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一直以來,江南都是一個讓我迷醉的意境,因那深深淺淺的雨,那千回百轉(zhuǎn)的水,那白墻黑瓦的房,還有那溫婉明媚的江南女子,于煙雨中撐一把油紙傘,走過那青石板路的巷。
與蘇州的記憶,似乎該從3年前在臺灣認識的那個蘇大的女孩開始。
她是一個學(xué)建筑的女孩,在臺灣的半年,手繪了臺灣各地的古老建筑,還和好友一起編了一本臺灣建筑的小冊子,插圖是她繪,文字是她的好友書。那時候我還是個混沌的毛頭小子,但是被她的熱情感動到,于是覺得蘇州該是怎樣美的一個地方,蘇大又該是怎樣有文化底蘊的一所學(xué)校,能夠培養(yǎng)出這些鐘靈毓秀的女孩子。
于是蘇州一直是心里的一個水晶一樣的夢,然而碌碌3年,卻從沒去圓。一是從未有過一個人的旅行,對未知的孤單有著天然的恐懼;一是總想等自己的心澄澈透明,想以一顆虔誠的心去體驗,去感悟。其實這些不過是逃避的借口,應(yīng)該勇敢地出發(fā),勇敢地體驗未曾經(jīng)歷的生活。
所以我就一個人,于一個午睡醒來陽光正好的下午,背起書包踏上了去途。
初見
才下火車,蘇州便驚艷了我。
木結(jié)構(gòu)的蘇州站透漏著溫馨和古樸的氣息。站前是蘇州的護城河,護城河中橫臥著《平江圖》的浮雕石碑,隔著河,是古韻十足的平門段古城墻,城墻內(nèi)便是姑蘇古城了。夜幕下,城墻的光影厚重而深沉,無聲地訴說著蘇州的歷史與文化。更不必說,站前廣場上還有8位先賢的雕像。蘇州人對自己文化的自信,從火車站可以一瞥了。
我本來還有一些猶豫和害怕的,此刻心情已經(jīng)變得明快和澄澈了。
坐上公交車(坐車的一塊錢是朝旁邊的一個帥哥討來的)到訂的青旅——大露臺青年旅社,因著輕快的心情,便和前臺的小姑娘調(diào)侃了起來。
她,身份證給我看一下。順口,什么房型?
我,我看一下,好像是榻榻米大床房。
她,一個人么?笑著。
我,嗯,怎么了,兩個人才能入住么?一臉壞笑。
她,沒有沒有,我以為你還會有朋友過來。笑起來很陽光,但是有點調(diào)皮呢。
我佯裝悲傷地嘆了口氣,看到她的同伴給她帶了一杯炒酸奶,她正打算用手去夾,于是叮囑她吃完不要忘了舔舔手指。
很奇怪在走廊里遇到的幾乎都是女生,懷著一絲忐忑打開了我的房間,于是我明白為什么那小姑娘笑得調(diào)皮了。
嗯,很棒,花花綠綠沒什么不好。我想。
大露臺青旅吸引我的,不是它好看的床罩,而是它的大露臺。
登上3樓的大露臺,姑蘇古城的夜色,可以盡收眼底。
初春的風(fēng)吹著有些淺淺的涼意,還不是大露臺的季節(jié),臺上空無一人。我踩著木制的地板嘰嘰呀呀的繞圈,看那些藤椅和躺椅,看那外面的蘇州城沉睡的慵懶,能想象如果是一個夏天的夜晚,看過拙政園的荷花,吃過一頓燒烤,呼朋引伴地來到這大露臺上,或坐或躺,吹著橫亙千年的蘇州城夏夜的涼風(fēng),聽著活過了幾萬個世紀(jì)的蚊子在耳邊嗡嗡,談一些無聊的話,喝一些清涼的酒,該是多么愜意的一件事情。
出門沿著平江路慢慢地走,路上也是行人寥寥。大概是因為還沒有到周末吧,缺少了游人的平江路倒是有些清冷。好多店鋪都已經(jīng)打烊了,有的甚至都沒有開。踩著青石板路,遙遙地望見伏羲會館,寫著“昆曲,評彈,古琴,茶”,我本不敢附庸風(fēng)雅的,但是想起聽水姐姐講她和友人一起聽昆曲,想起她記過的喫茶去,心里總有一種向往,想要走近了好好看一看。
表演應(yīng)該是散場不久,店里已無游客,坐在桌邊的是一位著戲裝的女子(或是男子?看不出),演出的妝容還沒有卸下,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在窗外看了一會,心想如果能和這樣的藝術(shù)家溝通一下倒也是一件幸事,然而對昆曲評彈古琴茶樣樣都一竅不通的我,怕是驚擾了人家的夢,思酌再三,只好悄悄地走了。
后來查了一下伏羲會館,那位女子應(yīng)該就是呂成芳老師吧。
第二天清早,出門之前,又上了一次大露臺,想看看古城的白天。
然而白天的古城并沒有什么好看的,破落的黑墻白瓦寫滿了生活的滄桑,空中飛舞著凌亂的電線也無法構(gòu)圖,只有一群鴿子飛來飛去,如果不是遠處的一顆綠柳,我倒以為現(xiàn)在是秋天。
在大露臺上遇到一個養(yǎng)花的少年,正在松土澆水,想到昨晚看到的“花心農(nóng)夫”,很喜歡這個詞,送給他。
一、坑爹記
圖便宜被一個旅行社誘惑,于是開始了坑爹的一天。說是全部自己逛,旅行社只把我們送進景點,不催時間,自己逛完再來找他們,再帶去下一個景點。
先把我送進了獅子林。
怎么說呢,獅子林沒有讓我驚喜,雖然我在這里逛了一整個上午,走遍了園子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塊假山,每一條小道。或許是因為對山石沒有研究的我,實在看不懂那樣的假山有什么樂趣,又或者對于現(xiàn)代人來講,輕而易舉就可以走遍名山大川,實在不需要假山來提供賞山的樂趣。對于造園的藝術(shù),移步換景也好,曲徑通幽也罷,總也體會不深,不敢在這里逞秀。
其實相比于拍景,我更喜歡拍人。
這個紅衣女孩在擺pose,她的女伴隔著水給她拍照。我覺得很美,一襲紅裙在這個灰色的園子里,非常的出彩,于是禁不住在旁邊偷拍了一張。只是姑娘啊,你把手機握手里也好啊,掛在脖子里不太好吧,總感覺像是旅行團里的老大媽。
獅子林里沒什么花,只在一角遇到了這枝桃花。
逛完獅子林,去吃蘇州的朋友希哥給我推薦的“朱鴻興”。
點了一碗經(jīng)典的蘇式燜肉面,端上來的時候把我驚呆了。想起來了在交大一餐吃過的那碗“大肉面”,怪不得大家都說“一餐”叫“一(yi四聲)餐”,因為只會在這里吃一頓。
然而事實證明肉是不可貌相的。
非常爽滑細膩的口感,肉質(zhì)細嫩,油而不膩,含在口里會化掉,筷子會夾不起來的酥軟,不管是肥肉還是瘦肉,甚至是外面的那層皮,都是不需要用到牙齒的。吃完唇齒留香,會覺得這樣的一塊肉,該是經(jīng)歷了怎樣復(fù)雜的調(diào)味與蒸煮,然而它的顏色又是最本真的肉色。用《舌尖上的中國》的話說,這種對食材近乎偏執(zhí)的對本質(zhì)色香味的保留,該是南方飲食文化中的一大特色了。
至于清湯細面的口感,卻被我忽略掉了,現(xiàn)在想來,依稀記得那面倒是很筋道的。
吃完面,依著旅行社的安排,去坐游船。導(dǎo)游是個東北人,大嗓門,一路上聒聒噪噪,葷段子不斷,聽著有趣卻著實影響人賞風(fēng)景的心情。雖然風(fēng)景沒賞好,卻結(jié)識了同行的小伙伴趙寧——一個來自上外的很帥氣的男生。他也是一個人出來玩的,也報了這個坑爹的旅行社,我倆一拍即合,于是晚上約著住在了同一個青旅里。
游船沿著京杭大運河的一段緩緩行駛,兩岸風(fēng)景如畫。想起古人有很多水邊送別的詩詞,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是開心的送別;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是豪氣的送別;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是真摯的送別;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fēng)雨下西樓,是悲傷的送別。這水呀,流淌千年,滋潤的不僅是一方土地,更是千萬文人墨客的真心。
河邊沿岸種了很多樹,除了柳樹,另一種是香樟。據(jù)導(dǎo)游說,以前的蘇州人,生了兒子要在門前種一棵梧桐,取“鳳棲梧”之意,寓意將來能做大官。生了女兒則要種一棵香樟,媒婆會通過看樹的年齡來計算這家女兒的年齡,等到年齡合適了,就會過來說媒。女兒出嫁的時候,香樟樹要砍掉給女兒打兩口箱子做嫁妝。聽起來也是蠻有趣的。
河邊有很多人家,看到有些人在河邊洗衣服,想起古代的浣紗女,據(jù)說西施就是在河邊浣紗的時候,倒影映到了水里,水里的魚兒看的沉迷,忘記了游水,于是有了“沉魚”的傳說。吳國滅后,西施的去向不明,我更喜歡民間的說法:吳亡后,西施復(fù)歸范蠡,同泛五湖而去。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多么美的畫面。
河邊的房子,向河的一側(cè)開著窗的,稱為“枕河人家”。有古詩: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閑地少,水港小橋多。
坐完游船,被坑爹的旅行社拉去購物。第一站——絲綢博物館。
寫出來倒不是因為對絲綢多么感興趣,而是想起了小時候養(yǎng)蠶的經(jīng)歷。
記得那時候,朝朋友要了一張蠶紙,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蠶卵,透光可以看見里面黑色的小蠶安靜的臥著,等待春天的溫暖將它們喚醒。然后春天到了,桑樹綻出了新葉,這些可愛的小生命鉆了出來,一個個細小如同螞蟻的胡須,都不知道有沒有眼睛,黑色的頭拖著白色的身子,在新采的桑葉上緩緩蠕動。哦對,這桑葉還是我爬了挺高的樹采下來的。看他們忙忙碌碌地蠕動了一天,桑葉也不過是邊緣少了一點點,那感覺真有點泄氣,怎么這么慢啊,你多吃點,趕緊長大。
有時候等不及,會用小盒把它們帶到學(xué)校里,上課偷偷地從書桌里拿出來看,它們?nèi)匀皇乔臒o聲息地啃著葉子,一點也不著急長大。
可慢慢地有一天,它們長大了,一個小盒已經(jīng)不能盛下它們,于是換成了大的文具盒,再后來換成了大的鞋盒。它們吃桑葉開始吃的多了,下課后去爬樹,要采夠一大包才夠它們吃兩天。它們也不文雅了,吃的時候開始發(fā)出沙沙的聲響,沒法帶到學(xué)校里去了。有時候捏起一只細細端詳,會覺得長大了怎么這么丑,一點都沒有小時候的可愛。
再后來,它們有的不吃桑葉了。找個鞋盒的角落,或者桑樹枝的枝丫間,準(zhǔn)備吐絲結(jié)繭了。有的蠶寶寶傲氣,愛清靜,一個人在一個僻靜的角落安心織自己的繭,不和其他蠶寶寶做鄰居。有的蠶寶寶比較調(diào)皮,非要把自己的繭和別人的連在一起,緊挨著別人筑自己的巢。也有的蠶寶寶,還沒有長大呢,就和別的蠶寶寶眉來眼去出雙入對,最后兩個共筑愛巢,結(jié)了一個雙宮繭,生亦同衾死亦同穴。也有些蠶寶寶不走尋常路,別人的繭都是白的,它非要結(jié)個黃色的給你看看,與眾不同標(biāo)新立異。卻沒有見到白的和黃的一起結(jié)一個雙宮繭,那該是怎樣的一個繭,一半白一半黃?還是黃白纏在一起呢?
繭結(jié)成之后,我把所有的繭收在紙盒里,接下來就等他們破繭而出,化蛹為蝶(蛾)了。
我沒有剖開過蠶繭,因為那是一件很殘忍的事。被剖開了繭的蠶蛹是無法化蝶的,沒有繭的保護它的生命非常的脆弱。也因為這段養(yǎng)過蠶的經(jīng)歷,我不吃蠶蛹,因為知道那曾是自己親手養(yǎng)過的小生命,那些蛹都是未化的蝶,我能感到一個生命未能完成輪回的悲傷。
再過段時日,那些蛹就要破繭而出了。它們會把繭咬一個小口,然后用力的往外鉆,在這個過程中擠壓它們的身體和翅膀,這會讓它們成熟起來。剛鉆出來的蠶蛾,翅膀還是皺的。但是是非常萌的,烏黑發(fā)亮的小眼睛,羽狀的觸角(好像只有公蛾才有),短腿拖著一個大大的肚子(母蛾才有),到處爬來爬去,探尋著空氣中的荷爾蒙和愛情。
被蠶蛾們咬過的繭一般就不能用來繅絲了,因為絲被它們咬斷了。所以工廠里繅絲都是用含蛹的繭,水煮過后用機器抽絲,這又是一件比較殘忍的事情。
再后來,蠶蛾們互相配對,母蛾會在紙上留下很多的蠶卵,這就是蠶紙,到這里它們的生命就結(jié)束了。等到明年的春天,這些蠶卵又會孵化出小蠶,開始新的生命的輪回。
逛完絲綢博物館,又拉去了珍珠博物館買珍珠。我和趙寧更是沒怎么逛,就在車里等著他們逛完趕緊走,去定園。
定園,相傳是明代開國功臣劉伯溫的私宅,但并無依據(jù),現(xiàn)在的定園是在原來的定園遺址上修建的,并不是古園。說來說去,只是說,就是個坑。
但是園內(nèi)的人造風(fēng)景還是不錯的。
定園里有個花神廟,可以求姻緣。于是花5塊錢求了個簽,拿著簽去求解釋的時候:
家哪里的?蘇州普通話,我差點沒聽懂。
河南,我老實回答。
今年幾歲?
我算一算,嗯,24.
有沒有女朋友?
沒有。
花30塊錢去請柱香吧,請完我告訴你怎么找女朋友。
我擦,你大爺。老子要是想找女朋友,還需要你教我怎么找嗎。
果斷拒絕。
然后又被拉去了盤門景區(qū)。
盤門還是挺漂亮的,但是給的時間太少了,本來定園就沒怎么逛,盤門更沒怎么逛,幾十分鐘就出來了。雖然風(fēng)景很美,但是心情莫名地焦躁。
發(fā)誓從此以后,拒絕任何跟團游,一定要自己安排自己的時間,要慢慢看,慢慢體會。
二、金雞湖游記
晚上,去金雞湖坐游船。這是希哥推薦給我的,說是非常的漂亮,一定要去看。
金雞湖的游船,是一定要晚上坐才好看的。吹著蘇州夜晚清涼的風(fēng),蕩漾在水面上,看左手邊馬蹄形的蘇州文化藝術(shù)中心不斷變換著斑斕的顏色,右手邊高大的摩天輪閃著白色柔和的光。雖然知道這光與影的技術(shù)全是人造的,但是實在太美,手機拍照根本停不下來。
正在陶醉呢,坐在另一側(cè)的一個妹子過來說:帥哥,能不能讓我在這個位置拍張照?
可以啊,你坐這慢慢拍。
無事做就看妹子拍的照片,這一看嚇了一跳。不管是構(gòu)圖、光線、角度和修片,都比我拍的強了百倍。我自以為我手機拍照還算是可以的了,看了這個女孩拍的照片才知道山外有山。趕緊恭維幾句,趁著妹子開心提出加一下微信分享分享照片。(不不不我不是在教你們搭訕的套路,我是真的覺得照片很美。認真臉)
就這樣認識了雅璇,一個很會拍照的,喜歡花花草草的女孩子。
哦對,還有一個大叔。這個大叔是出了地鐵之后向我和趙寧問路的,也是去金雞湖坐游船。問了路之后就一直跟著我們。大叔好像很high,路上說話不斷,又和我們這些小青年套近乎,給人的感覺很不穩(wěn)重不靠譜,所以我基本不怎么理他,都是趙寧在和他說話。坐完游船之后又和我們一起逛文化藝術(shù)中心,又一起坐地鐵,還要和我們一起去平江路吃小吃。我心里一萬只草泥馬奔過:大叔您這個年紀(jì)了,和我們這些小青年混什么呀。還好趙寧提出去蘇大逛一逛,這大叔才沒能一直跟著我們。
和趙寧一起去平江路吃小吃。吃到一家好吃到哭的手撕面包:
關(guān)鍵是價格真的很實惠,偌大的一個面包只要6元。
平江路上還有一家賣花的小店,店名叫“花無缺”:
還有一家文創(chuàng)書店,“貓的天空之城”:
很喜歡這家店,因為在這家店里看到了我一直想說但不知道如何表達的一段話:
我開始喜歡,獨處在我看來并不是非得一個人,而是精神世界上的獨處。我要么看書,要么寫字,要么看喜歡的電影,做飯,居然從沒空閑的時候。如果我要和別人說話,我會認真聽,好好說,覺得沒必要表達的時候,我會閉嘴。后來漸漸不再需要在人群里取暖了,覺得自己身上也有光芒。年輕的時候人總不喜歡說不字,因為總覺得不字很掃興,也覺得自己沒什么不可以承受而被別人說玩不起則是最大的侮辱。
三、七里山塘記
七里山塘,本不是我規(guī)劃的一站。原來的計劃是4.1看風(fēng)景,逛園林,4.2看文化,逛博物館。奈何早上起來走到蘇博(蘇州博物館)的時候,門口的隊已經(jīng)排到了馬路邊再打個圈,看這形勢今天中午前都未必進得了館。于是坐在馬路牙子上和在蘇博工作的希哥聊天,正當(dāng)此時發(fā)生了一件趣事。
那個本來向排隊的隊伍乞討的老大爺,坐在了我的旁邊,一臉鄭重的看著我。
我趕緊回過去一個無辜的眼神:大爺我是路過的,您放心,我不搶您的飯碗。
可是大爺仍然看著我,那眼光深邃而悠長,好像穿越了數(shù)個世紀(jì)。我快要以為,他接下來要掏出一本《武功秘籍》了。
希哥調(diào)笑我:老大爺向你投來了革命友誼的目光?。?/p>
我終于沒有鼓起勇氣和大爺搭訕,大爺抽完了一根煙,拿起罐子又去找排隊的隊伍去了。
蘇博進不去了,我隨便查了查,看到七里山塘是老街,覺得不錯,剛好附近有公交站,于是坐上公交就出發(fā)了。
本來并沒有報多大的希望,然而看到山塘的那一刻,卻是一個驚喜。
很多夫妻在這里拍婚紗照,給這里平白的增添了很多節(jié)日的氣氛(咦不對,不是清明節(jié)么)。明媚的陽光下,小橋流水,白墻黑瓦,一片安靜與祥和。雖然人仍然很多,但心情是好的。
剛走進山塘老街,就發(fā)生了一件事。
一個小孩子攔住了我:叔叔,你要香包嗎?只要5塊錢。
本能的,我拒絕了:不要。一種出門對陌生人的警覺和距離。
出乎我意料的,小朋友沒有纏著我,而是安靜的去了一邊。
這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這個小朋友長的很乖巧,很漂亮,不太像是一個壞孩子。
于是我蹲下來問她:小朋友,你為什么要在這里賣香包呀?
她:這是我們參加的一個活動。
這時我發(fā)現(xiàn)她和周圍的幾個孩子,都有著統(tǒng)一的著裝。
我:那你們在這里賣香包,你的爸爸媽媽知道嗎?
她:知道的。
我:那好。我買一個。但是我只有10元錢,你找給我5元好不好?
她:好。伸手去另一個同伴的書包里拿錢。然后,把我的10元和找給我的5元都給了我。
我一下子就笑了,相信她們是參加了一個活動。把10元退給她,我問她:你們這個活動的負責(zé)人在旁邊嗎?方便介紹我認識一下嗎?
她朝著另一個統(tǒng)一著裝的年輕人喊:老師,老師,這里。
我站起身來,詢問這個年輕人:這些孩子出來賣香包,她們的父母都是知道的吧?
他:知道的,我們是一個“寶貝走天下”的活動,讓孩子多和人交流,多溝通,從而提高孩子的表達能力和社交能力。
我:你們這個活動聽起來挺好的,但是這些孩子的安全你們能保證么?你們是公司,還是電視臺?
他:這個你放心,我們都有帶隊老師,給每個孩子也都買了保險。
我:嗯,那就好。但是我覺得,讓孩子卷入商業(yè)行為是不太合適的,他們還小,如果這么早就讓他們有了對金錢的計較,尤其是社交和金錢有了一定的關(guān)系,如果孩子因為賣不出香包而垂頭喪氣,或者哭著纏著游客去買的時候,你們的活動就變質(zhì)了,對孩子的成長也會有不好的影響。
他:嗯,這些我們都有考慮。我們不會計較每個孩子賣出了多少香包,也不會在意他們賣了多少錢。你看這些孩子有的還不會算賬。我們主要是想讓這些孩子走出書本,多和別人交流,溝通。
我點點頭,不再說什么了。我仍然對商業(yè)行為持一定的意見,但是對于這個活動的策劃者的心意,我也是能夠體會到的。
歸途的火車上,把玩這個香包,突然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張小小的紙條。抽出來,展開,竟是歪歪扭扭的“平安”和一顆心:
這一刻被感動到了。
孩子們,謝謝你們!愿你們也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成長,永遠以一顆真心去對待這個美麗的世界。
告別了孩子們,我接著逛我的老街。在老街的盡頭,遇到一家詩意的客棧——花間堂。走進去,倒像是一個小的園林,露天的茶座,步道旁種了很多的花樹,開著紅色的粉色的小花。正午的陽光下,有一家人在悠閑地喝茶。我看到一間“花間書院”,走進去,看到一個媽媽在彈鋼琴。
琴聲是雜亂無章的,因為旁邊這個小子在搗亂,還昂起頭問:媽媽,我彈得好不好呀?
媽媽寵溺:寶寶彈的真棒!
丫的,棒個毛線,搗蛋鬼。
繼續(xù)沿著步道走,在一棵花樹下遇到了吾皇貓上:
貓上大人一臉的寵辱不驚云淡風(fēng)輕,臥在花樹下,直讓人想起唐伯虎的《桃花庵歌》: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須花下眠。
貓上大人,鏟屎官這廂有禮了!
走出花間堂,在山塘昆曲館前,遇到了一對不是拍婚紗照的夫妻:
先生一身唐裝風(fēng)流倜儻,女士身著旗袍眼波柔媚,不禁感慨:好般配的一對夫妻。更難得的是,結(jié)婚多年,仍然有拍寫真的雅致,看兩人的神情,應(yīng)該是一直很恩恩愛愛的吧。不然生活的瑣事早已將興致湮滅,還如何穿一襲旗袍攜著那人的手,眼眉低垂?
想起李清照的一首詞:
浣溪沙·閨情
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一面風(fēng)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一直覺得女性的眼睛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哦,不對,不是東西),尤其是眼光的流轉(zhuǎn),一橫,一挑,一瞥,一垂,都有著萬千的風(fēng)情與意韻。古人云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古人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也許女性的眉眼里,真的有一個變化萬千的世界。
我也是從那女士柔軟的眼光里,看到了她對先生綿綿的愛意。
胡思亂想了一些東西,這時接到了雅璇的微信:你還在山塘嗎?
嗯,我在呢!
我倆從拙政園出來了,天吶盡看人頭了?,F(xiàn)在我倆打算去山塘。
好啊,那我在這等著你們。我還沒吃飯,你們?nèi)绻矝]吃的話,可以過來在山塘一塊吃。
好。
等雅璇過來還要好一段時間,我沒事做,走出山塘老街的人流,穿過廣濟路大路,信馬由韁地沿著小河繼續(xù)往前走。
這一走,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一片破敗的住房。斑駁的白墻黑瓦透出的不是江南水鄉(xiāng)的氤氳靈氣,而是生活粗重的呼吸。門前的晾衣繩上,曬著棉被,床單,內(nèi)衣內(nèi)褲,木架上釘著釘子,掛著一只曬得暗黃的雞的尸體,脖子被拉的老長,耷拉在一邊。不知名的土狗趴在路的一旁,頭上一塊暗紅的疤,一只眼睛因為得了眼疾紅紅的,腫脹起來,看起來眼睛一大一小。敞開的門卻甚不寬敞,屋子里光線昏暗,只看到一個老太太拄著拐杖坐在藤椅上。小路上,有一攤狗屎,被自行車碾壓后瀝瀝拉拉地拖了很長,空中凌亂地飛舞著電線。各種各樣的小店開在路旁,賣衣服的,賣菜的,賣咸肉的,賣鍋碗瓢盆的。臨河的窗上,掛著些衣服,那窗子,卻也看著局促。
我站在一個石橋上,看著這一切,呆呆地說不出話來。手扶上石橋,才發(fā)現(xiàn)石欄上滿是油污,已經(jīng)磨得發(fā)亮。
呆了很久,打開手機的備忘錄,我這樣記載:
七里山塘,以廣濟路大路為線,東南側(cè),是繁華的商業(yè)老街,店鋪林立,游人如織。西北側(cè),是古老的居民區(qū),破舊的白墻黑瓦,鍋碗瓢盆、腌菜咸肉的小店,老板娘坐在柜臺后帶著生活的愁容,臨水的窗嵌著骯臟的玻璃,石橋上油亮的扶手斑駁了多少個世紀(jì)的歲月。這是老街,這是歷史,這是生活。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表達什么,是一種感慨?感慨時代的變遷有著怎樣強大的力量,讓一條馬路隔開了兩個世紀(jì)。是一種悲傷?只是一條馬路,便隔開了兩種生活。這側(cè)的人,還過著幾十年前的生活,另一側(cè),卻已經(jīng)是游人的天堂。抑或,是一種信仰的崩塌?我以為的江南,如果不是陽光明媚鮮花盛開,也是蒙蒙細雨中的油紙傘,是空曠寂寥的雨巷,是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然而,陽光背后有陰影,油紙傘被風(fēng)吹折了傘骨耷拉在一旁,雨巷里長滿了青苔有霉菌的味道,而春帷,已經(jīng)不再等待那個錯誤的歸人。
這是破落的江南,是市井的江南,是生活的江南。
我,也只是個過客。
回來后我也在想,也許,這就是生活,就是那么不堪,就是那么俗氣。生活不是“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而是“自此長裙當(dāng)壚笑,為君洗手做羹湯”。然而不管生活如何,總要笑,總要穿起美麗的長裙,哪怕上面滿是油污。
想起在臺灣交換的日子,每次進臺大總要路過的墻上的那句話:
最后,我們還是要回到生活里頭。日子在哪里,我們就在那里跳舞。
四、蘇大翻墻記
作別雅璇她們,我從山塘回來,打算去蘇大逛一逛,于是在相門下了地鐵。
走到門前,問我:證件!
我翻了翻兜:啊,我忘在宿舍了,我這就回去拿。便要進門。
沒證件不能進,給你室友打電話送過來。那看我的眼神,翻譯成東北話就是:小樣兒你還給我整(zeng)這(ze)個,不好使我給你說。
我:你等會啊,我去打電話。趕緊逃了出來。
媽蛋,革命戰(zhàn)士的自由豈是你能困住的?必須發(fā)揮我黨艱苦樸素,英勇作戰(zhàn),決不妥協(xié)的優(yōu)良作風(fēng)。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沒有條件創(chuàng)造條件也要上。
繞著蘇大走了半圈,看到一面墻旁立著塊石頭,估摸了一下我的身高+臂長和石頭頂?shù)綁︻^的距離,差不多可以,猛一用力,嗯,上墻了。
站在墻上望著蘇大校園,啊,風(fēng)景真是好,視野開闊,視角極美,墻頭的風(fēng)吹過有著柔軟的涼意。我在墻頭上背著手走來走去,像是個國王巡視著自己的領(lǐng)地。不是我吹,你們哪個蘇大學(xué)生看到過這樣的美景?我這心里樂呵地直想作一首詩:誰敢橫刀立馬?唯我彭大將軍!
墻上兜了幾個回合,我這激動的心情平復(fù)下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下不去了。
墻下種著一排矮的灌木叢,估摸著我一跳跳不過這個灌木叢,栽在里面受傷的可就不一定是腳了。
另一邊是一個女廁所。女廁所和墻之間,有一條半米寬的縫隙。跳到這里應(yīng)該還好,只是要堂而皇之的從女廁所前面經(jīng)過了,總有點尷尬。
又兜了幾個回合,思酌再三,覺得還是自己的小命比較重要。聽聽女廁所里好像沒有什么人,附近也沒什么人,眼一閉,跳吧。
就這樣進了蘇大。
然后,在蘇大的校園里,我竟然看到了丁香花。
恍惚回到了哈爾濱的五月,溫暖的陽光和略帶寒意的風(fēng),午后的二校區(qū)花兒開得爛漫,桃花,梨花,洋紫荊,丁香,還有旁邊家屬院火紅的虞美人,我常常于午后到這些花兒附近走動,聽著阿桑的《一直很安靜》或者《葉子》,想著一些或近或遠的事。那時候還是個文藝青年,聽了五瓣丁香后就跑去花叢中找五瓣的丁香,結(jié)果不僅找到了五瓣的,還找到了12瓣的。找到五瓣丁香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給當(dāng)時還是朋友的前女友打電話訴說自己的欣喜。后來還特地寫了一篇小文《尋一朵五瓣丁香》。
時光太遠。大三自臺灣回來后也幾乎不再文藝,恍惚已經(jīng)隔了多年,今天卻突然地相見。
開心地給希哥發(fā)語音:你知道嗎,蘇大竟然有丁香。我一直以為,丁香是東北才有的花,因為我在哈爾濱看到了太多的丁香,丁香還是哈爾濱的市花。因為這個緣故,我一直以為戴望舒的《雨巷》的意象是錯誤的,是作者無知或者故意拼湊的,油紙傘和丁香和雨巷是不能在一起的。我一直以為,江南沒有丁香。我在南京沒有見到過,在臺灣沒有見到過,在上海沒有見到過,甚至在蘇州的其他地方,我也沒有見到。卻沒想,蘇大竟然有。真是不可思議……
又給希哥發(fā):別嫌我嘮叨啊,我這是太激動了。很久沒有觸動過這些小情緒了,一直以來都淹沒在工科的學(xué)業(yè)或者科研中,沒有心思去想,也故意克制自己不去想。今天你就讓我好好發(fā)泄一下吧。
事實證明,希哥真寬容,任我發(fā)泄,她睡她的覺,半天絲毫不鳥我。
蘇大的校園寧靜古樸,磚紅色的老建筑隨處可見。走在這樣的校園里,心也會一點點的沉靜下來,會覺得求學(xué)、讀書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尤其在這樣溫暖的天氣里,倘若讀幾句《花間詞》,吟幾首朦朧詩,實是應(yīng)良辰美景之樂事。
蘇大校內(nèi)有一處小山坡,開滿了二月蘭,一大片的紫色,開的很美,引得很多蝴蝶和蜜蜂在這里飛來飛去,很多的學(xué)生和游客在拍照。我拍那只蝴蝶的時候,一開始離得很遠生怕驚走了它,但是它不為所動。到后來,我的鏡頭都快要貼到它了,它還是一動不動,很配合我拍照。也許這里的蝴蝶都不怕人吧,我想。
在蘇大里徜徉了很久,都忘記了時間,一直到手機沒電了才驚醒。憑著記憶坐公交回到了青旅,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錯過了預(yù)定好的火車。
有點不舍得離開了,蘇州,真的讓我很喜歡。
但最終買了另一班高鐵,總要回到生活里頭啊,就用平江路上的酸奶來做最后的道別吧。
盜草人
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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