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昨日興起,做了一鍋南瓜飯,攪勻了金黃金黃,甜咸甜咸。
? ? 我本喜歡吃南瓜,但快七年不吃了,并非厭倦了南瓜甜甜的味道,只是不敢隨便嘗試去憶起那時的狀態,青春期的叛逆,爸爸的頹廢和奶奶的溫暖。
?如果說每個人的童年有一種味道,那我整個童年都彌漫著南瓜的香甜味,忘不了,也抹不去。爺爺去世以后,我和三哥一直跟著奶奶住,直到去市里去上高中,離開奶奶以后,基本上南瓜這物能避則避。
?奶奶是個很要強的人,干的一手好活,種的一手好地,靠干點農活養活了七個兒女,順便還把我們幾個孫子孫女也給養的好好的,特別是我,養得白白胖胖,她放在現在絕對是個女強人。當然,上天很公平,做飯是奶奶的短板,所以在這樣的條件下,注定她老人家是不可能做一個吃貨,在奶奶的信條里,沒有浪費,沒有搭配。“管飽就行”,“差不多”,“將就了”,“沒壞,怪浪費,我吃”這些詞條總是出現在她的生活里,畢竟,六十年代里餓死的名單里沒有她的孩子和父母。就這樣,跟著奶奶生活的每個冬天,我們都與南瓜有一場博弈,炒青南瓜絲,炒青南瓜片,煮白水南瓜湯,南瓜飯,綠豆南瓜湯,從蒸到炒,從煮到燉,變著形式。從南瓜出生到結束的每個生長階段都吃過。那時最喜歡吃奶奶做的南瓜飯,瀝過米湯的飯團放在熗炒過的餅子黃南瓜片上,放水文火悶熟,奶奶總是能很好的把握火候,不會火大太粘鍋,也不會火候不夠瓜味不足,舀一碗拌著,金黃金黃,飯粒甜而不膩,一口飯一口米湯,人間美味。餅子瓜,圓南瓜,彎南瓜,瓢子瓜,各種時段,各種品種的瓜都有,在正屋的一角堆成小山,那時感覺永遠也吃不完。三哥不喜歡吃南瓜,經常吃白開水泡飯,醬油拌飯,所以現在瘦的跟個閃電一樣,要是把南瓜換成冬瓜,三哥就會吃得相當開心,好幾大碗飯。而我恰好相反,更喜歡吃南瓜,冬瓜老是被奶奶蓄得很老,無論是煮湯還是炒著吃都是酸酸的。久食南瓜還是會產生厭倦,即使我很喜歡吃,但奶奶好像永遠吃不夠,永遠也做不夠。所以很盼望過年,每當年關來臨,吃南瓜的日子也就結束了。而年初最盼望的是麥子成熟,奶奶會去打麥子做麥粑,粗面粉和紅糖,和揉了軟了一坨坨攤在梧桐樹葉上,大火一蒸,清香撲鼻,咬下一口,帶著梧桐葉的清香,麥粑的甘甜充滿整個口腔,至今認為這是奶奶做的最好的吃食。還有一樣讓我垂涎的面食:雞婆坨(鋪蓋面),泡菜壇子里的老酸菜切成薄片,在柴火大火里炒香了,加水熬煮,面團放鹽揉軟了,在瓢背上攤平攤平,揭下放鍋里,只需幾分鐘,一碗熱氣疼疼的酸菜雞婆坨就好了,酸爽開胃,每當胃口不好的時候,總會想起奶奶在灶上的樣子,和那暖胃的一碗雞婆坨湯。
? ? 最近也嘗試著按著奶奶的方法做雞婆坨和南瓜飯,食材越來越好,配料越來越好,只是,再也吃不出溫暖的味道。
?這幾年愛上了吃冬瓜,對于南瓜,仍舊喜愛,只是不敢隨便嘗試兒時的味道,僅此而已。
? 如果偏要給那段年少的成長定個義,謂語必定是奶奶。
?好多年都沒有堆一屋角南瓜的盛況,奶奶也不再能扛著鋤頭種出一山坡一山坡的糧食。腿腳越發不靈便,記憶力減退,開始絮絮叨叨。和所有老人一樣,該小氣時小氣,該啰嗦時啰嗦。
每年過年回家,奶奶總塞給我壓歲錢。我想,今年,這紅包該我給了吧。
?每次電話,第一句永遠是:乖乖,你在外面好撒?每次叮囑,好好讀書喲,要聽老師話,和同學好好相處哈,要讓得人,有撒子吃的要分到分到給同學吃喲。重重復復也就這幾句,但讓人安心,畢竟我們都不太善于表達。
?年過八旬,曾經討厭別人嘮嘮叨叨如今也會拉著我滔滔不絕一晚上,聊聊家長,論論里短,聊聊七大姑八大姨最近的事,愁著三哥的媳婦兒,二哥的家庭,老大的生活,老五的房子……每次都是她說著說著我就睡著了,也不知道每次她和睡夢中的我聊到有多晚。
?很多年沒吃到奶奶做的南瓜飯了,實在有些許想念,那南瓜飯,熱氣騰騰,甘甜爽口,樸素實在。
?奶奶這南瓜,窖藏81載,香氣撲鼻,我走的路上,清香縈繞。
? ? 愿今日81歲的你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