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安河水靜悄悄,從上流到下,從西流向東,s行流進一個火紅的圓盤子里。這一路很平緩,像踏一片枯草地,耳朵貼著,才能聽到嘩嘩的聲音。
早些年,不是這樣的。
樂安河水轟轟烈烈,像一群鐵甲騎兵從地平線噴涌而來,盡頭也不是柿子般的夕陽,盡頭是,常有河邊搓衣服的大媽手帶泡沫指著東邊對蘆葦樣高的孫子說:“盡頭就在那邊?!?/p>
每一個離開家鄉的人都會帶走一眼磅礴,白白的河水在心里翻滾,像一臺永動機。生命本來面目就是這樣。不舀一眼活水在身體流淌,人生就會靜靜悄悄,用樂安鄉長的話說就是,不厚重,如鴻毛。
離開的人多了,樂安河便成了今天這模樣,從東流向西,避開所有的石塊,木伐,鐵船,壓彎一株水草,帶走一片浮萍,河床成了傳送帶,這些全都倒進夕陽里。
黑夜也不太黑,或者昏黃色,或者淺綠色。
樂安河兩旁紅墻碧瓦,有男孩有女孩,老人土狗,榕樹棗樹,白菜圍欄,烏鴉麻雀,有學校有衛生所,有理發店有黑網吧,還有中國郵政。
離開的人大多挑了一個黑色的夜晚回來,有背包拖包挎包,他們站在橋上,咳的一下飛出一團唾沫,在河水里砸出一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