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謝伊人是我的同桌。
我們初中的校規有條特別的規定，必須男生和女生做同桌。校方良苦用心，也許是擔心我們長大后找不到對象吧。
謝伊人很兇，經常拿著小刀威脅我超過三八線的手臂。
她說，“郝帥，你能不能減減肥，你的豬蹄已經占了我一半的領地了。”
我收回手，撇撇嘴，感嘆，這么兇的女生，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哦。
令我對她印象大為改觀，是源于一次借書事件。
那次，我剛好沒有帶英語書，就在英語老師要殺人的目光下，我帶著求助的目光看向謝伊人。本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無情地拒絕我。
誰知那天，她居然意外地同意，把書推過來一半，語氣柔軟，說，那我們一起看吧。
天哪，這還是我認識的謝伊人嗎？
書豎起在三八線的中間，謝伊人一半，我一半，我們半張臉貼在書的后面，距離不過幾厘米。想到謝伊人這個女魔頭居然會這么好心，我偷偷瞟了一眼，想揭穿她不良的企圖。
這一看，就呆住了。她的皮膚細膩地如同象牙一般，閃著明亮的光輝。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流暢的線條讓人過目難忘。
我捂住嘴，倒吸一口涼氣，回頭看向一片空白的空氣，對著不存在的觀眾發出疑問，天哪，這是我的同桌嗎，平時居然沒有發現，她有著一張明星般完美的側臉。
對，那時的我就是這么中二。
自從發現了謝伊人的美貌之后，我就開始心虛起來，還會動不動就突然有些臉紅。她一靠近，我就呼吸困難。
謝伊人看了我一眼，說，你怎么了？我挪開看她的目光，朝天看，說，沒什么。
02
我的后桌是一個叫做妖刀的女生。
她是謝伊人的閨蜜。
為了套近乎，我經常替她倆傳紙條。妖刀比謝伊人更彪悍，我的椅子經常被她晃得地動山搖。
但她對我很好，經常將吃的東西分給我。我中二的毛病又犯了，天，她不會喜歡我吧。
我寫了一張紙條，偷偷塞在她的書里。
她當面將紙條撕碎了，扔到了垃圾桶。
后來，我才知道她喜歡的是我的同桌，謝伊人。
為了謝伊人，我們成為了默而不宣的情敵。班上的知情人好像也知道我們的立場，居然一個個開始押寶。
可讓人沮喪的是，妖刀的人氣居然比我高。因為她支持她的不僅有她的閨蜜，謝伊人的閨蜜，還有班上那些或看熱鬧或懷著欣賞目光的男生。
每天清晨，妖刀會從家里帶來干脆面，四驅車，真知棒，華華丹，大大泡泡卷放在謝伊人的抽屜里。有點像是幼稚的偶像劇情節。
雖然我沒看過偶像劇，但聽女生們都這么說，帥氣的妖刀，贏得了所有人的歡呼和祝賀。
后來當我把這一段講述給我的同事聽的時候，他們的表情都像含了一口松花蛋，驚駭不已。同時對我感嘆，嘖嘖嘖，太沒出息，居然在追女生這件事情上敗給一個女生。
是啊，我敗給了妖刀。或者說，我被她的陣仗嚇得連告白的勇氣都沒有。她那么好看，那么瘦，謝伊人肯定不會喜歡我。
更殘酷的事實是，謝伊人很喜歡妖刀那些小禮物。她還把那些零食分給我了，以至于我的體重屢創新高。
03
我經常看著謝伊人和妖刀手挽手地去廁所，去圖書館，去操場。一開始，妖刀的成績緊追在謝伊人后面，是班上的第二名。后來，也許是和校外的小混混接觸久了，妖刀身上也出現了一些不良的習性。
她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被人打了也依舊笑嘻嘻，她覺得那些人有錢，會玩，比呆坐在黑板底下只會記筆記酷多了。
妖刀墮落了，我們都這么說。
或許我高興得太早，老天看不過眼。有天下午，放學后，謝伊人攔住妖刀，伸手去摸她的書包，臉色大變，“你今天又不學習不做作業么，你到底想不想學！”
原來，妖刀自從成績下降后，謝伊人就一直在圖書館里給她補課。每天一點半，謝伊人在靠窗的圖書館等待妖刀跑上來，妖刀的臉蛋跑得紅撲撲的，像夏天的包子一樣冒著騰騰的熱氣，謝伊人覺得心里很溫暖，畢竟她還是想學的。
妖刀有心學好，但是落下的知識像扯開的棉線一樣，越來越長。她漸漸連簡單的幾何題都解不開，經常試卷一片空白。謝伊人恨鐵不成鋼，你這樣，成績還怎么能趕得上去啊。妖刀輕松地笑，慢慢來，我現在是回不到以前咯。
作為謝伊人的同桌，我經常看到她捏著一張草稿紙或者信紙發呆，我知道，肯定是妖刀已經放棄學習了。后來，我就很少看到謝伊人和妖刀一起走了。
印象里最深刻的，是有次妖刀和謝伊人抱著書本從草上的籃球場上經過，那天的夕陽特別好，紅通通的，謝伊人的頭發像海藻一樣蓬松微卷，她的臉頰和上顎的側臉，有一個完美的S型。而與她并排著一起走的妖刀，則笑得好像靈魂都出竅了，滿臉洋溢著幸福。
我有點傷心，我有點不甘，為什么連一個女生和謝伊人站在一起，都比我和謝伊人站在一起，看起來更相配。
我和妖刀彼此分外眼紅的關系，結束在了中考那天。她依然向我投來挑釁的目光，只是這目光中卻多了一份惺惺相惜。
我不知道她這番流露是從何而來，畢竟，她和謝伊人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可是有那么1%的可能性的，如果我不是一個胖子的話。
是的，作為一個胖子，我做什么都是笑話。我有點難過，謝伊人那么好看的女孩，怎么會和一個胖子在一起。
04
很快，我和謝伊人上了高中。妖刀卻考到了另一所高中。
聽說在新的學校里，妖刀依然很受女生歡迎，她剪了頭發，也不再穿裙子，活得很是個性張揚。
有次在樓下碰到了妖刀，我向她問好，她居然頭一次對我沒有了那么大的敵意。
我說，我和謝伊人經常提起你來著，你還好嗎？其實我想問的是，你還喜歡謝伊人嗎？
妖刀很開心，她撓撓剪得齊耳的短發，說，謝伊人還好吧？
我有點不開心，這人真是，我在問她，她卻一直在問別人。
大學的時候，我終于還是和謝伊人失去了聯絡。
大一的時候，通過同學的連線，我聯系上了謝伊人，向她表白。理所當然地被拒絕了。至于拒絕的原因，有點傷人，我覺得還是不說了。
妖刀當然也沒有和謝伊人在一起。
聽說，妖刀曾經在初二的時候找謝伊人告白過，被謝伊人二話不說地拒絕了。十年前的謝伊人，大概思想還沒開放到可以接受這種禁忌的愛吧。拒絕的理由聽說是“太惡心”。
果然是我認識的那個彪悍的謝伊人啊。
初中三年時光，我將所有的時間花在了和妖刀的暗暗較勁上。她拿了跳高的第一名，我只能去拿鉛球的第一名。
她第一個到教室，我就比她更早到教室。
我跟謝伊人上課說悄悄話了，她就朝我扔很多紙條炸彈，要求轉交。
這一切，結束于我知道她被謝伊人拒絕的那一天。
我突然覺得，妖刀也不是那么討厭。如果不是我的情敵，也許也會是個我心目中的勇士，英雄，明知不可能而為的人。
與她相比，或許我根本不夠愛謝伊人，更不配喜歡她。畢竟，一個胖子，怎么可能得到女神的愛。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