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下午突然得知溫恕老師駕鶴,我坐在辦公室有種山崩于前的感覺。前幾天有人問我最怕什么,我沒有回答,其實我怕死,任何死亡對我來說都恐怖至極,何況溫恕之死。
風
最美好的,是與你風中讀詩
斜看雁群逝去
這世界不陌生,不遙遠
我們親切相對
小小的棋子白或黑
心形的落葉,廣大的平疇
河水在東邊流著
風透明,風揺曳,紛然朱陳
坐起或站立,不守秩序
都是美好的姿勢
夜不來,天無盡頭
這些音符,是哪一支手彈奏
你的長發飄散如羽
想觸摸,想繞指
感覺珍藏一世
最美好的是與你風中瀆詩。
1986.11.溫恕于成都
????? 詩人溫恕,有條微博這樣寫的“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后期非著名詩人溫恕先生,因病醫治無效于今日上午十時辭世。享年50。”
? ? ? 溫老師80年代中期就讀四川大學,創作詩歌,與成都詩人多有交集,《柏樺自撰文學年譜》1986年有“同年與‘非非’、‘莽漢’、‘整體主義’寫作者有一些交往,與鐘鳴、孫文波、趙野、溫恕等交往密切”。川大肄業之后,曾供職藥廠。1993年9月考入重慶師范大學攻讀文藝學專業碩士研究生,1996年畢業后到重慶工商大學(原渝州大學)任教。2000年9月考入四川大學師從馮憲光教授攻讀文藝學博士,2003年6月以《文學生產論:從布萊希特到伊格爾頓》獲得博士學位。隨后到重慶師范大學任教,是學校較早引進的文學博士之一。2005年9月,溫恕老師由國家留學基金委員會公派赴英國諾丁漢特倫特大學作訪問學者一年,在全球化與文化研究專業進修,搜羅、涉獵并帶回大量英文元典與前沿成果,以及影視資料。? ? ? ? ? ? ——摘自新浪微博渝樵笆《淚別溫恕老師》(如侵刪)
?????? 印象中的溫恕,清瘦,一副普通的眼鏡架在高聳的顴骨上,穿著寬大松垮的老頭衣褲,十年前,我是他的學生,那時他也不過40歲,他身材瘦小,連聲音都是微弱的,以至于我們必須盡量搶在前三排才能聽得清,盡管就算聽清了也聽不懂。他講話時喜歡顫動身體,身體前傾靠著講桌,一只腳自然地往后時不時踏在墻壁上,臉上帶著迷之微笑,驕傲而靦腆,透著慵懶而不羈的調調,眼神卻是干凈清純的,讓人覺得孩子氣。
??? ? 可惜跟隨他學習的時間太過短暫,大二的必修課文學理論,大三時他去了英國,大四他回來,迫不及待選修了他的大眾文化與流行藝術,大四幾乎天天逃課的我,唯獨這門選修課從不缺席。他講自己看的電影,講大衛林奇,講麥當娜,講伍德斯托克音樂節,講納博科夫和洛麗塔....
以前存的電子檔溫恕老師推薦的閱讀,我叫他們“溫書”。
? ??? 溫恕老師酷愛讀書,他總擔心自己時間不夠看書,他常說世界上那么多好書,我們的時間有限,不要花時間看那些爛書,大概他就是那種能在閱讀中找到快感的人,他孱弱的身體已經把所有的精力耗在讀書學問上。記得他在課堂上放過一個電影,好像是塔可夫斯基的鄉愁,內容完全不記得了,因為根本看不懂,長鏡頭里一個中年男人護著微弱的燭火走過一個意大利中世紀廣場,走著走火燭熄滅,他重新走回去點燃再走,又熄滅又走回原點,點燃,再走,這個場景至少進行了20分鐘,到現在我仍然不懂電影的含義,然而我覺得這鏡頭中的中年男人就是溫恕老師自己,他心懷的理想,他所堅持的學術追求就像這燭火,微弱而堅定。
??????從故紙堆里找出當年的筆記,仿佛他言猶在耳,他天馬行空的思維方式,龐大的知識儲備,讓我等學生連滾帶爬也追不上,講課從來沒有見過他拿任何資料,一個人、一張嘴晃晃悠悠神侃,必須每時每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五感全開才能勉強跟上他的節奏,如果稍微晃神一兩秒鐘,完全進入另外一個世界,再想進入就很難了,這種聽課的感覺于我再沒有過。每每講著講著把自己逗笑了,他常說“你們還是太小”,而現在我們在塵世中卑微的老去,仍然無法企及你精神世界的萬一。對我而言,他的課就像一道穿越的大門,進入那個門里,有另一片遠離世俗的精神世界,盡管畢業之后再沒回校聽過他講課,但心中知道那扇門還在,只要想回到那個美好的世界,隨時都可以,而現在,這扇門關了。
在最后那次通話中,我感到,溫恕君對病心知肚明,已經了然。我們都不停地用“也許”,“但愿闖過”。因是視頻,我能看到這個雖常瀕臨人生絕境,從不哭泣、哀求、悲嘆的人,眼里噙滿了淚光。我十分難過,但也只能安慰他。我和他都明白,他的眼淚并非可憐自己,而是,一肚子學問,一攬子寫作計劃,還未展開。這方面,許多人不知,溫恕君對自己的寫作,寄予很高的希望。可惜,他閱讀、人生經驗的準備期太長了,固然非同小可,但卻讓鬼神都羨慕,非要掠了去。恰好又棄世走在一個文明凋謝的兇年,洪水滔滔,居上不寬,苛刻難止……,倒也罷,其病歿,使他再也用不著憂這華夏何去何從了,更勿憂詩壇滿眼“一字不通”的修辭幫,反浪得虛名,與那世道一樣的惡化著。
他平日嗤之以鼻最多的便是那些平庸的家伙。他的過早離世,讓我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言:“活過四十歲就卑鄙了”。
——摘自象罔《鐘鳴:我只能這樣》(如侵刪)
? ? ? 我本就不是一個擅長與他人建立關系并保持聯系的人,讀書時雖然心懷對他的景仰,但從未在課堂外想與他建立聯系,畢業以后更是沒有。還在猶豫要不要明日早上8時30分,石橋鋪殯儀館505送別溫恕老師,我想他也許并沒有那么希望我們去送他,記得他說過“你們不要喜歡我,我不喜歡你們”,他是個桀驁的人,直白而單純,有學友評價他的離世說“也許是上帝寂寞了,需要一位能跟他對話的人”.....我想讀書應該是最適合他的悼念方式,終歸我們要帶著學問和涵養去跟上帝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