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鞠又一次被強迫待在山洞里，那個山洞連大人也會懼怕，路過此處都會繞道而行。
草鞠不知道被迫關在里面多少次了。次數越來越多，恐懼越來越少。現在她居然可以把藏在書包里的手電筒拿出來照明寫作業。
估摸著外面守著她的人走了她才從里面爬出來。
天已經黑了，十月底的小鎮，上空被一層水霧籠罩著，周圍的山和樹木黑壓壓的一片。呵，外面比里面更恐怖呢。草鞠這樣想著。
“真想你們都去死！”草鞠拉緊了書包帶，左腳腳尖接著右腳腳跟，右腳腳尖接著左腳腳跟，一步，一步，這樣走著。
“這樣的日子過著不難受嗎？”有人在說話，聲音聽起來像垂死的老人。
草鞠猛地抬起頭，前后左右看了看，寬而長的土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況且左邊是懸崖，下面是高大茂密的樹木，望下去連縫隙都看不到，右邊是一個小山坡，山坡上是土地啊。
草鞠害怕起來。兩只小細腿呼啦呼啦的加快速度。她看到一只褐色的蝴蝶在身邊繞來繞去，這種蝴蝶是自己最討厭的了，灰不拉幾的，兩只翅膀上還長了兩大大眼睛。
“你在害怕？”是蝴蝶！是蝴蝶在說話！
草鞠害怕到不行，心里想飛快的逃離這里，腳卻不給力，牙死死地咬著，腮幫子開始脹痛。
“不用害怕，我是來幫你的。”蝴蝶一撲一撲的，在草鞠面前飛著。“你成績這么優秀，無論是在老師還是家長那里都是三好學生，你拿市里獎狀，長得也比她們漂亮，卻總是被她們欺負，你不想反抗嗎？”
“你……你怎么知道？”草鞠把手揣到上衣口袋里，里面有她放的小刀，本來是想如果再被欺負就和她們直接干起來的，但她們人太多，自己還沒來得及拿刀人就被抬著扔到洞里去了。
“我什么不知道啊。你的作業被她們扔到廁所；在你的水壺里面放瀉藥；用馬尿潑你；把你扔在山洞里……”蝴蝶估計是看草鞠不說話，接著又轉到說，“當然，你也算有骨氣，你每次也反抗，告老師，她們最多罰站寫一份檢討書；和她們打起來，你一個人，她們那么多人，你怎么打得贏。”
草鞠還是不說話，一雙眼睛死死地瞪著它。
“我真是來幫你的。來幫助所有需要解救的人。你剛剛不是說讓她們都死掉嗎？那我讓她們都死掉好不好？”
都死掉？！草鞠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嚇到了。十一個人呢，怎么可能都死掉！
“不，不，不好，給她們一點懲罰就夠了。”
“那你想怎么懲罰她們？”
“嗯……懲罰……懲罰她們拉肚子好了。”
“好。”
第二天，草鞠安然無恙的過完了。這是她自小學以來過的最安靜舒適的一天。因為她們十一個都拉肚子，人都虛脫到站不起來了。
她從未感到如此愉悅，走路都跳起了小碎步。
“怎么樣？”就在昨天回家的那個地方，蝴蝶又飛出來了。
“嗯，謝謝你，今天過得很輕松。”
“就只是輕松嗎？”
“嗯？”
沒等草鞠說話蝴蝶又說道，“你想不想報復回去？”
草鞠停下來，看著蝴蝶的眼睛，本來像蝴蝶這么小的生物是看不到眼睛的，可偏偏，偏偏草鞠看得那么仔細，它的眼睛里里有黑紫色的火。
“你從一年級到六年級一直被她們欺負，你一直反抗卻都沒成功過，現在，你就要畢業了，難道僅僅讓她們拉個肚子就完了嗎？你這六年受的苦是她們一天就能還完的嗎?你甘心嗎？不難受嗎？”
不甘心，難受。草鞠曾不止一次想過讓她們去死，但怎么可能。“你還愿意幫我嗎？”
“哈哈哈哈，你想讓她們怎樣？”
“我要她們被馬尿淋！”
“哈哈，看她們掉進茅坑里怎么樣?”
“爽！解氣！我要把我受的讓她們都受一遍！”
“這些都是小事兒。”過了一會兒蝴蝶繼續說，“不過你這么聰明，知道天下沒有掉餡餅兒的事吧！”
“你想讓我幫你做什么？”
“哈哈，好寶貝兒，你是人，我是蝴蝶，我能讓你做什么呢？”
“那你要什么？”
“你若真想報答我的話就拿你的東西和我交換吧。”
“我的什么東西？”
“比如，你的秀發。”蝴蝶停到草鞠的頭發上。
“你要我頭發做什么？”
“小孩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兒。”它圍著她的頭頂飛著，像是在嗅草鞠的發。“你若肯答應和我交換，我會一直幫你懲罰她們。”
“好！”草鞠想了想，不過是頭發而已，被要去了還可以再長回來。
“我已經幫了你六次，所以你要給我六樣東西。”
“六樣？！”草鞠震驚了。
“你知道的嘛，一個東西一個價啊。”
草鞠不想干了，但是一想到看到她們狼狽的樣子，心里的那個暢快感，就不想暫停。
“除了頭發你還要什么？”
“光滑的皮膚，眼睛的光澤，眉毛，腮紅和聲音。”
“那……我沒有聲音了？”
“我倆交換吶。”
草鞠回到家，母親看到她的樣子嚇壞了。頭發剪得只有一寸長，，干枯的像稻草；黑眼球變成灰白色，沒有焦距。她一把拉過草鞠，又迅速扔下，草鞠的手摸起來像枯掉的樹皮。“你……你干嘛去了？啊？”
草鞠搖搖頭說，“我去剪了頭發。”她的聲音聽起來像喉嚨被魚翅卡住了一般。
母親感到害怕，孩子營養沒跟上？
第二天，草鞠沒有和蝴蝶交換什么。到了學校，以阿方為首的那十個女生又開始過來譏笑她，還把垃圾扔在草鞠桌子上，說，“她現在就是個撿垃圾的樣子。”
草鞠沒等到放學就跑到那條路上去等蝴蝶出現。果然，不一會兒，蝴蝶就飛出來了。
“我還要換，我要她們被狗咬走小腿上的一塊肉！”
“好啊。但是，你拿什么來和我換？”一天沒見，蝴蝶好像變得驚艷了，原來灰撲撲的顏色現在黑的黝亮，觸角又細又長，身上的顏色也多了不少。
“我……”是啊，我還有還有什么？我不想拿自己去換了。
“你也可以拿你愛的人的東西和我換。”
“我愛的人？”
“你父母，你祖母，你姐姐，你的初戀……”蝴蝶見草鞠沒回答，“當然，你不愿意的話也可以把你純真，良知，聰明給我。”
不，我不要在失去我自己的東西了，草鞠想，我不想就這樣放過她們，我不甘心，我變成這個樣子都是因為她們幾個，現在停下來豈不是太虧，她們都沒有得到真正的懲罰。
“那我拿姐姐的頭發和你交換。”
“要讓她們受皮肉之苦交換的價錢要更高噢。我要她的頭發和皮膚！”
“我要她們切菜的時候切掉手指！”
“我要你姐姐的身材和指甲。”
“我要她們變胖變老變丑！”
“我要你偷偷暗戀的人的健康。”
“我要她們失去貞潔！”
“我要你暗戀的人的善良。”
“我要她們去偷別人家東西被打斷左腿！”
“我要你暗戀的人喜歡男生而不是你。”
草鞠驚呆了，嘴張得老大，他，他喜歡我？原來他也在喜歡我！可是我都已經這個樣子了，要他的喜歡何用！
草鞠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和蝴蝶交換了。阿方她們住院了也沒在學校上課，暗戀的人依然坐在自己前面，但他沒有以前那么耀眼了，每天震破了喉嚨一樣的咳嗽。草鞠的頭發還是沒有長起來，干燥的頭發沿著腦門兒拉聳著，母親每天給她做營養餐也沒見她氣色好起來。姐姐變胖變難看了，頭發也沒了，辭掉工作呆在家不愿出門。草鞠厭倦這樣的生活，她想要回以前的一切。
“今天又想讓她們怎樣？”蝴蝶先開口。
“不，她們就那個樣子吧。我……我想，我想拿回我和你交換的東西。”
“噢？這個代價不小哦。”
“我只要拿回這些東西后就不再和你聯系了！”
“行，你已經拿回去了，走吧。”
草鞠看著自己的手慢慢變嫩滑，頭發變得柔順細長。她拼了命的跑回學校，暗戀的人在座位上算著數學題，他回過頭，咧開嘴對著她輕輕地笑。
啊，真好！真好！草鞠想，可是，它居然沒有讓我付出代價！？！
草鞠回到家，門敞著，一個人都沒有。
“媽！”她把書包擱在沙發上，挨個挨個跑進房間找人。沒道理啊，祖母腿腳不方便，她應該在家的啊。“祖母！祖——母！”她使勁的大叫，“姐——姐！”
她慢慢地走向廚房，里面有三只丑陋的蝴蝶圍在鍋邊飛著。
她一愣一愣地看著，害怕向前挪動一步嚇飛了它們。
此時，一只蝴蝶從窗外飛進來，落在她的肩頭，它輕輕的振動翅膀，笑著說：“祝賀你，一個人在你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