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zhí)劍的少年

在她剛滿二八時,遇上了一位少年。

那少年白衣飄飄,端端正正地坐在八仙桌旁,跟圍坐在茶館里的人一樣,是來聽阿八公“講古仔”的。小孩子都喜歡叫阿八公作“講古佬”,就是說故事的人。阿八公說書,說的都是不聞于天下的勇士智者,人們都聽得津津有味。

那天阿八公說的是一位年少揚名后退隱江湖的劍客,人們都拍臺稱好,但少女卻只注意到少年與他的劍,還有他閃閃發(fā)光的眼睛。

少年劍眉星目,紅唇皓齒,聽完阿八公說書后便和身邊萍水相逢的人大談理想。少女混跡在人群中,看著他的眼睛如劍一般,光芒四射,咄咄逼人,仿佛被綁住了一樣,視線再也離不開他。

但少女覺得少年的劍配不上他的眼睛,他的器宇軒昂。他的劍足夠鋒利但不夠輕,而且沒有劍鞘,日曬雨淋,容易被氧化被腐蝕。她決定為少年打造一柄天下最好的帶劍鞘的劍。

少女收拾行李,離開家鄉(xiāng),去尋找最好的鍛劍師傅,去尋找最好的材料。其間經(jīng)歷自不必多說,翻山越嶺尋找材料是等閑事,不厭其煩地尋找各地最好的鑄劍師傅,為了求他們鑄劍她答應他們各種奇怪的要求——什么幫忙說婚啦,到深山捉三只眼睛的猴子啦,去盜取隔壁燒肉鋪的火種啦——誰讓她盤纏不夠,求的又是當?shù)刈詈玫膸煾的兀?/p>

終于,少女要回去了。她已經(jīng)打造出最好的劍,就等著送給劍的真正主人。她背起行囊,帶著一堆的劍,和如劍一般的歸心,堅定地踏上歸途。

那一堆長長短短的劍是實驗品,雖然不是最好的劍但也不失為上品。她沿途一把一把地賣掉作為路費,才賣掉三把,少女已經(jīng)回到家鄉(xiāng)了。

少女站在熟悉的街頭,近鄉(xiāng)情怯。執(zhí)劍的少年此時,應該已經(jīng)在外面闖蕩了吧。她慢慢地走著,打算向街坊們打聽少年的消息。但還沒打聽,便看到了,那個執(zhí)劍的少年。

他坐在一張小凳子上,前面擺著幾把劍和其他鐵器,沒有白衣,沒有挺直迎風的腰板,也沒有炯炯的目光。

少女沒有走上前,把劍送給他。她只是久久地站在一旁看著人來人往,背上的劍硌得生痛。

當初執(zhí)劍的少年變成了販劍的少年。少女坐在街尾,將背上的劍拿下來,一字排開,賣了起來。

販劍的少女只留下最好的劍,把其他的都賣完,便要收拾行李離開家鄉(xiāng)。

她經(jīng)過販劍的少年時,心里暗嘆一聲,其實那也算是一把好劍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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