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心說
2006年,有個人從我家里走了就沒再回來過;十年后,又一個人來了家里再也不會走了。
06年離開的那個人是我父親,這個和母親嬉笑怒罵終于半路不見的男人。
他一走沒回頭,去的是極樂之地,算命先生說去另一個世界當大官了。
我記得,他走了兩個小時后,我在家里沒有反應,沒有哭沒有動,腦袋里不知道死亡是什么,竟然還默默地吃了點東西。大概是吃飽了,腦袋才開始運轉,瞬間天塌地陷。
我記得,他走了一個月后,我做了一個夢。夢里的父親清晰可見,他說他沒走呀,只是去執行任務了。夢醒,我在家里到處搜尋,總覺得他一定是藏起來了。
他走了以后,我和母親也從故鄉出走了。自此,衣食無憂的我們搬離三室一廳住進一室一廳的出租房。
生活還得繼續,我依然要讀書升學,母親換個地方開始柴米油鹽,哥哥還是照常在部隊里為國奉獻。只是衣柜里再沒有父親尺碼的衣服,再沒人需要煙灰缸,再沒人需要剃須刀。
就這么過了十年,我以為我都記不清我怎么過來的,一切卻還是歷歷在目。
我希望我對于痛苦是健忘的,但事實并不如我所愿。于是,一直以來我都這么容易悲傷又習慣堅強。
十年以后,來我家的這個人是母親的老伴,一個和我沒有血脈牽連卻要和母親共度晚年的男人。
十年里,我對于母親尋找新的幸福的態度有過一個過渡期。高中的時候,有個男人出現過,我厭惡他,一想起另一個人坐在父親曾經坐的位置,我便恨的牙癢。母親大概是是有察覺的,于是便沒有其他打算了。
2016年,父親十年忌辰過了。母親和我提起了這個男人,她說她覺得這個人不錯。這次我沒有什么抵制,心里還是為母親高興的。
昨天我甚至默默地把父親的遺像藏起來了,準備接受新的生活。直到今天這個叔叔以母親老伴的身份跨入我家之前,我都以為我對于這件事情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我錯了,大錯特錯了。
我為他掛起了外套,母親在廚房煮餃子,他坐在廚房和母親說著話。這個場景狠狠地把我拖回了過去,過去好像也是這樣的。
再細看這個叔叔和父親有幾分相似,背影像極了,我心里回想著那個父親回來的夢境。回來了一個人,再不是父親。
我溜到陽臺,掩著嘴哭了,有些事情總得自己面對。因為過去終于過去了,父親終于成了回憶里的人,以后母親要有新的陪伴。
其實真的挺好的,我曾經也有意無意地傷害過母親,面對我不愿意溝通的話題我總是和母親緘口不言,那時候她大概很孤獨。
現在有人和她聊天,和她看電視,和她一起吃飯,這個角色我擔任不了,這個叔叔是最好的人選。
這世上,有數不清的人和我一樣,幼時失去父親,接受母親重組家庭吧,所以我的經歷雖然很痛苦但很平常。
在陽臺哭過之后,我擦了眼淚,在衛生間整理了情緒,笑容滿面地進廚房吃飯。一頓飯之后,十年的過往如云煙淡去,母親的新生活才剛剛開始,我終于完成了十年的成長。
當初我不得不接受一個人的離去,現在我真的接受了另一個人的來臨。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才更顯得時間的珍貴吧。
感謝十年里母親的忍耐,感謝十年里我的不放棄,也感謝叔叔為母親帶來新展望。
至于我,我很好,時間以傷痛成全了我的成長,我以深愛成全母親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