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寫好多的文字給我的父親,把他描繪成一個偉大的人,一個偉大的父親。可是,每次提起筆來,思緒萬千,有太多的話要說,卻又無從表達,心里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洶涌,堵在胸口,無處可宣泄,如鯁在喉,欲言又止。
于是,我堅持拿起筆,帶著一種無法抒發的熾熱的情感,懷著一顆感恩的心,斷斷續續,零零散散的寫下只言片語,以此表達我對父親那微不足道的感恩以及愛意。
小時候的父親是嚴厲的,我們兄弟姐妹幾個都挨過他的打。可是,這些年來,我再也看不到父親嚴厲的一面了,反倒是隨著我們的長大,他逐漸的變得溫和了,不再嚴格要求兒女們做什么和怎么怎么做。我看到的更多的是他對每個兒女滿眼的疼愛以及殷切的關懷,他逐漸的從開始時我們聽他的話轉變為他聽我們的話了。姐姐和小妹給他買名貴的衣服,他嗔怪她們給他買太貴的衣服浪費錢,可是,他又害怕辜負阿姐和小妹一番心意,竟是聽話的,笑呵呵的,買什么穿什么。給他換了智能手機,他雖然不會用,用不慣,也不喜歡用,卻又耐心的聽我們的教導,盡力的學著使用。等到他學會了使用后,他竟然得意的嘲笑母親笨,不會用智能手機。
我卻對父親的行為感到驚訝,在某個瞬間驚覺,原來在不知不覺之中,父親已經老了那么多,作為兒女的我們卻對此后知后覺。父親在我們面前始終展示著他還很年輕,以至于我們產生一種他還年輕健朗的錯覺。我好幾次端詳父親在沙發上瞌睡后的面容,發現他臉上已經有了許多的皺紋,連那他引以為豪的烏黑濃密的頭發也夾雜著些許白發了,我知道,那是歲月留給他滄桑的痕跡。
于是,我努力搜索記憶中的他,那個年輕的他,那個嚴厲的他,那個每天天還沒亮就踩著單車馱著芋頭或蕃茄到鎮上販賣的他,或是那個天剛微亮就開著摩托車載著青瓜或辣椒到鎮上販賣的他。可是啊,這些年輕的他都存在過去,我知道的,父親已經老了,即使他如今依舊肩挑背扛的,但這只是他不肯承認罷了。
2014年,有一段時間里,我是很難受的,因為我覺得自己很自私。我本來可以像大哥,阿姐或是小妹一樣外出打工,可是,在初中結束的時候,我卻毅然的選擇繼續讀書。當我興高采烈的,滿懷希望的在母親與父親不舍的目光中搭上前往市高中的車的時候,我竟不能及時的發覺我這個草率的,任性的選擇會給家里,給親人帶來多大的負擔。轉眼間三年時間過去,在高中結束的時候,因高考成績不好,我又一次可以選擇外出打工,可是,我又任性了,自私的選擇讀大學,我的父親竟毫無怨言的支持我就讀于一個三流大學,我這個選擇給家人帶來了更加沉重的負擔。
很多時候,我會想,要是我當初選擇外出打工,我的父母和家人就不用這么辛苦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如今想來,我的每一個選擇都會成為父母沉重的負擔。就在我為自己的自私而陷入愧疚的時候,他們竟然為我感到驕傲,可是,這驕傲的背后隱藏了太多不為人知的辛酸。相比起來,父母是那么的無私,他們用一生中最無私的力量支持著我們,而對兒女那最無私的疼愛又讓他們原諒我們的每一次任性,每一個錯誤。當我在為自己的選擇而感到后悔時,父母卻無悔無怨的支持著我所后悔的選擇,他們的支持是那么的堅決,立場是那么的堅定。想到這些,我再一次為自己的自私感到愧疚。
所以在2014年,有一段時間里,我無法說服自己不是自私的,我又因為內心的愧疚而感到難受。
在我寒假回家不久后的某個晚上,吃完晚飯,我跟父親在閑聊,父親寬慰我不必愧疚和覺得虧欠,他說他這么做都是應該的,他從不后悔供我和弟弟讀大學,他又告訴我說他至今為我們所做的一切,僅僅只是為了讓我們逃離土地,他僅僅只是希望他的兒女們能夠在城市里有各自的生活。
其實,父親并不強求我們一定要成為什么樣的人物,他一直以來的期望就是希望我們成為一個有責任心,有能力養活自己的人,既要為自己做的事負責,又要有能力為自己所做的一切負責,僅此而已。
至此,我才知道,我更多的,更應該的是要懂得感恩,用我這顆“寸草心”來報答父母的“三春暉”。
那我們最愛的與最愛我們的父母啊,他們無私的為我們付出所有,可他們卻依舊面朝黃土背朝天,在田野里辛勤的,起早貪黑的勞作。他們依舊守候在那個我們長大的地方,那個叫家的地方。
寫到這里,父母那濃濃的愛早已充盈著我的內心,我在想,有時候我是不是應該在感動到忍無可忍的時候,把心中壓抑已久的對父母的愧疚,愛以及感恩盡情地釋放出來,好好的哭一場,可是一想到父親希望我堅強點,我竟是不敢落淚了,只好哽咽,任憑那熾熱的情感在內心洶涌。
以前不懂事,父親也不愿讓我們過早的體會到這人世間的艱辛與不易,所以在讀到朱自清寫的《背影》時,并沒有什么特殊的體會,不能體會到他父親對他那種真摯的關懷與愛護,到了后來懂事了,再次讀到時,才真正發覺那背影隱藏著的平凡而又偉大的愛,對《背影》里的父愛有了深切的體會。
無論是每一次離家返校,父親送我到車站搭車,還是每次放假回家,父親到車站接我的場景,至今歷歷在目,記憶猶新。離家時他那不舍的目光,歸家時他那欣喜的笑臉,在我腦海揮之不去。
猶記得2012年,那時候我還在讀著高二,有一回放假搭車回家,從市里回到鎮上要兩個鐘的車程,因為村里到鎮上那段路治安不好,加上天氣又滴滴答答的下著小雨,我提前對父親說太晚的話就不要來接我了,我在鎮上朋友家過夜,父親在電話那頭說看情況。等到車抵達小鎮進了站,下了車,我驚訝的發現父親倚著車,停在路燈下四處張望,剛開始我還以為是錯覺,可是,很快我就確定那是父親,就是那張熟悉的面容,就是那張無法忘懷的滄桑的臉。那一刻,我的 鼻尖感到一陣酸酸的,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心酸與感動。至今想起來,不知為何,仍然會感動不已。
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離家是高中時代,整個高中時代,我都是寄宿在學校。事實上,在高一高二時期,我是很少打電話回家的,不知為何,跟父親之間不知道聊什么,父親對我甚少打電話回家這件事沒說什么。后來有一回,母親見我好長時間沒打電話回家,以為我出了什么事,那一晚,她主動打電話找我,嘮叨說也不知道我過得怎樣,身體有沒有事,也不打電話回家。那一晚,我發覺自己很不孝,老是讓父母操心,莫名其妙的,突然就有了一種想哭的沖動。
后來,我打電話回家的次數逐漸的多了起來,盡管很多時候不知道聊些什么,基本上是父親或母親那頭問,我在這頭答。但是,我知道的,他們并不在意我說些什么,他們也并不強求我說些什么,他們只是想知道我在外面過得怎樣,擔心我過得不好。如今,我更是知道,即使是聊幾句家常,也要記得經常打電話回家給父母,不要讓他們擔心,因為我們做不到常回家看看。
作為兒女,出門在外,不能常回家看看,也是挺擔心父母在家身體是否安康。上次打電話回家,問父親身體是否安好時,他支支吾吾的沒說什么,在我的追問下,他用一種很輕松的語氣說他生了點病,打了點滴后已經好起來了。得知這件事,我感到深深的自責,我們兄弟姐妹竟對此絲毫不知。父母總是這樣,怕兒女們擔心,什么也不說,當然,這也要怪我們作為兒女的對他們沒有足夠的關心,這件事也使我更加堅定了有空多打電話回家的想法。
在2014年的寒假期間,從父親那里得知四伯因病去世了,這讓我再一次體會到生命的脆弱與短暫。我想起了“樹欲止而風不息,子欲養而親不待”,我突然感到驚恐,產生了一個令我恐懼的念頭,要是父親不在了會怎樣,這對于我來說實在是一件無法想象的事,我不得不逃避這個問題,把這個念頭從腦海里清除出去。四伯去世這件事導致我對這個不好的念頭一度感到恐懼,我只好無比強烈地渴望,祈求我的父親身體安康,長命百歲。
我見過身邊很多人的父母,他們就像我的父母一樣,就像中國千千萬萬的父母一樣,無私的愛著他們的兒女,支持著他們的兒女, 不曾放棄,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們所承受的艱難困苦與不易,只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直到獨自在外,才知道柴米油鹽,一日三餐的負擔,直到稍微體會到那么一點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才見微知著,一葉知秋,切身的體會到父母養育我們的艱難,體會到那深切的期盼與驕傲背后隱藏的辛酸。
我想起每次假期結束返校,母親總是會往我手里塞錢,說拿著吧,我知道你在外沒有經濟來源,要花錢的地方不少,也是不容易的,每個月丁零零的生活費是不寬裕的,等以后工作了再好好孝敬我吧。我聽到母親的話語,眼眶微紅,忍住了淚水,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想哭,可能是被母親那無微不至的貼心的疼愛所感動或者是因即將離家而感到戀戀不舍吧。
然而,又是為什么,總是要在走過一些路,經歷過一些挫折,犯過一些錯,才真正知道父母的用心良苦,才想起父母的諄諄教誨,才體會到父母的殷切的關懷和疼愛,才真正理解父母的無私與偉大,艱辛與不易。緩緩的聽著筷子兄弟唱的《父親》——
總是向你索取,卻不曾說謝謝你
直到長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
每次離開總是,裝作輕松的樣子
微笑著說回去吧,轉身淚濕眼底
多想和從前一樣,牽你溫暖手掌
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風捎去安康
時光時光慢些吧,不要再讓你變老了
我愿用我的一切,換你歲月長留
一生要強的爸爸,我能為你做些什么
微不足道的關心收下吧
謝謝你做的一切,雙手撐起我們的家
總是竭盡所有,把最好的給我
我是你的驕傲嗎?還在為我而擔心嗎?
你牽掛的孩子,長大啦······
此刻,父母那濃濃的愛又充盈著我的心里。
還想寫好多的文字給我的父親,把他描繪成一個偉大的人,一個偉大的父親。盡管思緒萬千,可是,我已經無從下筆了,心里有一股熾熱的情感在迸發,像波濤似的在我心頭翻滾洶涌,堵住了我的胸口,哽咽了我的喉嚨,窒息了我的聲音,迷離了我的雙眼,我只好頹然棄筆。
謹以此文獻給我的父母,獻給所有人的父母,愿他們身體安康。
@格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