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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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飄出門縫,門外的謝孤栦抖了抖,推門冷聲道:“滾滾,他的確是你爹,你的父君,你娘親的夫君。”
良久,白滾滾嗯了聲,便不再說話。他不說話,東華也不說話,又過了良久,只聽懷中飄出一個稚嫩卻有些沉悶聲音:“從前在凡間私塾念學時,我問過娘親,我爹在哪里,娘親說我是她一個人生的,沒有爹。其實我知道,我是有爹的,娘親不愿提起,我便不再問,權當沒有罷。”東華呼吸一滯,手上力道有些松散,白滾滾趁機掙脫他,一臉嚴肅,拔高音量,道:“這些年,你跑哪里去了?連我都看得出她一個人很苦,所以她同我搶糕吃時,我從不認真反抗,因為那時她會笑,且笑得很開心,早上起床看到蓋得端正嚴實的被子,她也會笑……我想要她從里到外都是快樂的,可你身為她的夫君,你在何處?!”白滾滾低下頭,壓低了聲音,“雖然我很想你,可是我還是有那么一點點恨你……”
謝孤栦在一旁聽墻根兒,聽得很舒心,他娘沒說錯,他確然是一個沉穩且有擔當的孩子。
東華壓了眼眉,拖起白滾滾肥嘟嘟的下巴,對上那雙泛著濕氣,如黑曜石般閃爍的大眼,雖然此刻他只有半顆心,心口上仍是攪著疼,閉眼穩了穩,方道:“滾滾,是我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天命,才教你們母子遭了兩百年的罪,我犯的錯,我會用我的所有來彌補,從現在起我會好好愛你,好好愛小白,我們一家三口再也不會分開了。”
聽到他喚小白,白滾滾腦子里騰的一下便浮出了那個下著小雨的夜晚,雨滴敲擊著屋檐,滴滴答答的響,她睡到半夜,口中時有囈語,他聽得不真切,起身給她蓋被子時,卻聽清了一句話:帝君……帝君為何要丟下小白?誠然他當時不知道帝君是誰,但他知道,這個叫帝君的人能讓那個平日里同自己搶吃食的彪悍娘親,那個笑起來燦若星子的美麗女子,時常在午夜睡夢中濕了枕帕。
白滾滾也不知道為什么想哭,反正就是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出來。他還那么小,方才從他口中透出的低沉壓抑不該屬于他,放聲哭出來也好。
看著此刻傷傷心心啜泣的白滾滾,東華溫柔的替他拭著磅礴的淚珠兒,兩百年來,他第一次感到活著真好,“滾滾,以后跟我住可好?”
一陣抽泣后,白滾滾斷斷續續問道:“娘、娘親呢?”
“自然要一起。”
還是一陣抽泣,“嗯,父君。”誠然他確只有一點點恨他。
東華愣怔了一瞬,便笑了,笑靨如花,日月難與其爭輝。
白滾滾將掛在唇邊的鼻涕吸回去,亦扯出個笑,同樣的絕世之姿,一看就是親生的,謝孤栦望了眼鳳九,心里很安慰,苦了這么久,如今也算得圓滿罷。謝孤栦默默的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兒,然后又默默的朝廚間走去,這個時候他該出現在藥罐邊,絕非此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