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熟悉我的人應該知道，我曾經有一段時間超迷羅振宇，不僅羅輯思維的視頻期期不落，之前還為他充值過信仰，辦了會員，當初那個羅輯思維的小牌牌現在還在我抽屜里傻傻地躺著，特有紀念意義。而且我是一直看“得到”的，從“得到”剛剛面世的時候就在看，因吹絲挺。上個禮拜，我在“得到”里看到羅振宇發了一個推送，說“羅輯思維”改版了，從每周的視頻更新變成每天的文字和音頻更新。
由于網絡上大多數留言都有點……變態……所以我并不怎么看群眾的評論。而且由于我這個人特別宅，又對社會新聞和八卦一向十分遲鈍，所以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輿論對這件事情到底是個什么反應。不過我還是選擇了一些我喜歡的作者的專欄，他們評論啥我看啥，這樣至少不太會錯過大一點的新聞。
和菜頭之前在他的推送里提到過羅輯思維改版的事情。和菜頭是羅振宇的好基友，他說羅振宇為改版的事情弄了場一個半小時的演講，之后評論家們搞出了一大堆分析結果，給羅振宇身上貼滿了標簽。
和菜頭先是看扁這些人了一番，然后用數據分析了羅振宇這么做的理性原因，最后還講了這樣一段話。“說理的文章太短，所以人們重在抒情。分析細節的文章乏味，所以人們強調格局和視野。”
……話說的賊嚴厲。可是作為羅輯思維的小用戶，我又特別想說說這個事情，那就只能閑聊了。而我想閑聊的內容，差不多算是羅振宇這幾年來給我帶來的四點思考。
二、
我算是第一時間得知了視頻改版的消息，我很遲鈍，當時并沒有覺得這是個多大的事兒。這不過是羅振宇自身的一次進化，是個好事情。
我本以為羅振宇發個公告這事兒就算完了，沒想到昨天，也就是周四，他們竟然更了一期。看到羅振宇講的話基本上跟文稿一樣我就放心了，原來做視頻背稿子是個正規流程……
為什么說這是個好事情。
羅輯思維視頻的內容更偏向嚴肅。一個嚴肅的東西之所以嚴肅，是因為其背后需要很多知識做為支撐，你必須“對”才行。這很難。你不僅需要弄明白一個事件的前因后果，還要理清這個事件背后的邏輯，同時，你還需要知道眾說紛紜都有哪些眾說、哪些紛紜。這相當消耗時間。周更？你試試……可能材料你都看不完。羅振宇自己在推送里也說了，對于那些知識，他其實是不專業的，“很多時候都是頭一天看到結論，第二天就現學現賣抖出來了。”這個過程本不十分嚴肅，可他又出了一個嚴肅的作品，所以才導致了在很多觀眾眼里，他是在裝逼。而且我相信，羅振宇自己也會有自我懷疑的時候。
這并不能怪羅振宇，他可能已經是市面上做得最好的一家了。因為解釋這種事情，本身就是一千個觀眾一千個哈姆雷特。別說他經常講的那些政治經濟文化了，即使是物理這種很客觀的學科，面對量子力學的“測不準”，其解釋也是亂糟糟一團。我公司有個物理專業的神人，我曾經向他請教過這個問題。他跟我說，現象是這個現象，但沒人解釋得通。只不過現在比較普遍認同其中的一種解釋，然而說到底，那也只是個假說。
你越追求所謂的“對”，就越會發現沒有所謂的“對”，你能做的只有找個立場站隊。這就讓人很尷尬了。
現在，羅振宇嘗試了新的方向，口號變成了“跟你一起終身學習”，從一個主動參與者變成了吃瓜旁觀者。我不說自己就是“對”的，我只是跟你分享我的心得，這時我就可以講“我是這樣認為的，你呢？”不用牽扯裝逼問題了，也不用自我懷疑了。
位置變了，內容必然溫和，觀眾勢必會比以前舒服許多，他自己也能舒服許多。
這就是羅振宇帶給我的第一點思考。對待這個世界，去追求絕對的“對”，到頭來可能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但是如果能以一個旁觀者的態度去認識這個世界，或許才能看到更多東西。
三、
說到羅振宇，就不能不提他們的“得到”。
我心目中的大女神除了陳一發之外，還有一個叫作王諾諾的姑娘。我是粗糙地認為所有信息可以稱之為知識，但是大女神就很細致。她在《知識變現的難點在哪里？》這篇文章中表示，她更偏向于把那些易得的、通識性的、不需要特定老師來授予的信息稱為知識，然后把那些難得的、私密的、需要特定人來授予的信息叫做個人經驗。她還在這篇文章中畫了一張猥瑣的小圖圖，把“得到”定性到了雖然比較偏向知識，但還是屬于經驗的那一欄，而且她還說了，只有這種偏向個人經驗的信息才有機會變現，因為知識是只要下功夫就能學會的。
因為她是大女神，所以我覺得她是對的。
雖然羅振宇總是標榜他們公司是個知識服務商，但他的產品在我看來，不過是換了一個形式的雜志。我覺得這個雜志流批的地方在于，他們找來的作者都很厲害，寫的文章質量都很高，而且里面的內容可以高度定制，我不需要花冤枉錢去看我不想看的內容，這比我小時候看的《青年文摘》有意思多了。但是，他的產品跟其他可定制內容的APP一樣，也會有“你只能看到你想看到的東西”這個毛病。而這個毛病帶來的后果會是，雖然你可以越看越遠，但是你很難越看越寬。
什么意思？好比我訂閱了我偶像萬維鋼的欄目，我之所以喜歡他，是因為他文章讓我感覺很精英。但正因為他很精英，所以他就不會推送低俗的東西。于是，他的文章就會讓我的視野一直向著精英的方向，可事實上這不是開闊視野，而是盯準目標，越看越遠，就像是為自己買了個望遠鏡一樣。這個現象羅振宇在他最后一期的視頻里也說了，當他在朋友圈看到快手這個APP的時候，直接慌了，“作為一個互聯網行業創業者，作為一個專門搜集信息的知識服務商，為什么這樣一個龐然大物我會沒有聽說過？”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就是我所說，他關注的點一直是所謂的精英，而快手這個APP是從二三四五六線城市以及農村火起來的，這根本就沒在羅振宇的望遠鏡視野內，所以他就只能無視掉了。
一個事情開了頭，之后怎么發展，之后會發展成什么樣，之后會不會偏離自己最初的預期，說實在的，這不太由得了自己。做出了選擇，為自己定了位，那就一定會放棄很多東西。羅輯思維曾經有一期節目是說亨利·盧斯的，羅振宇在這一期差不多已經明確了“得到”的定位，那就是為想要提升的中產階級提供內容。所以“得到”也就只能是一個望遠鏡了。
雖然羅振宇也說了，“得到”只是一個工具，你學到什么還是靠你自己。然而悲劇的是，以我這些時間的使用感受，雖然這個望遠鏡里看到的東西很合我的胃口，但這個方向其實是背離大眾的，至少我平時根本不會跟我的同事聊到這些。在這個方面，可能“得到”里那幫精英還不如陳一發的直播來得有趣，至少陳一發平時的聊天范圍更廣更親民，什么奇葩都能看的到，神知道她為了直播平時都惡補些了什么。而且陳一發的笑話對生活品質的提升也更為立竿見影，至少平時遇到類似的情況抖個機靈，瞬間就可以滿足自己中二之魂的優越感。講道理，雅俗共賞，那才是能叫做開闊視野。
或許由于我只是一個卑微的來滬務工人員，即使“得到”里的那些知識給我帶來了很多愉悅感，但在我實際工作中確實沒什么鳥用。或許那些知識會在未來給我帶來什么，但這就像是投資，是未來的事情，而未來會怎樣，誰知道呢。
羅振宇帶給我的第二點思考是，想要開闊視野，只盯著一個方向是萬萬做不到的，雖然你確實可以越看越遠，在某些方面做得很厲害，但這并不代表你向著那個方向看就可以看到一切。甚至如果一直拿著望遠鏡的話，看不到腳下的懸崖，那就跌死了。
四、
跟我最要好的同事很不喜歡羅振宇，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他覺得是羅振宇搞垮了Papi醬。對于這個事情，我雖然不覺得羅振宇在道理方面做錯了什么，甚至我覺得他當時投資Papi醬是完全出于喜愛。而且至于搞垮Papi醬……Papi醬垮了么？發瘋的然然那樣的才算是垮了吧，Papi醬不還活得挺好么。不過，我還是覺得羅振宇在這件事情上做得不怎么好。
投資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個預估，是在預估一個項目在未來能值多少錢。這有點像是買股票，我覺得這個股票會漲，所以我才買進，我持有你的股票，我就能分你的紅。我把這個錢交給你，你用來發展，如果你能超過這個估值，咱倆雙贏。但是這個估值到底準不準？沒人知道，需要時間和市場的考驗。其中，你真實價值和預估價值之間的差距，都是泡沫。如果你有本事填上這個泡沫，皆大歡喜。如果你沒本事填上這個泡沫，那將迎來危機。要知道，股票是會跌的。
Papi醬算是那種無厘頭的搞笑，這種搞笑的受眾到底多少？不清楚。能否變現？不知道。說實話，當初她的竄紅跟火箭似的，里面有沒有泡沫都是兩可，她自己還沒消化掉這些泡沫，羅振宇這么精明還去投資她，那說明他確實很看好Papi醬。
然而事實證明，Papi醬沒那個本事填補泡沫，不說無厘頭搞笑視頻的變現能力，就說她視頻的內容，春節前她做了一期視頻，算是諷刺春晚的，她在視頻里笑得前仰后合，我跟我小伙伴在屏幕前卻看得十分尷尬，我問我小伙伴，你覺得好笑么？小伙伴說，我笑不出來。創作內容的，除了那些神經病，相信沒誰敢保證自己的新作永遠都是高點。或許羅振宇早就看清了一切，所以他撤資了，把Papi醬當成股票賣了，這在道理上沒有任何錯誤。
但是，這對Papi醬來說會不會有點殘忍了？我總覺得給Papi醬增加凳子把她抬到天上的是羅振宇，她飄在天上之后撤掉凳子讓她摔了一跤的也是羅振宇，這一跤對Papi醬來說，還真是躺槍。
說起來羅振宇自己也是做內容的，當初他為了變現也算是煞費苦心，要不是他們搞出了“得到”，單憑賣書？他們的泡沫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填得上。不過錢是他的，他怎么搞只能是他自己說了算。但我總覺得既然大家都是在社會上掙扎的，為人是不是還是溫柔一點好……
所以羅振宇給我帶來的第三個思考是，不管是喜歡別人還是被別人喜歡，都需要非常理性地對待泡沫。而且這個事情也讓我自己反思了溫柔的意義。用力或許本就不是溫柔，哪怕是一味地肯定對方讓對方開心，也不能叫做溫柔。想要做一個溫柔的人，想要不傷害別人，可能克制自己沖動才是最重要的，哪怕這個沖動是喜歡。
五、
當初羅輯思維剛火的日子，差不多也就是四年前，我看了很多羅振宇其他的視頻。其中有一個讓我印象極為深刻，那是鳳凰衛視的李學鵬對他的一個采訪。那個視頻從頭到尾基本就是在罵360，罵周鴻祎。羅振宇在那個視頻里表現出來的，是一個好勝心超強、腦子超靈活、口才超級棒的一個胖子。我那時超級欣賞他，因為那時候的我特憤青。
可是四年之后呢？
當初的羅振宇特別喜歡說互聯網思維這個詞兒，有一種得互聯網思維就能得天下的氣勢。我們也能因此看到他的很多行動，又是辦社群，又是賣大米，又是做月餅。就像是所有的互聯網公司那樣，以為流量就是王道，有流量干什么都能賺。然而不管得流量到底能不能得天下，至少他現在在專心地為自己的產品服務了，他已經很就沒說過什么具體的大詞了。
當初的羅振宇特別喜歡說經濟學概念，他以自己是個商人為榮，似乎錢掙多了就是好。就像是所有的商人一樣，那時候的他更注重的是實際的東西，更注重成功的方法論。然而不管掙錢再怎么正確，他后來講的東西卻更靠近心靈，甚至到了最后幾期，他講的東西十分哲學，又是儒家又是王陽明的。這讓我想起來樊登在《僧侶與哲學家》的解讀里介紹了這樣一個思考，僧侶說，我曾經在自己是個科學家的時候，看到周圍很多成功人士，他們是很流批，很有知識，很有地位，但這些并沒有讓他們的生活變得更幸福，也沒有讓他們變成一個更好的人。現在的羅振宇也總是在說文化的重要性，有錢沒文化，問題會很大。
當初的羅振宇在面對那些質疑他或者詆毀他的人的時候，為了表示自己不在乎，還非常在乎的做了一期視頻表示自己并不在乎。然而不管他在不在乎，他在面對敵對勢力的時候明顯也是一種敵對的狀態。然而今天我看他在“得到”里發的文章，是講辜鴻銘的。他在文章里最后一段寫了這樣的話，“反正我自己是這樣，往前跑的時候我自己是盡管跑，如果有人這時候在旁邊對我喊‘危險！危險！’雖然我不會聽他的，但是我在心里還是對他充滿感激。”
羅振宇身上那種刺頭勁兒慢慢消失了。相反的，他現在更多地是在強調學習的重要性。學習？我自能聽懂話開始，就一直在聽我媽說你要做個愛學習的孩子……羅振宇返璞歸真了？我覺得這么理解沒有錯。不管這個人聰明不聰明，不管這個人努不努力，只要讀了一大堆書，只要經歷了一大堆事情，只要思考了一大堆問題，最終都會走向這個結果。
這就是羅振宇給我的第四個思考。我是沒什么了不起，遭受質疑都是理所應當，對此我應該做的是學習更多的東西。我既然知道了這個會是終點，那我寧愿選擇不去繞那一圈。我就以這個狀態多看點書，想辦法多賺點錢，這難道不更踏實么？
六、
看一個人活躍了這么長時間，看到一個人因為一個個事件慢慢改變，真的是一個很幸運的事情，很感謝羅振宇能蹦出來干了這么一檔子事，讓這個世界變得有趣了許多。
關于羅輯思維的改版，我個人其實很開心，因為我更喜歡看字，聽聲音對我來說太容易走神。我相信羅振宇會越辦越好，我也會用錢繼續支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