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一個故事——從前有個小道士(一)
“小白啊,你知道么,我們經常會在什么都知道的時候,裝得若無其事。這樣,很高端,很有快感。”
“小白啊,你知道么,很多時候,當我們裝得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我們不知道,其實我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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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你吃雞吧”內,老道望著面前酒杯里如鏡的液面,和里面如樹皮一般褶皺起來的自己的臉道:“小妖怪,知道么,你只要往里面下點藥,我就死了,你就不用逃亡了。”
“你怎么知道我沒下呢?”李白輕輕舔了一口“請你吃雞吧,哇哈哈哈哈。”,動作格外妖嬈嫵媚。酒在嘴里化開,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純,又夾著略微滾燙的狂野。
老道也喝了一口,道:“因為你還太年輕,還不夠壞。但你是妖怪,是妖怪早晚會變壞的,所以,我得殺你。”
“哼,也不一定所有妖怪都是壞的吧。”小云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一股烤雞肉的香味隨著她的聲音傳進兩人的耳里。
她優雅地把盤子放方桌上,打開上面倒扣的鋼蓋,轟!比原來十倍多的香味撲鼻而來。
里面躺著用兩種做法做的兩只半雞,黃燦燦的,光亮亮的。
“妖怪吃人是壞,那人吃雞呢?你們吃雞是不是壞?”
“這可不一樣。”老道說,“因為我們是人,不是雞。”老道霸氣地撕下一個雞腿,“人吃雞天經地義,妖吃人,哼!唯有一死。”
李白嘴里塞滿了肉含糊不清道:“唔…我同意前半句。”
小云可不同意:“這算什么道理嘛!”
“拳頭就是道理。”老道說,“怪就怪在你們把強于你們的物種當做食物。”
“我們?原來已經被看穿了呀!”小云“嘛,也是,墳場堆上開店,不是妖怪是什么。不過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沒吃過人。”
“我也沒有!”李白覺得現在敵我雙方人數一比二,我方占有很大優勢啊!于是聲音一下子就大了起來了啊!腰板也硬了,氣都不喘了!“哪怕吃人有罪,你也不能因為未犯的罪名審判我們!”
“哼,所以現在我們才能坐在一起吃雞啊。”老道舔了舔油膩的手指,一臉享受。“否則你們早死了。”
“明明是因為打不贏……”李白小聲道。
“臭小子!別以為我聽不見!老夫這就與你大戰三百回合!看我不取你項上首級!”
“要打也吃飽再打嘍,涼了,你們就對不起死去的雞了~”小云空靈的聲音適時響起,似乎在對不起三個字上特意加了重音。李白似乎聽懂了什么,突然停下了忙碌的嘴,就著酒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真誠而鄭重地看了小云一眼,然后鄭重而真誠地對已經熟到沒朋友的雞肉說了聲對不起。
大概是剛剛的對話也讓老道想到了什么,老道低頭不再說話,只是吃雞的動作似乎慢了一點,神情也鄭重了一點。
于是場面瞬間尷尬了……
好慢又好快的好慢好快,雞終于吃完了。老道跟李白不約而同地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然后不約而同地發現了對方不約而同的動作,于是不約而同地互相瞪了一眼。老道當即就要拔劍,小云及時地端了兩碗茶過來。
“上好普洱~去去油腥。”小云依次雙手奉茶給兩人,“兩位爺請~”
“哼!”老道端起茶來一飲而盡,“結賬吧。”
“嗯,不過鄙店不收金銀之物哦。”
“那收什么?”
“給我講一個故事,一個你認為值得這一頓飯的故事,一個你親身經歷過的故事。”
李白弱弱插了句:“這輩子沒有故事只有事故怎么辦?”
小云說:“每個人,每個妖怪,每片天空,每個陽臺都有它的故事的。它可能不那么壯闊,但依然有生命固有的美麗與力量。你們大概是我最后的客人了喲,作為回報,你們講完后,我把我的故事也講給你們聽吧~”
小云拉過李白的手看向老道,“然后,我們生死相向。”
“有點意思。”老道輕輕抿一口茶,講起第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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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的故事:
我是個孤兒。鰥寡孤獨的孤,智障兒童的兒。
父親在我五歲的時候走了,順便帶走了我母親。是師傅收留撫養了我。師傅在荒山的破道館里,當道長。整個道觀只有他一個人,加上我兩個。
在破大廳的破雕像前,師傅每天用破經書給我講一堆破道理。
那時候旅游業還不發達,山到處都是,天到處都藍,到處都沒有人。
每天挑水砍柴,下山化緣。
有時候吃不飽,有時候沒得吃。
我有一天終于忍不住問師傅,山上這么多山珍野味,為什么我們不自己抓來吃呢?
師傅說,修行之人不得殺生。
我說那我們化緣得來的食菜難道不是別人殺的?
師傅想了一會,又想了一會,好像很有道理。從那以后就每天都能吃飽了。
我又問師傅,為什么不能吃肉呢?
師傅說,禽獸天地之靈,食之而心魔起。
我拿出一根炸雞腿當著師傅的面吃干凈。我說,并沒有心魔。我說萬物都有靈,禽獸比草木高貴在哪里呢?
于是我們就頓頓有菜有肉了。
我又問師傅,為什么不能喝酒呢?
我問師傅,為什么不能用電子設備呢?
……
十五年,我帶著師傅把所有該破的戒都破了一遍。除了色戒。
我問師傅,為什么不能找女人呢?
這次,師傅完全沒給我辯解的機會,一句話不說把我吊起來打了一頓。
師傅教我吐納,教我道術。
它們遠沒想象中的那么好玩有趣。它們是無數遍枯燥而機械的重復,無數復雜難懂的功課。
至于道之道,那些最精髓的道理,我都把他們當成狗屁。年輕而富有夢想的心啊,怎么可能裝得下這些破舊的東西。
我對師傅說,我不想在道觀待著了,我想出去走走,去見識見識大千世界。去入世,才能出世。
但我終究沒走成。
因為道觀來人了,女人,年輕而貌美的女人。
她大概也就二八芳華,一身素裝白裙,她說她叫凌燕,她來聆聽山海的聲音。但她迷路了,她說她想在這住幾日,然而她一住便住了一個月。
自然,大多數時候,是我招待她的。她教我畫畫,教我寫詩,教我許許多多師傅沒辦法教我的東西。她跟我講紅塵的各種美好與不美好,如此誘人。她身上有我對女性所有的期盼,空靈,溫柔,嫵媚,如此誘人。
自然,我愛上了她。并且,跟她做了所有該做與不該做的事情。自然是瞞著師傅的,自然,是瞞不過師傅的。
師傅一天晚上悄悄地叫出我,叫我趕她走。師傅說,他觀察了一個月,不會有錯的,那姑娘是妖怪,狐貍精,再留下來,就要出事了。
我自然不信,我自然不依。
師傅于是又悄悄叫去凌燕,跟她談了一晚上。
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但凌燕居然就常住了下來,師傅再也沒有提過趕她走。
我們一起挑水砍柴感受自然,一起打獵做飯寫詩做愛。
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美好,直到一天深夜,我無意間看到凌燕跟師傅行房。她叫得跟在我身下一樣婉轉,一樣美得像條蛇。
憤怒點燃了我,我要殺了我師傅。
我真的做了。
就用一把普通的菜刀。
師傅一點防備都沒有,一刀就砍倒了。
我一點都不難過,只是痛快。以后,凌燕就屬于我一個人了。
然而師傅死后,凌燕并沒有屬于我。
她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她無所顧忌了。
她的臀部白裙破解開來,三條雪白的尾巴露了出來。我知道,師傅是對的。可是來不及了。
我用我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道術沖上去跟她打,我發現我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弱,我的身體被她掏空了。
她說,感謝你的配合,那天晚上在窗外看得開心么。她說,老娘心情好,就不殺你了。她長袖輕輕一撫,我便重傷倒地。
她激動地搬開石像,原來下面有個結界,原來里面封印著她的祖師,那個名叫妲己的女人,那個差點毀滅世界的女人。她得意地大笑,哪怕笑得如此猖狂依然那么美麗而嫵媚。
可是我沒有辦法,只有師傅能打得過她,可是師傅被我殺死了。
可是師傅沒死。
就在凌燕要解開封印的時候,他就這樣突然地笑著走了進來,身上還插著菜刀。師傅笑著摸了摸我的頭,我的傷一下子好了七七八八。師傅說,知道平時不認真學的下場了吧。
師傅和凌燕打了起來,師傅贏了,自然的,師傅那么厲害。
師傅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走回我身邊。師傅說,他以前教我的道理我都可以忘記,只有一條,千萬記住:遇到妖怪,殺無赦。
然后師傅就真的死了。
自然的,師傅身上還插著菜刀呢。
那以后,我就成了現在的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我。
老板娘,你真的很好。比凌燕還美,做的雞也好吃。
小白你其實也算挺乖。
但你們是妖怪。
所以,
你們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