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濤
蘇軍在1945年1月12日發動冬季攻勢之后,蘇軍波羅的海第1方面軍和白俄羅斯第3方面軍已經東普魯士多地成功突入德軍防線。
不久后,蘇軍白俄羅斯第2方面軍在羅科索夫元帥的指揮下,向位于華沙城西北200公里處的西普魯士城市托恩(Thorn,今波蘭城市托倫)方向發起了大規模攻勢。該方面軍的左側為朱可夫元帥的白俄羅斯第1方面軍。
蘇軍此番冬季攻勢的目的在于突入但澤地區(Danzig),以此將東普魯士與德國其他領土分割出來。為此,德軍不得不不惜一切代價阻止蘇軍大規模攻勢。但是,德軍又該如何行動呢?
1945年初,蘇軍已經贏得了兵力和物資的絕對優勢,而德軍則早已失去了戰略上的希望。德國只能將包括托恩、庫爾姆(Kulm,今波蘭海烏姆諾)和格勞登茨(Graudenz,今波蘭格魯瓊茲)在內的一系列維斯瓦河畔城市宣布為要塞城市,絕望地下令這些城市的守軍“戰斗至最后一顆子彈”!
然而,這些城市此時與其說是要塞,更像是一座座淹沒在蘇軍大規模攻勢洪流中的孤島。希特勒“戰斗至最后一人”的戰略給德軍帶來了嚴重損失,卻無法阻止蘇軍繼續向西突破。
1945年1月底,蘇軍包圍了被希特勒宣布為“要塞”的維斯瓦河畔城市托恩。1月30日,托恩要塞守軍意外地接到了來自希特勒親自下達的突圍命令。當守軍獲知突圍的命令時,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元首已經下令立即撤離托恩要塞。”此時,德軍約有32000人被圍困在這座維斯瓦河畔的西普魯士要塞城市。
一場生與死的競速就此拉開了序幕。
1945年1月21日,騎士十字勛章獲得者奧托-約阿希姆·呂德克中將(Otto-Joachim Lüdecke)被任命為托恩要塞司令。他獲悉蘇軍已經突入要塞外環防線,并進入了南部戰線的內環區域,成功攻入南部戰線的一座堡壘。托恩要塞為德軍在維斯瓦河流域西普魯士地區防線一個重要的支撐點,德軍無論如何必須守住該地。除托恩城內的部隊外,他還負責指揮這座城市外圍大量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修建的堡壘工事。
呂德克中將隨即驅車前往托恩,于1月22日深夜23時抵達。這時,他才獲悉守軍已經擊退了突入南部戰線一座堡壘的蘇軍,并殲滅了突入要塞內環的蘇軍。但是,由于缺少兵力,守軍已經無法守住外環防線,只能在那里部署薄弱的警戒兵力。
盡管守軍擊退了蘇軍在21日的進攻,但是蘇軍在接下來的幾天中將勢必加強進攻的力度。在此形勢下,托恩城自戰爭爆發以來第一次以戰區身份登上了國防軍總司令部的相關報告。
但是,鑒于蘇軍的絕對優勢以及己方彈藥嚴重短缺的現實,呂德克中將根本看不到任何全身而退的希望。
此時,托恩要塞守軍包括一些支離破碎要塞部隊、一支裝備了72門88毫米高炮和一些20毫米高炮的防空部隊、托恩候補軍官和士官學校的學員隊,以及正在組建中的第31人民擲彈兵師。第31人民擲彈兵師盡管人員充足,但沒有裝備任何火炮。另外,一些人民突擊隊單位被部署在最前線,但是他們中沒有炮兵可以操作要塞炮。德國陸軍總司令部原計劃在托恩要塞投入5個師的兵力,但呂德克中將抵達后托恩時并沒有看到其他4個師。經過與陸軍總司令部交涉,陸軍總司令部才調來了從華沙附近撤來的第73步兵師。
陸軍總司令部要求托恩守軍至少堅持三個月的戰斗,但是呂德克中將經過核算,預計守軍的彈藥實際上只堅持3天的大規模戰斗。油料情況也是如此。為此,陸軍總司令部要求守軍在要塞內環修建一座臨時機場,以便為其空運彈藥并疏散傷員。但是,修建機場的計劃根本無法進行,因為要塞內環地帶根本沒有足夠空地庫修建機場。事實上,在整個蘇軍圍困托恩要塞期間,德國空軍只在兩個晚上向其空投了少量彈藥。
呂德克中將發現要塞司令部的人員構成根本無法指揮戰斗,不得不試圖從第31人民擲彈兵師和軍校學員中尋找有前線作戰經驗的軍官。
蘇軍圍城部隊的主力為瓦西里·波波夫大將(Wassli Popow)第70集團軍的絕大部分步兵師。這些蘇軍部隊大多裝備了重型火炮,意圖以此將周邊的德軍堡壘工事和這座擁有大量北德意志風格哥特式磚木結構建筑物的城市夷為平地。
1月25日,蘇軍完成了對托恩要塞的合圍。呂德克中將派出了一支由軍校學員組成的突擊隊,試圖與福爾東橋頭堡(Brückenkopf Fordon)守軍取得聯系。突擊隊出發后發現,與其前往福爾東,還不如返回要塞。
1945年1月26日,新成立的德軍維斯瓦河集團軍群總司令海因里希·希姆萊,給托恩要塞發來了一份電報,再次要求要塞守軍“無論如何”必須守住陣地。
要塞司令呂德克中將對于絕望的形勢心知肚明,他認為部隊繼續原地防守只會進一步消耗原本便少得可憐的彈藥,只能換來得不償失的成效。于是,他毫不遲疑地下達了準備突圍的命令。他似乎看到了突圍至己方主戰線的一線生機,認為部隊可以克服向西突圍的距離。
此時,深冬的天氣越來越惡劣,氣溫已經下降到了零下15攝氏度。嚴寒將首要沖擊那些缺衣少食的平民,其中也包括大約600名德國平民和一些持中立立場的波蘭平民。如果德軍繼續堅守這座城市,德國軍民必將承受更大規模的平民和士兵傷亡。
在這一極度危急的時刻,呂德克中將竟然又收到了一份來自維斯瓦河集團軍群總司令希姆萊的命令。希姆萊在電報中這樣要求到:
“托恩要塞的任務是拖住敵軍。你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守住這座要塞。至于彈藥補給問題,我會幫你們解決。我會在合適的時間將你們撤出要塞。
望你們盡力完善防御設施,立即將一條城市街道改造為飛機起降跑道。
望你們不要坐等敵軍的進攻,應主動實施突擊隊行動,以精確火力打擊蘇軍的后勤補給通道,以此打破蘇軍的圍困。”
在呂德克中將看來,鑒于彈藥短缺和蘇軍的絕對優勢,希姆萊的這種戰術指導簡直是天方夜譚。
就在守軍的形勢到了最危險的關頭時,呂德克中將找到了一位德軍高級代言人。陸軍總參謀長海因茨·古德里安大將同樣支持托恩守軍發動突圍行動。他將想法轉告給了希特勒。在此之前,希特勒很少下達過撤退的命令,而且幾乎沒有給被宣布為“要塞”的城市和戰區下達過類似命令。
但是,希特勒在1945年1月底竟然給托恩守軍下達了突圍的命令。他在標記日期為1945年1月29日的電報中簡短地下令道:“致維斯瓦河集團軍群。元首已經下令托恩要塞守軍實施突圍行動。”
為此,希姆萊在1月30日給第2集團軍司令瓦爾特·魏斯大將(Walter Weiss)下達了行動完全自主權的命令。魏斯大將立即將命令轉達給了托恩要塞司令呂德克中將。當呂德克在當天中午時分接到這道命令時,便立即將突圍命令傳達給了周邊被圍部隊的指揮官們。
呂德克中將最初決定在1月30日23時開始突圍,但因時間過于倉促,最后只能推遲至1月31日凌晨5時。
1945年1月31日黎明,托恩要塞及其周邊的32000名守軍拋棄了所有不必要的重型裝備,編為三個行軍縱隊開始向西北方向突圍。呂德克中將讓第73步兵師為右路縱隊,軍校學員部隊和要塞部隊組成中路縱隊,第31人民擲彈兵師則為左路縱隊。這三個縱隊都部署了兵力可觀的殿后部隊,一旦行軍縱隊前鋒單位遭遇蘇軍抵抗,殿后部隊必須實施掩護行動。另外,中路縱隊還編入了德國平民和傷員,摩托化單位則跟隨左路的第31人民擲彈兵師。突圍行動中,德軍屈指可數幾輛坦克和突擊炮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支援性火力。
當天,在北面奪取了庫爾姆的蘇軍部隊發現了托恩守軍突圍的企圖,并發現了德軍的突圍路線。德軍必須冒著嚴寒和冰凍的地形穿越至少50公里的距離。隨著蘇軍繼續向西進攻,事實上托恩要塞距離德軍主戰線的距離也越來越遙遠,突圍的風險也越來越大。但是,呂德克中將此時已經根本沒有任何退路。
1945年2月1日,蘇軍已經進入托恩城內城,并最終宣布奪取了這座被希特勒宣布為“要塞”的城市。蘇軍并沒有在公告中提及德國守軍突圍的情況。此時,突圍部隊的生死戰斗仍在繼續,他們在沿著維斯瓦河的突圍路線上反復經歷著艱難且損失慘重的戰斗。戰斗中,維斯瓦河東岸的一些小村子反復易手。蘇軍一度切斷了德軍的撤退路線。
早在1945年1月中旬,德軍便在托恩西北方向結冰的維斯瓦河上用鋼梁和枕木鋪設了一座“鋼鐵大橋”。這處渡口成了托恩要塞的一處關鍵救生通道。1945年2月5日,德軍又在庫爾姆西南幾公里處尋找到了一個重要渡口,包括大批傷員在內的許多德軍士兵最初在東岸守住了這個渡口。這些士兵最后也在冰凍的河面上跨過了維斯瓦河。
此時,守住這條生命通道成了突圍部隊的首要任務。庫爾姆以北維斯瓦河西岸小城施韋茨(Schwerz)此時仍在德軍手中。但是,德軍又能堅持多久呢?
由于渡口此時的冰面仍足夠厚實,因此一些車輛可以通過冰面過河。在接下來的兩天里,更多的突圍部隊經這處渡口跨過了維斯瓦河,在施韋茨附近回到了德軍主戰線,完成了突圍任務。
從1945年1月31日到2月8日,托恩要塞約32000名守軍在經歷了損失慘重的突圍行動后,約15000至19000人回到了德軍主戰線。在托恩要塞被圍困和突圍行動中,德軍陣亡或失蹤了數千名官兵,其中包括著名畫家弗朗茨·澤德拉克克(Franz Sedlacek)。另外,數千名官兵在突圍行動中被蘇軍俘獲。
加入德軍突圍隊伍并最終抵達施韋茨的平民的數量,目前仍沒有具體的數字。蘇軍在托恩要塞包圍戰和堵截戰中損失亦無從考證。然而,德軍再也無法阻止蘇軍繼續向西進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