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關風,上關花,下關風吹上關花,
蒼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蒼山雪。
我叫林墨菲,因為一首歌我來到了大理,大理全城清一色的青瓦屋面,鵝卵石堆砌的墻壁,街巷間一些老宅,也仍可尋昔日的風貌。庭院里花木扶疏,鳥鳴聲聲,戶外溪渠流水淙淙。我不想走了,于是我和朋友們一起出資開了家客棧,起名字的時候爭論了很久,最后我贏了,因為我出的錢最多。我叫它—花雪塢。
我的朋友們只管出資,他們都各忙各的,只有我一個人真正的經營著花雪塢,沒事的時候我會坐在洱海邊看書,看書中的悲歡離合,潮起潮落。也會在古城瞎晃,坐在小店門口的臺階上叉著腿吃涼雞米線,看穿梭如織的游客們,或興奮或恬淡。
我的花雪塢不在古城的中心位置,有點偏,所以生意沒那么好。但是很清凈,很整潔,我每天都用心按照客人的要求準備好他們預定的房間,然后再送上我當天采的花,有時候也會買點。每當看到客人滿意的笑臉和贊美之詞我就覺得人生足矣,不掙錢也快樂。
可是我的小伙伴們受不了了,他們讓我別再犯傻,實在經營不下去就把店關了趕緊嫁人,我才不,一個人的生活多美好,為自己哭,為自己笑,不牽絆任何人。而且在這個美麗的小城我看到了太多沒有結局的邂逅,相遇太美,何必長久。
2.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收拾黑膠唱片機,老古董了,跳蚤市場上淘來的,買的時候那人說這東西聲音淳,最適合放在客棧或者咖啡廳,吸引人。我當時腦子一熱,想著他能為我招攬顧客也好,結果拿回來只用了一個星期就不響了,找了好多人都不給修,說怕修的更壞,也罷,都是緣分,就擺著吧,還能怎樣。
“請問還有房間嗎?”一個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問到。
“沒有了。”小米今天請假了,本小姐今天心情不美麗,不想伺候別人,所以隨口答到。一轉身我就后悔了,“天哪,我是瘋了嗎?為什么看都不看就拒絕了。”那人穿著一身棉麻的衣服,慵懶卻精致,那么高的個頭兒完全戳中我的要害,我天生對高個男生零抵抗力。
“啊?那好吧,是我運氣不好。”眼看他就要走。
“等一下,我再看下預定,好像有位客人改變了行程。你等一下哈~”我飛快的運作著大腦,一邊胡說一邊奔向電腦裝腔作勢。
“嗯,是的,有位客人要先去麗江看看,所以他的預定推后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額,可是我得多住幾天,以后還有么?”
“有,有,后面不是滿房狀態,放心吧。”我也沒去想他要是住好幾天的話發現破綻怎么辦,管他呢,先留住再說。
“好的,謝謝美女老板娘。”
“我不是老板娘,我是老板。”我狡黠一笑,沖他眨了眨眼。
“哦,哦,呵呵”他尷尬的笑了笑,把身份證遞給了我。
“方奕。”我念了一下他的名字
“是我。”
“哦,呵呵,沒什么,神采奕奕的奕。”
“對啊。”
“我帶你去房間。”他伸手接鑰匙的時候我有一次沉醉了,手指又直又長,要嫉妒死多少女孩子。
我回想著他身份證上的所有信息,天蝎座,和我這愛幻想的雙魚太配了。我開始發花癡了。
晚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心想,到院子里看看星星吧,一出門就看到方奕在石桌前坐著,很認真的舉著一個東西一動不動。我輕輕的走過去拍了他一下,他睜開眼對著我做了一個“噓”的動作,于是我靜靜的站在他身后端詳起他手里的東西。
很快,方奕按下一個按鈕后對我說
“你怎么也出來了?”
“有點熱,睡不著。”
“熱么?我以為你們女孩子都比較怕冷。”
“你這是什么東西?”我指了指他手里奇怪的家伙。
“哦,這個啊,是收音器。”
“收音器?”
“對,我這次來大理就是來采集大理的聲音。”方奕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像天空中的星星。
“大理的聲音?大理是什么聲音?”
“蒼山的風,洱海的浪,還有雨落,蟬鳴,草長,花開,好多好多,都特別美。”
“哦,我明白了。以前聽說過,還真沒見過,這個職業還挺稀奇的。”我恍然大悟。
“你明天要出去嗎?”我繼續追問。
“要啊,我還想聽聽古城里人們的腳步聲和商家的叫賣聲呢。”
“那我陪你去吧,我對這里熟,我給你帶路。”我壯著膽子發出邀請,手藏在桌下悄悄的搓來搓去。
方奕有點詫異的看著我,但只有兩秒鐘,他就爽快說“好啊,我正愁沒人幫我拿器材呢。”
耶,這么快第一次邀約就成功了,我都快跳起來了,剛才多擔心他會拒絕我。但還是要表現的穩重一點,不能失禮。我心里想著便站起身來對他點點頭說,“那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然后保持著優雅的步伐走進自己的房間。
我靠著門捂著嘴笑了很久,看來我的春天要開花了。
后面的三天時間里我們一起走遍了古城的每一個角落,吃遍了各種小吃,在上蒼山錄過蟲鳴,在洱海邊一坐幾個小時。我為每一次的同行激動不已,他對我的好感也越來越明顯。我們一起聊音樂,聊人生,聊未來,聊夢想。
3.
四天后的清早,我依舊早早起來打掃庭院,在擦拭唱片機的時候發現多了一張黑膠碟,上面寫著簡單的三個字,致墨菲,難道……
我將黑膠碟放進唱片機,果然,唱片機發出了聲音,都是我們之前錄過的那些大自然的聲音,居然還有我的笑聲。原來他說要幫我修好不是開玩笑,他說幫我修好唱片機招攬生意是認真的。我跑到他的房間門口,準備敲門的時候突然有點膽怯了,心怦怦亂跳,深呼吸,穩住。
“叩,叩,叩”沒有人應答。我又敲了幾次還是沒人回應。正在疑惑間唱片機里發出他的聲音,低沉有點沙啞。
“墨菲,早上好,我知道你習慣早晨起來打掃庭院,也會每天擦拭唱片機,所以留了這張唱片給你。謝謝你這幾天陪我做的一切,你做事情時的認真和面對困難時的豁達感染著我。其實我這次來大理并不是采風,而是逃避,我遇上的問題讓我倍感壓力,不知道怎么面對。是你教會我要勇敢,要有擔當,沒有什么是解決不了的事情。我也知道你對我的感情,但我不忍心欺騙你,我無法跟你走下去。我問過你,為什么要來大理?客棧經營的不好為什么不走?你說你想在這里等一場風,一場雪,一場屬于你的風花雪月。可我只是你的一場雨,雨落后太陽出來就沒有了痕跡,你值得被對的人溫柔以待。不用原諒我,我本就不值得。”
他就這樣走了,我來不及做任何準備。
唱片機發出滋滋的聲音,我站在院子里腦子一片空白。
“菲姐,菲姐,你怎么了?”是小米,小米來上班了。我回過神看著他說沒事,沒事。
“哦,沒事就好。”小米一邊收拾著柜臺一邊跟我說話。
“菲姐,你知道嗎?前幾天住在我們店里的那個收音師原來是個gay,今天我在我家門口吃早飯的時候看到他和一個可帥的男人手拉手進來,他倆可甜蜜了,吃東西的時候手都沒松開,本來我想打個招呼,又怕他尷尬,所以也沒打擾他們,他都沒看到我,只顧兩個人說笑,真沒想到,長得這么帥的男人居然是gay。”小米眉飛色舞的說著。
原來是這樣。
那夜我夢到大理下雪了,好大一場雪,晶瑩剔透,一點都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