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一年后

誰能想到時間過得這么快,一眨眼一年時間就過去了,即便經歷了很多事,到一周年的時候還是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奶奶是2016年4月27號18:40去世,晚上七點多姐姐給我打電話告訴了我這個消息。

那是我剛從北京回保定的第二天,也是畢業論文定稿的前一周。

當時是什么感覺?沒有感到十分強烈的沖擊,只是安靜地接受這個消息。

我們身邊發生的很多事,前期都會有一些征兆,只是有的人忽視,有的人不明白為什么。

不能說奶奶去世前已有征兆,只是在前不久回家的那次,原本喜歡千叮嚀萬囑咐的人一下變得沉默了,飯量是我一倍的人突然不想吃東西了,午飯后享受陽光的人也懶得坐在門口笑對路過的人了。

當時的心里啊,有個地方空了一塊,用什么都沒辦法填滿。

在家的那幾天,我看著那些在奶奶棺材前哭得撕心裂肺的人,竟然覺得有幾分諷刺,當時一直在想,所謂的人生如戲也不過如此,所謂盡孝也似乎不甘默默付出。

后來發生了很多事再次印證了那些看似荒謬的感覺,而看破不說破才是最大的尊重。

十幾年前的農村重男輕女,當然現在也是,只不過沒那么嚴重。那時候啊,誰家生了兩個女兒卻沒有一個兒子是一件很“恥辱”的事情,不光走在路上會被人嘲笑,被自家人落井下石也是司空見慣的平常小事。

很不幸,我們家就只有我和姐姐兩個女孩子,成了別人眼里和嘴里沒出息的一家人。

奶奶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四個孫子,五個孫女,三個外孫。在農業經濟時代單純依靠勞動力來維持生養的背景下,有這么多兒孫算不上一個很大的家庭,但要照顧到面面俱卻是天方夜譚,尤其是男孩子是天,女孩子是土的現實下。

他們都很好奇為什么我和姐姐的感情那么好,一句兩句實在沒辦法解釋那么多年的同甘共苦,我想大概就是因為小時候被別人嫌棄得太過激烈,所以只能兩個人彼此多更多的照看吧。

我記得姐姐和我曾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夏天被趕出奶奶的家門,因為那個時候奶奶遠嫁的閨女和外孫回來,屋子太小裝不下兩個不到十歲的瘦弱小姑娘。我忘了當時有沒有哭,有沒有鬧,只知道那時候的雨大得看不清前方的路,以及眼前熟悉的人,而現在再想起來最多的也只是那場怎么都停不下來的雨,伴著莫名的心酸。

我記得小時候我和姐姐曾無數次在家門口從傍晚睡到天黑,因為沒有回家的鑰匙,因為沒有可以被收留的地方,即便奶奶家就在幾百米外,即便那個不大的村子里住著奶奶的另外三個兒子,即便我們不會吃別人一口糧食。

我記得在傍晚的時候因為無處可去,我和姐姐曾在干草垛上打滾,那是別人家新割的麥子梗,軟軟的讓人覺得很舒服。但調皮的人總喜歡惹是生非,因為貪玩我把自己的一只涼鞋翻到了找不到的角落里,最后只能被姐姐背著走了很遠的一段路。

我還記得我有個同歲的哥哥,小時候喜歡一起上學放學,忘了是幼兒園還是一年級的故事。那是個夏天,小孩子從來沒有零食,唯一算得上零食的應該是自己家蒸的窩窩頭。記得有一次奶奶給了哥哥一個窩窩頭,沒有給我,我理直氣壯地質問:為什么哥哥有我卻沒有。當時奶奶給我的答案是什么我已經忘記,但我卻永遠記得哥哥比我多一個窩窩頭。

小時候的故事似乎并沒有什么值得懷念的,我真希望我能忘了。

聽媽媽說奶奶去世后爸爸經常一個人哭。

從爸媽的介紹里我了解到,爸爸的童年過得并不好,甚至有過一次因為重病危在旦夕的驚險遭遇,他都經歷過什么我不得而知,因為有些事他們也喜歡閉口不提,只是在那個艱難的歲月里,爸爸是弟兄幾個被照顧的最少的那個。

即便這樣,他還總是教導我和姐姐要懂得孝順家里的老人,要學會吃虧和吃苦。可每次我聽他提起之前的事,再想起自己記事后的遭遇,都覺得左右為難。

媽媽還和之前一樣,操持家務生活如常。以前的事就是一道永遠沒辦法愈合的疤,不去碰就不覺得有什么,但現實一般都不太喜歡一個人一帆風順,所以總是喜歡在生活的刺里面撒鹽。

我很少去問媽媽是什么態度,也知道追究這些都沒有意義,只是現在她應該覺得很幸福,生了兩個懂事又貼心的女兒,最主要的是,還不用像當初那些嘲笑她的人一樣拼上老命買房子娶媳婦。

姐姐也從實習律師變成了正式律師,有事沒事就去法院檢察院,不時還去監獄探個監取個證什么的。雖然我不太明白她現在接了多少案子,打了多少官司,但我都覺得特別厲害。

而我在這一年的時間里順利畢業,工作,相聚又離開。

生活只是在安靜得緩緩發展,我們也只不過是按照命運的安排向前走而已,沒人會再去主動提起小時候的事,更多的是憧憬曾經遙不可及現在努努力就能觸碰到的未來。

至此,一年的時間就在不經意間過去了,過不去的是有些空蕩蕩的靈魂,還有那些忘不掉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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