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初中開始,慢慢對未來職業有了思考,理想是做一個體育類或旅游類記者,積累了一定經驗以后,選定一個項目,做專業的解說或主播。雖然稚嫩,但現在想來還挺細致的。
高一,我面試進了學校唯一一個真正還在活動的社團——廣播社,當時一教室的競爭者中,只選了兩個人,我是其中一個。在那種爭創國重的校園里,老師抓的只有紀律和學習,這樣的社團多少顯得有點另類,所以在知道自己被錄取以后,心里真的特別高興,我一開始就是個挺反體制化的小孩。
廣播社的活動無非就是廣播校園節目,或在運動會的時候口播比賽項目和各班同學投稿來的為自己隊員加油的簡短留言。沒什么難度,內容都在紙上,不用即興發揮,更不用談自己的看法,甚至不用太標準的普通話(這一點我也是后來才悟出來的,因為現在我的普通話就挺一般的),但那時的日子過得格外輕快,同學會在晚飯同時聽我們的節目,很有成就感。后來,終究是在爭創國重的一干雜事中,被領導和老師放棄了,廣播社沒撐多久,歇業了,我失去了我第一個喜歡的舞臺。
然而,事情總有轉機,下午第一節課前的課前一支歌成了我的第二個舞臺。這十分鐘一般由文娛委員用大收音機放音樂給同學們聽。也就是那時,我再次找到了表達自己的欲望,跟班上的三個小伙伴組成四人演唱組合,到各班去巡演。遇到有些歌難點,我們就逃晚自習去廁所邊上排練,旁邊不是逃課出來談戀愛的同學,就是逃課出來抽煙的少年,總之大家看到之后,互相一笑,各做各的,達成了一種難得的心照不宣的默契感,那時的夏夜可真涼爽啊。
每次“演出”過后,我們會請同學去演唱過的班級打聽我們“演出”后的反響,那時的互聯網還有各種硬件并不像現在這般普及,不然我們也可能成為類似sunshine這樣的鄉村風流行組合也不一定啊,反正看到她們挺能回想起那段歷史的。當然同樣的,我們的歌聲跟長相幾乎也是不怎么動人的,這我也是后來才悟出的。
然后就到了高考這一段,幾乎可以快速的帶過,就是我的理想志愿是中傳的廣播電視新聞專業,高考成績不錯,606分,最后卻因為不自信,陰差陽錯的填報了江南一所綜合大學的同專業,最后是超過分數線三十分的優勢錄取,讓人唏噓,懦弱的性格也讓我在那時第一次嘗到了苦頭。我直到現在都不敢去查當年中傳相關專業的分數線,我不知道我當年是能還是不能,兩個答案想來都有一點殘酷。
但是,還好我還挺樂觀,人生怎么安排都自有精彩。這也成了我幾個人生信條中的一條。
慢慢的,我從大一大二拿獎學金的好同學,變成了希望及格就好的“落后”青年。同樣伴隨成長的,是對媒體行業尤其是電視媒體的失望,巨大的失望。我同學P,人很大方,專業好,文筆也好,還帶著北方人天生的播音腔,家里給找了個關系進市里電視臺實習,十萬。他沒去。我另一個同學H,當時的文藝女神,文學社社長,辯論隊主力,劇社演員,總之風頭是很勁,家里也找關系去了當地電視臺,現在是教育頻道主播,一開始經常找我們訴苦,說電視臺多勾心斗角,多官僚,多體制!我還有個同學G,上課幾乎不來,班上好多人都不認識他,據說整天在寢室打游戲,畢業家里也是找關系進了電視臺。總結起來,當年我們班那些專業好,頭腦活的同學,都沒進傳統媒體,進了的都是通過關系。所以,我從電視迷到現在幾乎不看電視的轉變,也是我對這個行業的小小抵制吧,更何況現在的電視節目真的很劣質呢。
說說我,畢業實習,家里也給找了關系,在一個省市級別的晚報實習,是的,這個行業就是除非你專業能力特別強,是金字塔尖尖兒上的人,否則大部分基層的職位,都是要靠關系的,這又是我為什么最后選擇離開它的原因。
當時我的介紹人帶著我跟晚報領導,一番喝酒吃飯,買單賠笑之后,總算去到辦公地點了。我介紹人帶我進的是晚報的經營部,跑房地產和汽車線,可是個油水部門,開發商做個活動,人只要去露個面,幾百的紅包費是一定的。當然要上軟廣,又是另一個價格。沒關系,但凡我還有點新聞追求,我可以把這當成跳板嘛,同單位調動也不難,尤其像我這樣的新人,介紹人也是這樣跟我說的。
那就去唄,跟想象中報社忙碌的場景不一樣,這看起來更像一個機關單位,陳舊、腐敗,大家口里談的都是開發商,汽車經銷商,不時露出金錢的微笑,雖然從不提紅包一個字,但卻時時充斥著錢的味道。
當天下班,我踩著高跟鞋,在陌生城市的街頭一個人朝住處走,如果有那時的影像畫面,一定是一個刻意穿著成熟衣服成熟鞋子的少女,包里錢只夠在小商品市場唾沫橫飛講價才能買幾件廉價衣服,或者只夠頓頓在骯臟的小店里,一碗面一碗粉的對付過去,這樣的一個少女雖然滿身透露著窮,心中卻充滿了希望。我都不記得當時走了多久,只記得對新辦公環境的厭惡和對它也許能帶來的好的生活的沖突感到迷茫。沒錯,那就是體制化,那就是一眼能望到底的生活。(事實證明,傳統媒體尤其是紙媒,確實在下坡路上滾動下滑,茍延殘喘中反而成了小眾)
人在那樣的環境中,特別容易急功近利,我差點就答應了一個我從來就不喜歡的同學的追求,就因為他聽到我的訴苦后,說他過幾年找關系把我調回同學更多的城市,因為他舅舅是那個市某個區的區長。最后,我沒有,我勇敢的給介紹人打去電話,以論文理由“辭職”,他當然勃然大怒,說年輕人沒責任感沒擔當,這也是我后來才知道的。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跟我父母是怎么商量的,轉正后要多少錢。
這次的離開,就意味著我再也不會進到體制內了,人進不去,心更進不去,我甚至開始偏激的鄙視“體制”,體制,本身就透露著陳腐氣息的詞匯,缺乏創新,缺乏激情,缺乏挑戰,我們年輕人應該順應歷史的潮流,因為歷史,終將讓這些所謂體制內的媒體要么消亡,要么徹底變革。讓“關系”不再成為敲門磚之一。(當時太激進,太批判,太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所有,我相信也有好的體制,不然這個國家不會發展的這么快)
我進入了一個當時的新媒體行業,網絡媒體。帶著當時對行業的認同,進入了一家新公司,卻錯誤估計了這家公司的前景。看上去,我跟我的幾個同學,就像從好高騖遠,一下變成了活該倒霉的范本。但現在看來,那份工作對我們的影響真的是巨大的。從一開始去紙媒鄙視軟廣,到意識到這些文字在營銷上的魅力。是的,我最終愛上的營銷。后來換了一家更成熟更專業的互聯網公司(現在那家公司發展的特別好),最后我也選擇了內容部門里的營銷小組,方向也是房地產,歷史驚人的相似吧。
我喜歡寫軟文,是的,這句話說出來有點唯利是圖的感覺。但我真的熱愛。看著我們的文章或專題被公司銷售當成籌碼去跟客戶談的時候,我就喜歡這種感覺。我沒說過,因為大家都說討厭被客戶和銷售牽著鼻子走,我怕讓自己顯得太不合群,所以我沒說過。但回頭再去看那時自己寫的軟文,除了幾篇用心寫的還比較能看以外,大部分都是在緊急時刻,或者是大量基礎性工作之間草草寫成,雖然過關,但充滿套路。所以那時我們總說,我們是勞動力,基礎工作才充斥著我們的上班時間,而那些流淌著作者創意與風格的文字并不是我們工作的主要成品。
然后,我迎來了工作中最大的轉折——婚姻。對,我是辭職結婚的。婚后進入了也許會做一輩子的公司,還在進行中,無法描述的挫折感,但因種種原因暫時沒法離開。我在下定決心脫離體制以后,在目睹了一個個毫無意義的飯局中和一個個假意惺惺的歡談中,我終于明白,我還是被體制化了。
也許年輕人終究會被所謂的體制化的。
最后一段模模糊糊又潦草隨意的描述,是有太多顧慮不愿寫得太清楚。但終究,我還在寫字,還在看書,意味著我還在思考,還在為自己尋找出路。我還是那個曾經在陌生城市的街頭,困頓著但仍對自己充滿希望的資質不高但努力的女孩……
"Hope is a good thing, maybe the best of things, and no good thing ever dies"——《肖申克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