走，到下一車同樣放幾袋菜又走，很是敏捷。林虎開到約定的車前，迅速和菜老板裝起車，不敢久停，市場管理人員一會就來催，大家沒時間閑聊，裝好就開走了。

距離半小時的車程，就到了生鮮超市門口，老板早早開門整理著前一天不多的蔬菜，見車停了，拉開后門卸菜品。林虎繞過車頭拿起塑料袋裝的各類蓅菜往超市門口放。

此刻天有點亮，超市老板看上去六十左右，戴著眼鏡，約一米六瘦小的身體，搬起車上裝土豆的大紙箱，輕松如燕，迅度極快。一邊搬一邊說他剛在公園跑了兩圈，全身已運動開了，下午還要去公園和一幫琴友拉提琴娛樂。林虎聽的直點頭。想想自己在北方此時在睡覺，心中慚愧之至。

不敢久留，卸完菜和老板說了一聲，開車走了。一看時間，早晨六點，八點前汽車充電是半價，順路兩公里有個充電站。十幾個充電樁整齊地排列著，燈光下仿佛歡迎是在歡迎第一來的戰士。沒有其它車，林虎插上充電槍，手機顯示需要一小時零五分充滿，上車放平座位，正好閉上眼晴睡一會，起這么早還是有些不適應。

車充完電，林虎搜索了一個附近的工業園區，七點四十開到園區路邊停下，看到旁邊有早點包子，豆漿，賣了三個包子一杯豆漿回到車上，一邊吃著，一邊聽著貨拉拉推送的拉貨信息。

陽光灑滿大地，穿著藍色的，灰色的和各種便裝的年輕男女，三五成群快步走進不同的廠門里，也有夜班年輕人拖著疲憊的身體，無精打采地從廠里出來，腳步雖然慢了些，臉上洋溢著笑容。

本來車充完電，平時林虎照例應開回住處，接上陸萍，開始一天的生活。但出門前看到陸萍睡眼朦朧，無力的應答，想著就讓休息一天，自己開工業園區等待接單了。

等了沒幾分鐘，手機貨拉拉平臺信息跳出來，林虎看也沒看，手里拿著包子用小姆指劃過去，傳來搶單成功的聲音。

仔細一看離拉貨地只有三百米，到中山市的運費204元，屬于少見的大單，急忙把手中剩下的包子全放嘴里，啟動車子進了工業園區里裝貨。裝了多半車的產品，沒多少重量。林虎心情極好，平時一上午也就跑個一百伍拾左右，這趟不到十點就送到了。

想著車已拐到高速收費站的單行引路上，馬上進入高速了，心情有些激動，下意識地拿起手機給陸萍打起電話，我接了個長途去中山的單，馬上進新撟高速收費站了。

趕快把車靠邊停下，我馬上過來，十幾分鐘就到了，聽別的司機說中山回深圳的單少，我陪你換著開。陸萍急促地說著，林虎一想等十幾分鐘也不影響，一會高速上趕回來。

過了有12分鐘，林虎一直看著時間，陸萍的電話來了，說到了定位地方卻找不到車，把地圖的共享位置打開。林虎一看隔著兩條路，直線距離就三四十米，高低起伏的綠色草坪擋住了視線，草坪上大樹成林。突然陸萍氣喘吁吁地跑出來，朝車小跑過來。

坐在車上，陸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趕緊走，林虎一邊啟動車，一邊回頭看了眼陸萍，驚訝地說，你跟個刺猬一樣，陸萍低頭一看，褲子上貼滿了像針頭一樣約三厘米長的植物小刺，兩褲腿密密麻麻地，陸萍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流了出來，看著現在的自己，雖然狼狽，坐著租來面包車，但畢競每月可以掙錢還帳，在做著減法，比起自家的奧迪車多了不少坦然。

林虎本想笑，卻止住了。陸萍一邊取褲子上的小刺一邊接著說，剛才你不知有多危險，從出口高速翻鐵攔桿時太高，爬了兩個地方翻進來，摔了一跤，這會發現腿在痛，怕工作人員看見擋回去，趕緊橫穿高速路，車速太快過不來，有個大貨車司機老遠減慢，這才跑過來，這小刺是欄桿兩邊長的很高的草上的。困難如同貼這身上的小刺，再多也都慢慢能拔出來。

林虎開著車，聽著陸萍說。車窗外暖暖地陽光灑在高速路上，迎著太陽如一道金光，心中泛起絲絲甜蜜，如微風拂去負債的煩惱。有了少許興奮，仿佛回到了久違的戀愛時期。

美麗的南沙大橋，車行進在上面，藍天白云下，江水碧波蕩漾，橋下船只往來穿梭，一眼千里。陸萍指著自由飛翔的水鳥感慨地說，多么幸福的鳥呀?，F在的我們不也是這樣嗎！一邊自由工作，一邊還有收入，全當免費旅游大灣區，林虎說。

是呀，我要照像，給兒子看看，多美，我們很好很快樂，陸萍說。

林虎沒有說話，默默的開著車，這一刻的幸福是多日來所沒有的。

車到中山出了高速，還有八公里就到卸貨點，客戶電話己打來，說他們比我出發的晚，現都到了，詢問怎么還沒到。

林虎趕緊解釋說，路上開的慢，怕貨物有損，還有幾公里馬上到?？蛻粢苍贈]說什么。

車快到卸貨點，林虎讓陸萍下車在外面路邊等著，自已開車進去，卸完貨出來接上陸萍己到中午，看看車的電不多了，附近搜了個充電站，停好車充上電，兩人找飯館吃飯去了。

約一個小時，飯也吃過了，電也充好了。林虎上車啟動車，怎么也打不著車，旁邊有充電的司機說，你車搭個電，可能電瓶沒電了。

林虎聯系了一個剛充好電的貨拉拉司機，轉了30元幫搭電，一接上電瓶車就啟動了。陸萍上了車，開了出來，車漫無目地的緩緩往前開，陸萍打開手機地圖搜索附近工業園，都在幾十公里外，感覺沒有方向了。即然不熟悉這里，找個有工廠的附近路邊等單子。

此時，貨拉拉平臺很少提示有單，甚是安靜。車停在一工廠門口路邊，兩人坐在車里無聊地看著匆忙的行人。突然林虎的手機響了，本能的顫了一下，陸萍說接吧，除了催款的，沒有多少人會給你打電話。

喂！林虎接通手機還沒說完，就聽手機里傳來，你也過了還款日兩天了，請與今日下午五點前還進卡里，否則通知你家人……聽到這，林虎不耐煩地掛了來電?？吹绞直成媳晃米右Я藥卓谝矝]發現，恨恨地亂拍一通。

陸萍說再跑兩天就湊夠了，沒事的。林虎舒了一口氣，看著天空，烈日下的白云依舊在飄動，自已的內心卻如江海翻滾如浪。難以平靜。

咱們走吧，這里一直沒單，等了快一小時了林虎說。如果空跑回深圳，過南沙大橋45元，再加高速費快70元了，等于多半天跑了一百多塊，不劃算陸萍接著說，不如在深圳周圍跑小單，平均一小時30元，現在也兩佰多了，關鍵是我們還要賠過路費。

林虎聽著陸萍認真地計算著，哈哈大笑，說道這就是世事，自然規律，要學會轉念一想，起碼幾乎免費旅游中山市了吧，陸萍也笑起來，對！出發！

我用固執的枯藤做成行囊，走向哪布滿荊棘的他鄉。車窗外傳來了一首歌，聽著熟悉的歌詞，林虎跟著唱起來。順手打開了車上的音樂。

車過了南沙大橋，在高速上快到虎門時，貨拉拉平臺的訂單多起來，不停地提示有新訂單。林虎開著車，陸萍不停止地在手機上劃著搶單，一會就搶了個虎門到福永的單，迅速按導航從虎門高速口出來，交完高速費，省了二三十塊，兩人相視一笑。

是三件小紙箱，發空運物流點，客戶要求走高速，費用加平臺上，不到十分鐘兩人開車又上了高速。

林虎說，看有些事不能認死理，若再等天色漸晚還是要回來，順其自然規律，變通一下，又是一個皆有可能的景象。陸萍不服氣地說，就你聰明，為啥賠了近百萬。

林虎過了會抱怨地說，往前看，就象這路一樣終將通向目的地，這女人怎么老往后看，二十幾年前你還是黃花呢，現在黃臉婆，要往回看的話還不娶你了。

再要是回到二十幾年前，還不嫁你呢，現在你要也得要，甩不掉了。賴你一輩子陸萍也不生氣，笑著說。

林虎說我現在窮光蛋了，你放過我把。兩人哈哈大笑著。高速路上一輛輛車都從旁邊駛過。夕陽下的深圳灣，陽光在水面上如薄紗飄動，婉如少女跳著舞，水天一色。天空中飛機一會一架，起飛降落繁忙如梭。

林虎的電話又響了，是深圳文旅協會打來的，說你的情況他們己了解，希望明天來館里，溝通一下近期深圳非遺展覽，歡迎參加。林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激動的對陸萍說，深圳這個城市，多么大的包容心呀！應該是一個月前吧，想想自己做了三十幾年的木雕工藝，離開南灣就這么放棄了，心中還是不干心，那天試著拔通了文旅協會的電話。傳來一個小姑娘清脆的聲音，老師您好！林虎想好的話語一時語塞。結結巴巴的說好好好，拿著手機定了一下神說，我是高級工藝美術師，非遺傳人，現住寶安區，可否參與相關非遺活動。

老師歡迎您，我己登記下了，隨后有活動通知您。非遺辦的小姑娘熱情地說著。林虎一個勁的說好好好，半響回過神，對方己掛了電話。多日來，林虎仿佛突然找回了自我，要不是自己一時起念拔了電話，怎么有今天回電。

雖然木版畫工藝收入微薄，現己幾近沒有收入，但是大半生的陪伴，生活離不開的一部分，有喜，有歡樂和漫漫經歷。

陸萍說好呀，多了一個機會，你明天去，我明天跑車，放心吧，搶附近的單子跑。林虎開著車點了點頭，激動的心情凝聚成一股力量，使他緊緊的抓住方向盤，機械的向前行駛。

第二天早上九點，林虎就到了文旅協會，一年輕姑娘熱情接待他，并自我介紹說：我姓李，老師以后叫我小李。接著從箱子里拿出瓶礦泉水遞給林虎。

喝了口水，林虎挪了挪坐姿，緩緩地自我介紹起來，二十幾歲進工藝廠拜師學藝，從剛開始嫌累不愛學，到后來發現制作的樂趣，越來越不舍，如今雖獲得了些榮譽，但現在不足以養家，所以找到你們政府部門，看能否宣傳有所售賣。說完林虎不好意思地低頭搓手。

小李馬上說：老師正好下月我們有個活動，是非遺進社區展演周，歡迎您參加，免費給你展出一周，3乘3標準展位，自銷自得，還有勞務補助費，您回去準備作品吧，發些圖共同定些展出作品。

林虎激動的站起來，爽快地答應著，好的！好的！我這就回去準備，轉身就要走。小李叫住林虎：老師把水帶上。接著說外面天熱，林虎轉身拿起剛喝了一口的礦泉水，一邊說謝謝，一邊出了辦公樓。

一出門他就拔通了陸萍的電話，興奮的把剛才的情況說了，問陸萍現在哪？要距離這里近，他過來一起跑車。就聽陸萍說今天你休息一天，這是好事，也是你最想干的，回房子理一理。

約下午三點鐘，陸萍打來了電話說：現在我在租車公司指定的修理廠換電瓶呢，今天即倒霉又幸運。感覺林虎在認真聽，她聲音忽高忽低的說開了。

早上你打電話時從長安裝的貨正往南山走，搶單還挺順利的，到了南山一商業樓卸完貨出不去了，單行道顯示下樓地下通道，另一個地下通道出口出，從來沒遇到這種路，一下子不會走了；剛好走來兩位保安人員，我焦急地去問路，一位可能是隊長的保安人員安排另一位同事疏導后面堵著車輛，他帶我到地下通道，下了三層，從一不顯眼的通道拐上來，又轉了三層出來；而且己超時十五分鐘要收費，他又用對講機聯系，免費出來了，我說給他刷個水錢，人家不要擺擺手就走了。

林虎一也聽著，一邊贊許地說，確實有好人呀！素質不是一般的好，不愧是一線城市。陸萍接著說，出來后開到寶安停車吃飯，車又打不著火，給租賃公司聯系，讓到指定修理廠去。又讓人家車搭個火30元，這會開到修理廠，修理師傅說要換剎車油，給租賃公司打電話，說暫時不用換，這公司太摳了。

林虎聽得哈哈笑，不過我自己掏錢讓換了，咱的命比剎車油值錢呀。說話間，陸萍突然壓低聲音說，剛才修車的這個師傅干活半天不說話，突然問我你可能也是有故事的人吧，聽口音像北方人。我說是的，他直接問出來時欠了多少？我有些震驚，快百萬了。哪個師傅笑著說，我像你就不出來了，我欠三千萬，沒辦法出來了，先活著。

我今天突然覺得釋然了，陸萍還在說，林虎在電話哪頭不停地說，對！對！對！本來就是個數字而己，活好當下，這是王道！

在林虎參加的非遺展上，作品大受歡迎，一周的活動中不但銷售了，還和一家工藝品公司洽談了展示、銷售的合作。立足深圳，走向市場。

第五章 無執無念自然行

會后陸萍對林虎說，還跑不跑貨運了，林虎堅定的說，跑呀，兩個都是自由職業，早還清債早早的實現真自由。

陸萍接著說，出發！

? 有土就生根

入冬就開花

自然本自然

自覺誤自覺

寫于2023年12月22日于長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