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LTONGNV
這個黃毛丫頭就是小舒蕪,舒蕪走后,蒲玉在原地呆立許久,終于在想起還有任務的時候轉身繼續向南走去。此時,陽光正烈,清風徐徐,正是風吹麥浪的美好時節。萬千傾麥田,一望無際的微黃的麥子,,還有清爽的風兒吹到他身體里的空氣中裹狹著的成熟與收獲的氣息?!昂靡黄溗胩炜瞻。 彼咴诼飞希惺苤@一切美好舒適的景致:白果河、青石橋、麥田、風、天空……心里美滋滋的,他突然想到一句話來形容眼前之景:“五月微黃,麥田中央立斜陽?!彼偸窍矚g即景作詩,一兩句也算,比起和女人說話的窘態,這樣自然多了。
他一直沿著大路往南,大概走了三里地時右拐,再走半里地,進入一片墳地。前天下午,語文老師給他們留了一道作文題目,要求三天后上交,題目是《故鄉的……》,半命題作文,題材不限,這是初中語文慣用的出題方式。他已有了題材,即故鄉里那幾棵長得非常有意思的樹,至少有三棵——他家門前正南方向或說白果河邊的一棵老槐花樹;東北田地里的一棵柳樹,最后一棵就在這片離他家很遠的墳地里卻一直不得其名的樹。按他的話講來便是:“這樹長得可真有意境!”這一棵有意境的樹位于最左邊的墳前,是棵連體樹,他稱之為“墳前夫妻樹”。很久之前,他從這兒經過時遠遠地看到了它,由于匆忙,未能走近前來看得仔細,因此趁這次作文之故特地前來,欲細細的考究它一番,心想或許能杜撰出一個凄美動人的愛情故事來,那好比《梁祝》。
如他之前大多數作文被當做范文來表揚一樣,五天以后,這篇題為《故鄉的意象樹》的作文又被他那慈祥可敬的語文老師當做了范本,并且重重贊賞了一番他的親身力行,他還因此告誡他的學生們:年輕人應該像向日葵一樣陽光積極。
蒲玉如先前一樣在全班同學面前朗讀了他的作文:
《故鄉的意象樹》
如果說故鄉里有什么東西是我最愛的,那么除了從我家門口流過的白果河就要數那三棵樹了。
第一棵:“生命樹”
自我出生以來,印象最早最深的就是這棵已經上了年紀的槐花樹了,除了每年五月槐花飄香的季節還因為七八歲時發生的一件讓人至今難忘的事。
那年五月的某天傍晚,村民們都陸陸續續地關門閉戶,坐在收音機前以待晚飯。當我走到大門前準備關門時,看到白果河邊,離我家不遠的那棵槐花樹下與我同齡且住我家屋后的好朋友蒲葦。他拿著細麻繩,右手攥著其中一頭,踮著小腳拼命的想要把繩子的另一端扔到槐樹右側垂直伸出的枝干上去,好幾次,他都失敗了,然后面對白果河,一聲不吭,心思沉重。我疑惑地走到他面前,問他在干什么。他的回答讓我猛吃一驚,他耷拉著腦袋和細小眼睛上的上眼瞼,嘟噥著擠出“上吊”兩個字。我問他為什么,他回答說:“我討厭他們……”我看到他翻了翻白眼,對著某個方向不屑一顧。“可是,如果你死了,你爸爸媽媽肯定非常非常傷心……”他低頭不語,手里的繩子在兩只小手間纏來繞去。他沒有哭,只是很久也沒有笑。后來他走了,回家去了,他說他回家去了。
那晚之后又發生了什么我已記不起,只記得我們還是經常在一起玩,只記得幾年后他離開了這個村子——我并不知他離開以后身在何方,只記得童年里有一天,小小的我看見了小小的脆弱的生命。我很慶幸那棵樹的高大與他當時的瘦小,生死之間自有定數,他還有屬于他的美好的生活。
這棵槐花樹從來都不想終結他幼小的生命。生命脆弱,好生珍惜!
第二棵:“菩提樹”
在槐花樹以后,我又見到了一棵有意思的樹,它在我家東北方向的一片田野里默默生長了許多年,若不是去年某天在夕陽下與它完美邂逅,或許至今我都發現不了它的美麗。
去年的一天,我騎車回家,路口拐彎處,突然覺得斜陽在林中閃閃爍爍,下意識向右看去的一瞬間,我來個緊急剎車并后退幾步,開始陶醉于金光閃閃的的迷幻中。那不是樹林,是一棵不會垂柳的柳樹,孤獨的立在一片田地中央,遠遠望去,像極了深秋里幾乎完全對稱的銀杏葉。我看到太陽落在枝杈的正中央,猶如一只發著黃光的大燈一般為這寂寥的曠野打著光。不知怎的,我想到了菩提樹下悟化成佛的的釋迦摩尼。佛祖周身都是散發著金色的光環的,這樹自然也就成了菩提樹了。當斜陽緩緩落下,變成夕陽,消失于樹杈間再也不見,仿佛達到豁然頓悟的境界。
正如那首詩所說“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第三棵:“墳前夫妻樹”
大概半年以前,我在白果河東岸——離我家很遠的正南發現了這棵樹,由于相距較遠和匆忙,只略微看了看。前幾天,我借由這次作文的機會特地去了那里,也算彌補之前一直未能再睹真容的遺憾。
由白果河上的青石橋一路向南走在風吹麥浪中,成熟與收獲的氣息隨風席卷全身,舒服極了。在那樣一個愜意的午后去尋找一棵意象樹對我來說是莫大的樂趣。
向南走了大概三里地,過了一座小小的橋右拐再走半里就是這棵樹的所在了。這兒除了田地,便是墳地,周圍只有很少的樹。放眼遠處,可以看到麥浪之后若隱若現的幾個村莊。人幾乎是沒有的。
這是這片墳地——許是家族墓地,因無墓碑,不敢確定——里唯一的一棵樹,位于其中最大的一個墳前,在墳口處。這棵絕地逢生般沒有樹葉的樹同根不同干,密匝的枝條生長的左右齊整,天衣無縫。右邊那個枝干略微粗大一些的像個男人,左邊相對較小的像個女人,它們簇擁在一起,像一對相依相偎、相互扶持,又相敬如賓、相濡以沫的夫妻一樣演繹或延續著墓中人生前的愛情。我愿意相信墓中是這樣的愛人,那交纏有錯的樹枝將生命的血液毫不保留的滲入到對方的身體里以達到彼此的血液循環足以證明這一點,它們令我敬佩和艷羨。
樹的右上角,一團未落的枯葉架在枝端,狀如“鳥窩”,“鳥窩”右邊樹梢上的枯葉又狀如一對亟待歸巢的鳥兒,它是那么和諧美滿的樹!“樹是墳中人,鳥是墳邊樹”。
他日,我與我的妻子雙雙離去,我愿我們墳前也有一棵這樣的“夫妻樹”。
只是很遺憾,我一直不知道這棵樹叫什么名字,也未在別處見過。
這篇題為《故鄉的意象樹》里,他透露出過早成熟的愛情觀或者說婚姻觀:相依相偎、相互扶持、相敬如賓、相濡以沫,這多半是受書籍及家庭的影響,他有一對相敬如賓、相濡以沫的父母,他覺得這是最好的愛情,默然相愛、寂靜相守、細水長流。當然,這也是世界上大多數人的選擇,是一種默認的主流趨勢,仿佛如果不循此路就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異類、特例。他無疑是主流趨勢之一,在十四歲的年紀里就萌生出一種可以細水長流的愛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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