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斜杠青年，多么誘人的一個稱呼。
和很多人一樣，我也是個白天在電腦前敲敲打打的所謂白領。
但是下班后，26歲的我想要活出不一樣的生活。
做兼職打工，教漢語，學法語，創業做自己的活動策劃小生意，參加國際義工旅行，寫專欄......
這些我都在做，也在做的同時遇到各種挫折。的確，我不是頂聰明和頂用功的那個，有很累的時候，卻也會因為一些經歷變得容光煥發。
請看《下班后干什么？》之生意，都是守出來的。
十一國慶長假的第一天，當我的朋友都還在夢鄉里翻滾的時候，我推開了在善嘉路的一家小店的門，桌上一片狼籍：紅酒瓶七倒八歪，香煙灰到處都是，還有燒烤的盒子......店內一個怯怯的女生手里拿著吃到一半的三明治，對我柔聲說：“你是新來的？”
就這樣，我開始十一長假在服裝店打工的生活。
十一長假前一天，我無意中在豆瓣上刷到一個做兼職的貼。想想男朋友十一正好在西安辦事，我自己也正處在一個不想見朋友吃肉喝酒的敏感期，在家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出來做做兼職咯。
找到這家小店，兩個商鋪打通，左邊是個尚未對外營業的小咖啡店，右邊是賣鞋子衣服包包的服裝店。來面試的那天見到過老板，是個意大利華裔。我看著滿地的chanel和gucci的包裝袋，順手拿起一件maxmara的毛衣，像是讀到了我心里的疑惑一樣，老板說：“假的啦。”
兼職工作內容不算特別繁重，主要是打掃店內衛生，拍照上新，記錄訂單，招呼客人，維護下朋友圈等等。
吃著三明治的女生叫如也，大四，話不多，但是聲音很柔。我贊她聲音好聽，她也不說謝謝，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聊了幾句，才知道她是新聞專業的，問她為什么不專心找個靠譜的實習，她漫不經心地說：“想和男朋友出去旅行，回來再找工作吧。”
我們先一起干活，別看她說話柔聲細語，卻是有想法的類型，手臂內側還有一行小紋身。
我不禁默默想，和現在的小朋友交流還真不能胡亂以大姐姐自居，很難騙到他們啊。
我們干著活，第三個兼職姑娘來了。她一頭短發，穿著露肩小背心和牛仔裙，滿臉笑意地走進店里。她說她叫凱瑟琳。
凱瑟琳是個活潑的姑娘，沒幾句話就混熟了。她剛工作一年，在500強做HR，但又憂心忡忡地和我分析了一大堆做HR沒勁的地方。
“我出來做兼職就是想自己存點錢然后換工作的。別看我雖然和同齡人比，現在掙得也不少，但錢不嫌少啊。”
一起吃飯的時候，她和我分享了她對西歐的向往。“我特別喜歡西歐的文化的，我準備明年就去專攻語言，然后去留學。”
我逗她：“留學很貴的哦，你現在工作一年存了多少啦？”
她吐吐舌頭：“一分沒存到。工作好幾個月才學會收支平衡這項技能呢。”
但她是個樂天派。“我到今年年底要存夠兩萬！”
老板有著典型的歐洲人作息，據說只有下午會進店。吃罷午飯，我們閑著沒事，三人圍在一起聊天。
其實主要是我和如也聽凱瑟琳滔滔不絕地講賺錢的重要性。
“我是絕不肯讓我孩子以后像我這么苦的，我一定要多賺錢。開源節流都要做。
當初我不肯來上海念大學真是虧死了，都怪自己當時被小時代害了，覺得上海太紙醉金迷，不敢來。”
我歪著頭讓她別太逼自己，開心最重要。
她很認真地說：“開心的基礎是錢。”
如也似乎不想插太多話，不過她還是同意凱瑟琳的觀點。
我看看對面的商品樓，想想我們的工資條，再看著剛畢業一年就已經那么急于賺錢積累財富講話都有些焦躁的凱瑟琳，心里一陣酸楚：讓財富自由作為生活的終極目標，真的好么？
4點多的時候，老板Kevin來了，他穿著緊身牛仔褲和白襯衣，腳上一雙gucci的白鞋，進來就要喝Cappucino，還囑咐我們必須要燙杯子，不然咖啡不會好喝。
Kevin說他9歲移民意大利，凱瑟琳問他為什么還要回中國，我脫口而出：“賺錢唄。”說的Kevin被一針見血的感覺。
他教我們干活，我也漸漸看出這個行業的端倪：這些A貨和所謂原單的商品，全都是廣州這里進來，然后他直接往原價上加一倍左右的價錢再賣出。
“冬天的鞋子都加300塊，高筒靴和中筒靴加300到400塊，把最后的價錢圓成99結尾，比方399，799。”
我看了店里的包包和鞋子，很驚訝于為什么有人會來買這幾乎一眼就能看出破綻的假貨，但是的確他的生意好的驚人。
“如果一天營業額超1萬，開香檳給你們喝也可能哦。”Kevin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
撤下春秋天的衣服，打包，上新，發朋友圈，7點半，我們才吃上飯。
4個年齡收入背景理想都不盡相同的人圍坐在木桌旁，吃著叫“好再來”的炒菜和盒飯，看著新聞聯播。
凱瑟琳問Kevin：“你在上海買了房嗎？”
Kevin眉毛一挑：“買房子？哪里買的起哦，對面房子都16萬一平了哦！”
一語道破天機。
于是作為第一天外出打工的結束語。
又做了幾天，深深地有了一個極大的感悟。
自己也是90年生人，理論上也算是個所謂的九零后吧，但是和這些個92，94年的小妹妹比，自己怎么這么不老辣呢。簡直是枉費我做了那么好幾年的總裁助理了。
幫老板轉發新品朋友圈，剛發完，94年的如也就說，這一款不是我昨天發過了么，你發的定價和我的都不一樣。
這個小店有好幾個微信號和十幾個供貨群，每天點來點去又和客人說話老是會發錯。
剛還看過的價目表，老板一問，我回答的又是供應商給的報價，又是兩個妹子提醒我。
基本上，我就是被兩個妹子指揮和嫌棄著。雖然她們嘴上沒說什么，但是完全可以感受到她們對我反應低下的表現是不屑的。
比方說剛送到的兩個包包的快遞，我和如也各自在拆，過一會兒客人來了，如也和我都去招呼了，回來以后我把手上的包包拍照上傳，過了一會兒Kevin問怎么只有一只包包，我問如也，你的拍了嗎？她說：“我剛在招呼客人。我以為你拍的時候都拍了。”
兩句話說的我啞口無言。
但仔細一想，對啊，我們是個團隊誒，我干嘛總把自己的工作界限劃那么清楚？我不幫小伙伴，小伙伴也不幫我，那還做什么事情？
作為一個獅子座，真的很討厭被比自己年齡小的人挑戰。
可能這也是為什么我的朋友全都是比我大好幾歲的人吧。
我想起我工作的時候也老說比我年紀大的人思路混亂，指責起別人那真是唾沫橫飛可以講一下午。
但再看人家兩個妹子，處事不驚，小事情做的條理清晰。如也特別有主見，什么事都有自己的想法。Kathrine沒事就在那里受傷，掃了拖拖了掃的，洗杯子更是勤快無比。
我想，人真的是不能太傲氣。低下頭來學習總是好的。
特別是從比自己年齡小的人學到的東西更對人有用。
會不舒服，但是，深刻。
老板Kevin是個有點事媽的意大利人，每天白天睡覺晚上出洞，一來就是挑剔我們衛生沒搞好，或者吵著要喝燙的卡布奇諾。
“Katherine，你沒有燙杯，我和你說了用25度。還有你這個奶泡沒有拉好，這個杯子也不是我的專用杯，重新做。”
在工作的第三晚，Kevin和我們一起坐下來，然后聊聊大家的工作。
其實我們七嘴八舌地在他背后給了很多意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每個兼職員工的職能要分開。沒想到Kevin還真的和我們“心有靈犀”，他點了一支煙，用那不標準的國語開口：
“觀察了你們幾天，覺得還是分配給你們不同的工作。Katherine負責銷售和客服這一塊，如也負責微商運營，至于你...”他看看我，”我還沒想好讓你做什么。”
我心里一震，難道被小朋友嫌棄還不夠，還被老板嫌棄了嗎。
還好，后面幾天也是相安無事。
我發現Kevin是個工作狂一般的存在，只要他在工作，無論是他的中國女朋友還是外國女朋友，無一例外在邊上坐著都自動化身為店內擺設，他是絕對不會放下手頭上的工作去招呼她們的。和我一樣屬馬的Kevin，每天就是這樣守著這間據他說有60萬庫存的小店，從廣州進貨來賣，一天營業額8千到1萬，卻依舊不肯買房子，也不愿意結婚，甚至休假的時間都沒有。
他惟一一次放下手頭上的工作，是因為他的溫州親戚來看他，想必也是已經移民去了意大利。他普通話不好，小時候一直說的溫州話倒還是記得很溜。他的叔叔和他一樣有一個堅挺的鼻子，Kevin說：
“生意是不好做的，特別是對外面來的人。我09年開始做生意，做了很久一個星期都只有兩千塊營業額。房租這個月又漲了，這么小個店面收我那么多錢。也就是這幾年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老客戶們，才有了現在。”
叔叔喝著茶來了一句總結性的發言：
“生意，都是守出來的。”
十一過去，我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工作崗位。回想起這一小段兼職經歷，覺得再怎么說，也學會了拉花和做意大利人不會挑剔的卡布奇諾。有一天沒事，我也買了一雙Kevin供應商那里的鞋子，進貨價才200大洋，我興奮地收到鞋子，結果穿上后還沒走到地鐵站，腳后跟就磨得一塌糊涂。
我想，一分錢一分貨的道理，是恒古不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