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30,胡桃坐在飯桌上,小口小口的吃著米飯,門外傳來幾個少年的污言穢語。
“聽說昨天7班的陳念跟一個有對象的學弟約炮,那學弟對象也是個狠人,找人把她……”
然后就是幾個少年放肆的笑聲在樓道里回蕩,隨著樓上的關門聲消失了,程少臣又帶著一群狐朋狗友去他家了。從他媽媽去世之后,他就一直這樣,有兩年了吧……
“小桃子呀,快吃飯,別發呆,上學遲到了。”胡姥姥弓著背,蹣跚著收拾碗筷。
胡桃拎起書包向樓下跑,一樓的門打開了,伸出一盒牛奶。
“呀,小船哥哥什么時候回來的?”胡桃伸手接過牛奶。
“昨天。高三要多喝牛奶,小桃子長大了。”江泛舟揉了揉胡桃的發頂。
“哎,桃子帶傘了嗎?今天會下雨。”江泛舟又遞過來一把雨傘。
胡桃把書包里姥姥放進去的雨傘向下塞了塞:“沒,沒帶呢。”然后抓過傘,轉身跑掉了。胡桃緊緊抓著雨傘放在心口處,這么溫柔的小船哥哥只屬于她一個人。
臨近放學時響起了悶雷,傾盆大雨應聲而下,胡桃的笑容在走到校門口時僵在臉上。
“你怎么來了?”胡桃問程少臣。
“你以為我愿意呀,胡姥姥說雨太大,你傘小,讓我來接你。”程少臣嗤笑。
程少臣明明是個社會少年,卻長著一張小白臉,好看的要命,光粘那一站就引來校內外一群女性圍觀,胡桃可不想明天上校園頭條,轉身快步往家走,程少臣長腿一邁,舉著把能裝四個人的大傘,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喂,你不是來接我的嗎!”胡桃在與程少臣幾步遠的距離回頭喊。
大雨噼里啪啦蓋過了胡桃的聲音。
“你說什么?”程少臣皺起眉頭。
“少臣哥哥!”染著幾縷綠色頭發的非主流少女,鉆入程少臣的傘內與她耳語幾句,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然后兩人快步消失在雨幕中。風也越刮越大,掃進傘下的雨打濕了胡桃的白色裙擺,黏膩的貼在腿上,涼的刺骨,不過也沒什么,畢竟沒她的心涼,十五分鐘的路程,她硬是磨蹭半個小時才到家,江泛舟在樓下等她,卷起的褲腳也全濕了,把大半的雨傘撐到她頭上:“怎么淋成這個樣子,少臣呢”
一聽到程少臣的名字,胡桃眼眶都紅了,撲到江泛舟身上。
“小船哥哥,程少臣欺負我!”
江泛舟白皙的臉頰染上紅暈,手忙腳亂的把胡桃往樓上推。
“少臣比你小,別跟他一般計較,快上去換衣服,別著涼了。”
“哎呀,怎么淋成這個樣子,少臣那小子呢?我不是叫他去接你了嗎?”胡姥姥心疼的給胡桃拿毛巾。
“別提他了,我去還小船哥哥傘,一會兒就回來”
胡桃換了套粉色兔子連體睡衣,照照鏡子,覺得滿意才下樓。
“桃子怎么來了?快進來坐。”江泛舟剛換好居家服,整個人神清氣爽。
“我來還傘的,叔叔阿姨呢?”胡桃邊走向沙發邊說。
“哦,他們旅游去了,我明天就回學校,再回來你高考應該都結束了,你跟少臣好好的,他從小就命苦。”江泛舟拿著牛奶走過來。
胡桃沒答話,盯著墻上掛著用紅豆繡的小船出神。
想泛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笑的靦腆:“那個是你未來小船嫂送給我的禮物。”
猶如晴天霹靂,胡桃震驚的看向江泛舟,對上江泛舟疑惑的眼神,不由得心底發虛。
“小船哥傘我放這兒了,姥姥叫我早點回去吃飯呢。”胡桃慌亂的跑出去。
“牛奶還沒喝呢!”江泛舟在后面喊她。
胡桃任由眼淚流下,這次她沒有躲避,一字一句的說:“倒掉了吧。”
回到家的胡桃魂不守舍的蜷縮在沙發上,胡姥姥在客廳里邊踱步邊嘟囔:“這雨越下越大,少臣不會有什么事吧。”
微弱的敲門聲響起。
“哎呀呀,少臣你怎么淋成這個樣子了?快快進來!”胡姥姥心疼的臉都皺到了一起,也不知道到底誰是親外孫。
“不用了姥姥,我想讓桃子姐姐上樓陪陪我,我怕。”程少臣啞著嗓子。
“轟隆”電閃雷鳴,程少臣單薄的身子顫抖了一下。
胡桃走到他面前,直視他的眼睛,冷聲說:“你今天丟下我的時候,怎么沒想過我會不會怕!”
胡姥姥一看氣氛不對,麻溜的把胡桃的牙刷毛巾什么的裝在一個小袋子里,然后把袋子塞到胡桃手里。“你去陪陪少臣吧,再挺會兒他該著涼了。”說完還把胡桃往門口推推。
程少臣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便把下巴抵到她肩膀上,討好的說:“求你了,好姐姐~”
“你發燒了,怎么這么熱?”胡桃扯著程少臣就往樓上拽,身后的程少臣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剛一進門,程少臣就反手關上門,整個人像沒骨頭一樣倚在胡桃身上,胡桃用力推開他:“別在這裝死人,去床上躺著,我去給你燒熱水。”
程少臣脊椎骨撞在身后的墻上,疼得倒吸一口冷氣:“胡桃,我媽走的那天,也在打雷下雨……”
胡抿了抿嘴唇,揉揉他的頭發:“你先去床上躺著,我去找藥。”
程少臣慢騰騰的挪進臥室,胡桃嘆了口氣,認命地去燒水。
程少臣半夢半醒中感覺到有一只微涼的手撫上他的額頭。
“吃了藥再睡。”胡桃費力的想把他扶起來。
程少臣向下一倒,胡桃的手被他壓在身下,整個人由于慣性倒在他身上。
“我想睡你……”程少臣貼在她的耳畔說,那個睡字尾音上挑,聽起來曖昧又輕佻。
胡桃被羞得面紅耳赤,把手從他身下抽出來,作勢就要走,程少臣急忙扯住她的衣角。
“不鬧了,不鬧了,我這就吃藥。”說完就當著胡桃的面乖乖的吞藥,把杯子里的水喝個精光,還不忘把杯子到個晃晃,炫耀一下。
胡桃真是拿這個巨嬰沒辦法,把他往里推推,在他身邊躺下,無視他受寵若驚的表情,自顧自的說起來。
“我喜歡小船哥哥,但我今天知道他居然有女朋友,她一定很漂亮。”
“你也很漂亮啊!”
“被小船哥哥愛著一定很幸福。”
“被我愛著也會很幸福啊!”程少臣說完,兩人都愣了一下。
“程紹臣嘆了口氣,盯著天花板出神“我今天丟下你,因為那個男人找我了,他說要帶我離開這里,給我一個新的生活。”
“你答應了嗎?”
程少臣搖搖頭:“可能我還是沒辦法原諒他,如果沒有他,也許我媽就……”程少臣紅著眼眶哽咽著。
胡桃一下又一下得順著他的背,像安撫一只受傷的小獸。
窗外雷雨交加,電閃雷鳴,兩個少年依偎著。
那晚的話兩個人都很默契的沒有再提,日子正常的過著,六月的腳步近了,胡桃為高考復習忙得熱火朝天。
胡桃今天放學有些晚,怕姥姥擔心,急忙往上跑,不小心絆了一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扶住了她,抬頭看見了程少臣和他旁邊不容忽視的綠毛少女。
“謝謝。”胡桃生分的躲開他的手,跑回家,心里挺不是滋味。
那天過后他們沒再說過一句話,每次程少臣要和她說些什么,就被她的冷眼嚇回去了,直到高考那天。
“我送你去考場。”程少臣騎在自行車上,在樓下喊胡桃。
胡桃小跑到車后座,揪住他衣擺的一小角,程少臣把自行車騎得越來越快,胡桃不得已只好環住程少臣的腰身,騎車的程少臣又一次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到考場門前,胡桃像燙手一般,松開環在程少臣腰身的手。
“謝謝,麻煩你了。”胡桃不敢看他的眼睛,低頭繞過他就要進考場。
程少臣眉頭微皺,抬腳攔住她:“胡桃,陳念是我妹妹,就是那個綠頭發的女生,她是那個男人后娶的阿姨的女兒。”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么。”胡桃別扭的說。
逆著光的少年笑得眉眼彎彎,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
“如果你這兩天不理我,是因為這個,那我們和好吧。”
“我那天早晨聽見走廊里你朋友說陳念……”
程少臣的目光變得陰鷙而深沉:“不是朋友,外面不方便,把他們叫到家里揍一頓。”
胡桃擔心的扯扯他的衣擺, 程少臣的眉頭舒展開來,笑著說:“都過去了,去考試吧。”
胡桃小小的梨渦若隱若現,安慰他,也安慰自己:“都過去了。”
胡桃考上了理想的大學,日子平淡如水,時光飛逝,轉眼就迎來了新年,江泛舟的父母像往年一樣張羅著,鄰居們聚在一起,吃著除夕的年夜飯。
只不過今年多了一位姑娘——江泛舟的女朋友,肖千禧。
胡桃悄然離席,她在這小鎮子里生活了十幾年,今晚倒是頭一次,覺得有頗有些古香古色的感覺,一個人踢著石子漫步在無人的小徑上。
“呦,桃子姐裝大詩人呢,是否還需要小酌一杯?”程少臣調笑著與她并肩同行。
“也沒什么,就向心愛多年的玩具被人搶走了一樣……”胡桃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喃喃自語。
“那就換玩具啊!”程少臣攔在胡桃面前,神色嚴肅認真。
胡桃咬唇抬頭看他:“我……唔。”程少臣用指腹撫開緊扣她嬌唇的貝齒,微涼的薄唇覆了上去。
如蜻蜓點水一般“什么感覺?”程少臣好整以暇的問。
胡桃紅的耳朵賭氣道:“沒感覺!”
“唔……程……”胡桃捶打他的肩膀,這次和上次不同,輾轉反側,深入骨髓,跨年的煙火,綻放天空,你就是我眼中,最美的煙火。
? ? ? ? ? ? ? ? ? ? ? ? (番外)
“桃子啊,姥姥給你買的白色紗裙,明天一定要穿哈!”胡姥姥昨晚叮囑胡桃,胡桃不明所以,她姥姥什么時候這么少女心了?
天才剛蒙蒙亮,胡桃就被站在她家樓下的陳念喊醒了:“小嫂嫂,生日快樂!,帶你去個地方!”胡桃穿上姥姥千叮嚀萬囑咐的白色紗裙,被陳念拉著穿梭在生態公園中,來到一片綠色的空地上。
“小船哥,千禧姐,你們怎么也在這里。”胡桃驚喜的叫道。
江泛舟捧著個VCR錄像和千禧相視而笑,齊聲說:“生日快樂,桃子!”
胡姥姥也被陳念攙著走過來,笑瞇瞇的說:“生日快樂呀,我的大外孫女,你向后看。”
胡桃轉過身去,程少臣穿著一身白色西裝,手里捧著一大束玫瑰,單膝跪在地上。
“胡桃,等我到了法定年齡,就……”陽光下的大男孩哽咽著說:“嫁給我。”
胡桃用手背胡亂抹了把臉,重重地點頭。
“好!”一個粗獷的聲音插了進來。
“你怎么來了……爸”程少臣驚訝的看著面前的男人,這顯然是他意料之外的。
又看見旁邊偷笑的陳念,就明白了一切。
這是程父十幾年來聽到一聲久違的爸爸,五十多歲的男人竟也紅了眼眶。
“咱們照一張全家福吧!”陳念提議道,大家都站好后,程少臣向程父招招手。
“爸,你也來。”
“好,好!”程父激動地站在程少臣身邊。
“三!二!一!茄子!”咔!
幸福的笑顏在此刻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