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譬如一條河流，起初不過是山間的一線細流，歡躍奔騰，自以為將永遠如此活潑。既而流至平原，便遲緩了，卻也寬闊了。兩岸的景物，先是新奇可喜，繼而熟視無睹，終至于視而不見。人們大抵如此，年輕時好奇，中年時疲乏，老年時麻木。

我曾見過一個老翁，坐在河邊的石凳上，日日望著流水。問他看什么，他只道："看水。"水有什么好看？不過是流動罷了。后來我才明白，他看的不是水，是水中流逝的自己的歲月。那水日夜不停地流去，而他的生命也隨之消盡了。人們常常在遲暮之年，才忽然發覺時光的飛逝，而年輕時總以為來日方長。

人生在世，苦多于樂，這是不消說的。但人們偏要尋些樂子來，仿佛如此便可欺騙自己。有的追逐金錢，積攢了一輩子，臨死時卻帶不走一文；有的貪戀權勢，爭競了一世，到頭來仍是一場空。更可笑的是那些自詡為智者的人，以為參透了人生真諦，其實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自欺罷了。

我曾見過一個瘋人，日日在大街上喊叫，說他要飛上天去。眾人皆笑他癡，我卻覺得他比那些自以為清醒的人更明白。至少他不掩飾自己的欲望，不偽裝自己的愚蠢。常人所謂的理智，不過是給自己套上的枷鎖，而瘋狂倒可能是真正的自由。

人生如寄，我們不過是暫居此世的過客。房屋、財產、名譽，皆非我有，不過暫時經手罷了。然而人們卻為此爭奪不休，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搏。細想起來，豈不可笑？但更可笑的是，明知其可笑，卻仍不免陷入其中。

河水終將流入大海，而人的生命終將歸于虛無。在這短暫的旅途中，我們所能做的，或許只是在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繼續前行。不必歡呼，不必哀嘆，只是靜靜地走完這段路。

人生終究是一場獨自的行走，無人能真正相伴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