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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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總是期盼能有一場涼爽的風,讓人關掉空調和風扇,走出家門,感受久違的舒適自然。

我自小很愛起風的日子,往往沉迷于在大風中奔跑。如果說秋冬的風還帶有一些風骨的話,夏天的風則讓人酣暢淋漓、無所顧忌。記憶中的每個夏天,在暴雨來臨或臺風登陸之前,大風便猶如一頭僥幸掙脫出牢籠的野獸,突如其來,肆意撒歡,那紛飛的落葉、舞動的揚塵和急走的烏云都在給它伴奏。此時,大人們總是措手不及,沖進大風里收起凌亂的衣服、鞋子還有晾曬的農作物。在一片慌亂中,我像是一只興奮的小鹿,第一時間沖進巷子口,迎風而立,任大風打亂我的頭發揚起我的裙裾,我幻想此時如果化成一片樹葉,隨風而上,沖破烏云,該是多么震撼人心的場面啊。

曾經的那些年,我難以言喻自己對大風天氣的這份獨特情感,直到多年后讀了莊子的《逍遙游》才豁然開朗,原來這樣的天氣便是“大鵬展翅”呀,“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也只有這樣飄逸奇絕的句子才能配得上我這個風中女子的灑脫心情吧。

印象中,夏風帶著蠟筆描畫出最美的風景是在傍晚和夜間。前幾年,在臺風即將過境的夜晚,我一個人站在陽臺上打開窗戶,吹風、看云、賞月,我記得那天晚上的天空特別明亮,像是在舉行一場盛大的儀式,一大片一大片的白云猶如千軍萬馬過境,雄赳赳氣昂昂,那輪明月則是給他們送行助威的舞女。這場盛會讓人久看不厭,因為每一片白云都有它獨特的形狀,在云間舞動的月亮每一刻都展露不同的身姿。我仰頭看得脖子都酸了,卻依然沉醉其中……

夏天最文藝的風必然來自海邊。去年,我帶著女兒來到青島的小麥島,下午時分,深藍色的大海躺在陽光的懷抱下,一層層涌動的海浪像是在和太陽撒嬌,白色的海鷗垂涎于游客的美食在岸邊徘徊,穿著碎花裙的小布丁不禁迎著海風跳起了舞,草根歌手在草地上擺上簡單的話筒音響,自由自在地唱著歌,還不時邀請游客上去一展歌喉。在歡快而浪漫的曲調中,我和小布丁停留在這片山坡草地,也和很多的游客一樣席地而坐,感受海風和音樂帶來的慢節奏,直到落日西垂、夕陽漫卷……

最近感受到的夏風是在這梅雨天氣,雖然天氣預報提示說有暴風雨,但是趁著孩子回鄉下,我和曉剛還是迫不及待相約“兜風”。那天晚上,涼風習習,我們各自騎著小牛電動車穿街走巷。出發之前曉剛問我:“你想去哪里呢?”我野心勃勃,振臂高呼:“我要去南大街,我要去青果巷!”他給我潑了一盆冷水,“去你個頭啊,回來電都沒了,還可能遇到大暴雨……”最后,我們就慢悠悠穿梭在大湖塘的街巷,在晚風中感受這人間煙火氣!

當然,不得不承認,夏天有風的日子還是比較少的,對比于現在大部分場所都有空調,小時候僅有風扇的家里一旦遇到停電便酷熱難耐。曾經的那些年,在我們農村似乎隔三差五都要停一次電,外面也是熱浪蒸騰,一絲風都沒有。每每這個時候,我們也只能人工造風降溫,那就是人手一把大蒲扇。最先晃悠著蒲扇走出家門的必然是爺爺,他拎著一個小板凳穿過巷子口來到馬路邊。這里是他認為最有風的地方,所以他能坐很久很久,無聊時還會數數一小時內有多少輛小轎車經過。我不知道這種風是不是國道上經過的汽車帶來的,總之,有一陣也在馬路邊乘涼的我竟然染上一個怪癖——喜歡聞汽車尾氣的味道,但我不能理解為什么有的尾氣很好聞有的很難聞,如今想來,肯定汽油柴油各種型號不一樣……

每當停電的時候,大人們就會把飯桌搬到外面的葡萄架下,桌子下面點上蚊香,孩子們在吃飯的時候,大人們就拿著蒲扇給我們扇風趕蚊子。夏天的桌子上永遠都會有兩道經典鄉村菜,一道是涼拌花瓜,一道是西紅柿炒青椒,而且自己家長得西紅柿從來都沒有紅的那么透徹過,總是有紅的也有青的,吃起來酸酸甜甜的,喝著稀飯就著餅餅,是永遠忘不掉的獨屬于夏天的最可口的晚餐。

晚飯過后,還未來電,我們一大家人便會到平頂屋上乘涼,鋪上一張席子,有躺著的有坐著的,那時的星空像孩子的眼睛一樣明亮美麗,我和兩個弟弟會一直看星星看月亮。此時自然還是很熱,我們便啟動人工風扇,姐弟三個輪流拿著蒲扇扇風,一般規定是每人扇一百下,就這樣輪流運轉。“喂,你剛剛扇到100下了嗎,是不是耍賴少了幾下?”“我沒有啊,真扇100下了,輪到你了!”“你剛剛明明數那么快,肯定少了!”“哎呀,你快點吧,輪到你了,我來給你數!”年少時的我們永遠這樣嘻嘻哈哈,吵吵鬧鬧……時光荏苒,相互扇風的我們如今早已長大了,繼而為人父母,在不知不覺中步入中年。

當下,我在常州擁抱夏天的風,大弟虎成在徐州感受夏天的風,小弟威在老家的蝦塘邊吹著夏天的風。忙碌著百畝蝦塘的小弟披心戴月、雨淋日曬,但從小喜歡摸魚捉蝦的他心甘情愿,也信心百倍,他說今年的龍蝦雖然價格不高但他養得很好,每天來訂龍蝦的小販絡繹不絕。

如今,穿梭在常州的街巷中,我時常聞到飯店里飄出的小龍蝦那撲鼻的香氣——是十三香的,還有蒜泥的吧?迎著夏天的晚風,我相信小弟威的龍蝦肯定比這些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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