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賢說，你想和她上床，她也想和你上床，你知道你們一定會上床，但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上床，這就是最好的時光。

我和她，此時此刻，就處在最好的時光。

她正坐在床的另一頭。盯著我看，有時也望向別處。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整個賓館房間里，只有電視機在發出聲音。曖昧得恰恰好。

我率先打破沉默，聲音竟有些微顫。我才意識到我有多期待和她上床。

“要不換一個臺？”

“行。”

我起身取遙控，借機在她身旁坐下。

“你平常看電視嗎？”

“偶爾。”

“偶爾是什么時候？”

“網斷了的時候。”

她甚至比我先發出笑聲，看得出來，她也急于把氣氛推向更濃。

之后便是一些無意義的過場式對白，她說了什么我聽不進去，我說了什么她也不在意。

我決定停止自說自話，猛地朝她身上靠過去，身體貼在她的手臂上。她下意識地往后躲，眼睛告訴我，她明白我的意思但沒料到我耐心這么差。

真正讓我冷卻下來的，不是她的躲避，而是她冰涼的手。

并不是期待中的干柴遇烈火，我腦中的精蟲瞬間降了溫。

我重新坐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也配合我笑。她總是如此善解人意。

我第二次意識到，我們正處在最好的時光。

“要不把電視關了？”

“開著吧。”

“好。”

“也沒什么別的機會看新聞。”

“你平常不看新聞嗎？”

“不看，大多數新聞我都不感興趣。”

“哦。”

度過了半分鐘的無話可說的尷尬，她繼續追問。

“你平常都看什么新聞？”

“我也不看新聞，大多數新聞我也不感興趣。”其實我很愛看新聞，我是今日頭條重度用戶，每天要花兩個小時在上面。但是此刻我不愿意和她多聊，我迫切地想結束這段最好的時光。

“哦，是吧，你和我一樣。”

“嗯。”

“嗯。”

“我們快點結束吧。”

“什么？”

“我的意思是說，結束這段最好的時光。”

“我不明白。”

我盯著她看，目不轉睛。我站起身來，脫去了上衣。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她閉上眼睛，等待我吻她。

我的嘴唇包住了她的。令我失望的是，她的雙唇始終緊閉，不肯伸出舌頭。

“為什么不張開嘴？”

“不嘛。”

“張開好不好？”

“唔唔唔...”她搖了搖頭。

“為什么？”

“不太好。”

說完她褪去了她的上衣，躺在床的正中央。

我也爬上床。我剛才經歷了一段最好的時光，心里默念道。

一分鐘激情之后，我癱躺在床上。嘴里叼著一支煙。

其實我并不抽煙，我只是想從身體里吐出來一些東西。

我側過頭看她，她也側過頭來看我，我才發現她的臉上有雀斑。

我決定給她的雀斑一個吻。

腦袋前伸的那一刻，她轉過頭去，翻出她的手機來。

“喏。”她遞給我一個付款二維碼。

“什么？”

她晃了晃手機，提示我想起什么。

“哦，多少錢？”我終于還是想起來了。

“600。”

“500 行嗎？”

“600 吧，說好了的。”

“好，說好了 600 那就 600。”

我掐滅了煙，爬下床去找我的手機。我把手伸進褲子的口袋，摸到了它，但我沒有立即把它掏出來。

我抬頭看見，她動作麻利，已經穿好了全部的衣裳，似乎一刻也不愿停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