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說:我不知道以后會怎樣,管他媽的呢,老子現在高興就成。說完他狠狠的嘬了一口煙屁股,放在腳下輕輕的踩滅,腳上是他新買沒多久的涼鞋。張三本不叫做張三,只是他有一個基友姓李,我怕麻煩就張三李四的叫他們兩,后來叫著叫著,大家就習慣了,冷不丁的本名還真猛地想不起來。
李四是個愛游泳的爺們,可是他卻是個旱鴨子,所以每次下水都帶個插秧抽水機的空油桶以便能在水中自由的狗刨。每次,都是我嘲笑的最兇。我從不下水,小時候母親給我算過命說我前世大圣將軍命,遇水則兇。怪不得每次看西游記妖怪入水猴哥都喚師弟去降妖。自此我就覺得我與爾等凡人不同,我的一生具有使命感。我訓斥李四的時候,站在干岸上,目視前方,眼神凌厲,腰間別著從田埂撿來的草劍,一副睥睨天下的樣子。在我的王霸之氣下,李四從不還口,水中的眾小弟也出聲附和,我心甚慰,心中想著這幫小子站隊很明確嘛,雖然我有個混黑的大哥,但也不能遮蓋我自己的光芒。
我本以為李四這樣,遲早會死于非命,可是早死的卻是張三。在我看來,死是很神圣的,要么衛國死戰,要么衛義死拼,像張三這樣的死在車轱轆下的我就看不懂了,不為節義,死的一點價值都沒有,白瞎了他那雙新涼鞋,我恨恨的握緊了拳頭,為他的不爭氣。張三是在李四最后一次游泳之后的清晨再也沒有出現在我們面前。那天我沒有早讀,拉過李四給他說:今日神煩,待我掐指算算所示為何。不三不四的亂掐一通得出一個結論:烏云蓋頂,必有一劫。誰成想這劫就應在張三身上,除了對張三的三分悲痛,剩下的七分是對我自己的肯定,我越發覺得自己不是一般人,好像能斷陰陽,分生死。后來李四再也沒有下過水,他說這是一種對張三的祭奠。我和李四在岸上一起祭奠張三的時候,李四相對沉默,許久后李四從兜里掏出半顆煙,側過身子喃喃的問我:你為什么不救張三?語氣中有著濃烈的怨憤和顫抖,我抬起頭剛好看到他灰暗的側臉,感覺他也會或早或晚的出事,畢竟我那么靈驗。我輕咳一聲并轉身留給李四一個背影,壓低聲道:有些事你不懂,將來你就明白了。我極力的表現著高深莫測,連李四什么時候走掉都不清楚。我都忘記了問李四為什么要用他在不下水游泳來祭奠張三,或許他也想和我一樣神秘,可能他也是個有故事的人。誰知道呢,反正我也不關心。
我再也沒有見過李四。一度我以為他去找張三了,后來才知道他只是轉學。得知他還活著,我一度懷疑自己竟然也會算錯,真是圈內大忌,后來想想人非圣賢,出錯在所難免,就很愉快的去彈玻璃球去了。畢竟,在玻璃球和李四之間,我還是挺傾向前者的。
李四走后,我總覺得背后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時時刻刻想偷襲我,尤其是在我和漂亮的小姑娘愉快的聊天時。終有一次,這種感覺極其強烈,我分明感覺到來自背后的威脅,當我回頭的那一刻我后悔了,迎面就是另一個小姑娘的一口唾沫,如果上天能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寧愿不要回頭。羞憤讓我氣沖斗牛,我連未卜先知這項技能都氣得不曾記得了,再說當時就顧得上生氣,哪里會在意這些細節。后來我就和這位小姑娘吐了很久的唾沫,要不是老師拉開我能吐到她吐血。我不知道為什么她要朝我吐口水,我從來不認識她,只是覺察到只要我和別的小姑娘聊天,只要她看到,不管什么場合她都會沖過來朝我吐口水,而我從來不清楚她是那個班的,這讓我報復的心情一直難以自制。這件事一直是我之后一段時間的陰影,每次和胖頭講的時候都氣的牙齒作響,那次胖頭出奇的沒有作聲,許久愣愣的才回我一句:是喜歡吧。我看的出他有點失落,想著這小子還挺為我不平,不枉我把他當做燒黃紙斬雞頭的兄弟。
胖頭是我在張三李四之后帶出來的新人。一個老大如果手頭沒有幾個拿的出手的小弟,那還怎么撐的住門面。胖頭比我高,比我壯,我一度認為他是被我的氣度折服才拜到我的門下,要不是他天天抄我的作業我自己都信了。畢竟他有求于我,有了這層關系做紐帶他還不得乖乖聽話。做大哥的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你能給底下小弟什么他們才服你,我可以毫不客氣的說我帶給了他們知識。胖頭很重義氣,在我們并肩打過幾次架后他光榮的升為二把手,我還親手把我的紅領巾替他系上算是隆重加冕了,那小子眼饞我的紅領巾很久了,要不是我又有了一條新的才不會把這條帶著我濃烈情感的紅領巾送給他,畢竟這可是鮮血染紅的,很疼的好吧。
王朝的更替最經不起的是時間,我沒想到我們突然之間就因為一件小事而不得不面臨解散。作為這個團體的龍頭,我一直覺得團結才是力量,當得知手下小弟被欺負了我帶領他們浩浩蕩蕩的開赴十里之外的那所野雞小學。那是夏季天氣正熱,然而那種澎湃的熱血讓我們并沒有在乎這該死的溫度。行軍的路上,糧草是關鍵——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然而我們在急行軍,只能便宜行事。我指揮左翼將路上經過的菜園里的瓜果掃蕩,右翼遇到路上的雞子埋伏設法套取,我居中路掩護,吸引民眾注意,逮完就跑,三路分散于前方樹林集合。因為我是這幫傻狍子中最博學的一個,所以一票決定做個叫花雞吃完后殺到敵人城下決一死戰。我命人去取些稀泥把雞子裹成一個球,放在火上燒,等到泥巴干后掰開那個香喔難以言表,每次看到電視上洪七公做這個的時候我自己都流口水,這么簡單要是這圈戰五渣弄不好的話我一定每人一巴掌,后來我真的高估這幫人了,再牛的大神也帶不動這群儍缺。當我看到掰開后的雞子驚恐的大叫并撲棱的展翅高飛的時候,除了絕望竟然還有一絲的欽佩,生命的潛能無限啊。
最終,當我們兵臨城下的時候著他們還在午休,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極好的消息,我原定計劃是派兩個人進去打探一下敵人的位置,確定后趁著他們午休以掩耳盜鈴而不及響叮當之勢一頓亂錘,錘完就跑。我覺得我這個計劃非常完美,當我們被敵人的老師聯手趕出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團戰、我們徹底的敗了。胖頭背著我赤著腳跑了十里路回到學校的時候,我知道即便有心殺賊,也無力回天。那一天,有史以來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批評大會為我召開,不知道是該榮幸還是失落。我站在臺上,看著下邊的這幫子人,他們還是那樣的青澀,他們的眼里發散著耀眼的光芒。
不久,團體正式解散,喝過摻過雞血的解散酒,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在不久,我們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