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沒有讓我們變的更好,也沒有變的更容易一些。

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

當今最具有影響力的佛教上師之一,
全世界公認極具創新精神的年輕仁波切。
秉持不丹藏傳佛教優良傳承,倡導無宗派運動。
著作《正見》曾引發中國知識分子學佛熱潮。
最新作品《八萬四千問》于2016年7月面世。

佛教認為煩惱的本質是什么?

傳統觀念上,煩惱是一個基于錯誤感知或錯誤理解之上的心理因素——基本上就是,看到無常的事物卻視之為永恒;看到很多的零件和粒子卻視之為完整一體;看到相互依存的事物卻視之為各自獨立的存在;看到只能短暫存在的事物卻認為它有個堅固的“自我”。傳統上,這就是煩惱的本質,煩惱就是這樣作用的。

但在究竟意義上,正如寂天菩薩非常精妙地表達的那樣——煩惱的本質恰是智慧。當煩惱作為傳統意義上的煩惱——一種以誤解本質為基礎的心理因素而起作用時,就像水以冰的形態在起作用一樣,它被冰凍成關于恒常、固態、獨立和自我的固定的觀念。但如果沒有了誤解,冰也就沒有了,這些固定的觀念就融化成水,以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起作用了。

這有點像“挑剔”這種讓人討厭的性格特征,但在某些時候也可能被認為是積極的,因為這樣的人對細節有著一絲不茍的關注。再比如,我們叫做“嗔恨”的這種煩惱,如果應用恰當,可以成為明鏡般的智慧。

我們可以擺脫孤獨、恐懼和失敗嗎?
在擺脫之前,如何更好地面對它們?

自我從來沒有一個具體的基礎。它是一個假名安立的概念,所以是一個從本質上被誤解的概念,好比看到一個稻草人卻把它當成一個真正的人。但是即使聽上去這虛幻得荒謬,人們執著于自我的習性仍然非常強烈。這個所謂的自我看上去如此具體——這么大,這么小,這么尖,這么鈍,這么高,這么短,這么敏感,又這么不敏感。但事實的真相是它沒有基礎。

所以“自我”幾乎像是無家可歸的人,沒有真正的家,卻拒絕相信自己無家可歸。想象你自己走進那些離家度假者的公寓,以某種方式設法在那里生活,就好像你是公寓的居民一樣,即使那并不是你的家。你使用沙發、冰箱、浴室、毛巾等一切東西,你看電視,甚至把東西重新放好,熨燙衣物,清掃地板。但本質上,那不是你的家。你可能隨時得離開,因為那不是你的。

這就是“自我”一直所感受到的。本質上它是孤獨的。關于“自我”最愚蠢的一點,就是否認你真的沒有家這一事實。所以在這個否認中你變得如此大膽——你甚至設法印了寫有別人公寓地址的名片,來讓別人相信你就住在那里。當然這是件讓人提心吊膽的事,但也讓人興奮,甚至很刺激,特別是當別人相信你的謊言的時候.

但是自我為中心的游戲就是這么玩兒的,這當然讓我們感到孤獨。我們怎樣才能從這種孤獨中解脫?佛陀告訴我們,我們只是需要接受沒有家、沒有基礎的事實。不僅如此,事實上,“自我”這一概念,也就是家里的居住者,本身就不存在。所以我們甚至無法把自己界定為一個居住者,也沒有作為居住者的資格。但是沒有人會聽得進去這個,因為這是對自我最大的侮辱。

為什么抑郁癥成為了現代社會的嚴重問題,并且還在日益惡化?

今天的社會之所以有這么多抑郁癥患者,肯定有很多原因。抑郁癥的主要成因是,無意識情況下,有一種不確定性徘徊在你的心識深處,就是你并沒有可確認的身份。當我們說“我”,即使我們對于自己說的是誰非常自信,但只要稍加分析就會意識到,我們真的無法精確定位我們說的是什么。因為“自我”的身份是不確定的,所以我們努力用很多方式來證明我們自己和“自我”的存在——通過變得時尚、有教養、強壯,或者有時甚至是虛弱。

我們也嘗試其他的事,例如性愛、購物、鑲金牙、做吸脂手術,或者把自己整容成韓國男孩子那樣。然后我們創造出一系列的標準,來衡量教育程度、長相、財富,以及車子、陰莖、乳房和手指頭的大小等等。一旦不能達成那些目標,就會導致那么多的抑郁。而我們永遠都不會達到自己想要達到或認為自己應該達到的標準,因為我們有太多貪欲。即使已經達到標準,我們還是認為自己沒有達到。不管怎樣,這些衡量標準只不過如同水中的漣漪。

所以,我們有太多的以及太不實際的標準要達成,而當不能達成、不能足夠快地達成,或者不能達成足夠多的標準時,我們就變得抑郁。

佛教對治愈抑郁癥是否有效?

心理學我了解的不多,但總的來說,特別是在那些缺少靜思文化與傳統的地方,人們總是向外求而不是向內求,這時心理學就可能非常有用。在一個像中國那樣的傳統社會里,心理學可能也正變得越來越有用,因為中國人在追逐現代財富的過程中正在忘掉自己古老的價值,例如儒家的倫理、神圣的寺廟、隱士的傳統等。

我最近在讀一本關于古代隱士文化的書,并驚訝于在過去的中國,這種修行是多么盛行。那些心理治療方式真正堪稱無價之寶,現在卻正在消亡。

我們亞洲人無法抵擋西方文化。在某種程度上,這是可以理解的,因為西方文化如此務實——比如一條牛仔褲,容易洗容易干,甚至也不用熨燙,而帶上一件長衫去旅行就很難。所以在亞洲,以及心理治療成為新興現象的其他地方,是人們新的生活方式使之成為必需。

但最終來講,心理學就像按摩,是一種休養式的治療方法。它的目標是讓你健康、“正?!?,不管這意味著什么。佛教要遠遠超越那些。佛教以獲得解脫為目標,究竟意義上并不關心健康或者“正常”。

事實上,在佛教中有很多方法對治抑郁,但是我們必須記住,對治抑郁并不是終極目標,但作為一種額外的收獲,抑郁能夠得到解決。有很多技巧可以采用,其中,靜思與正念,特別是寂止和勝觀,屬于對治抑郁最為有效的方式。

我們的世界缺乏足夠的靜思與正念。如果我們真正靜下來思考,也通常是考慮那些外在的、物質的事情,而幾乎從不專注于內在的或者簡單的事情。實際上,靜思不一定得是復雜或者神秘的,正念也不一定意味著衛道士的說教。相反,靜思和正念可以是絕對直截了當的——只是對于當下正在發生的事情純粹而簡單的觀察。

文章內容摘自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新書《八萬四千問》,“八萬四千”只是一個象征性的表述,世間真正的煩惱、情緒、疾病以及內在的痛苦要比這個數字多得多。面對如此不完美的世界,宗薩仁波切用這本書為大家一一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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