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獨白

大家好,很高興在這里見到大家。下面是我的獨白。

我記得很久之前我是森林里的一棵冷杉,長了多少年我已經記不清了,比周圍的樹木更粗更高。后來突然有一天,來了一個伐木工人,他將我鋸倒送到了木材廠,木材廠的工人又將我鋸成一段段,裝進了火車車廂跟著嗚嗚的火車,從北到南,穿山越嶺,來到了我不知道叫做什么名字的地方,又被運進了一家木材廠。

我的身體被不同的人買走了,他們有的做成了桌面,有的做成了凳腿,有的做成了柜門,只剩下兩尺長的腦袋,就在我以為自己會被堆在木材廠發朽生霉,然后被當做柴火燒掉的時候,一位老爺爺來了,并且帶走了我。

爺爺將我帶回了家,我看見他的房子里面擺滿了木雕,有佛像,有仕女圖,有大山,有白云飛鳥,我知道了,他是一個木雕師。

爺爺將我和其他放在通風口得木架上,離地面大概80厘米,空氣從我旁邊流通,我感到渾身沐浴著微風,身體里的水分在蒸發,我享受著這種感覺。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我身體里的水分越來越少,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干燥,爺爺來看過我幾次,拿起我來摸了摸,然后又放下了,這種動作重復第十遍的時候,我被爺爺抱走了。

我被放在一張桌子上,我的面前放著一副栩栩如生的畫,畫中有一個可愛的小孩,坐在一頭神氣的牛背上,吹著牧笛,瞬間明白,這幅牧童吹笛圖就是我以后的畫像,我很期待。

我的旁邊擺放了各種刀具,大大小小,尖的鈍的,長的短的,百來把,看著泛著冷光的刀口,我有點害怕。

爺爺拿著我左比劃一下,又測量一下,這個滿頭灰發,臉上溝壑縱橫的老人,輕輕地皺著眉頭,一雙被皺紋包圍的眼睛卻投射出犀利的目光,我非常吃驚。

我被爺爺翻來覆去很多遍,已經頭暈眼花的時候,終于把我放了下來,然后爺爺拿起桌上的毛筆,沾上黑色的墨水,在我的身上溫柔的劃著,偶爾爺爺停下來看看,蘸一蘸墨水,繼續畫線,不一會兒,我周身就布滿了粗的細的各種線條,爺爺停下了筆,靜靜地等我身上的墨水變干。

墨跡干了之后,爺爺將我穩穩地固定在木鉗臺上,皮質的拉條溫柔的套在我身上,在我的前面交叉,我被穩穩地固定住。

爺爺去凈了凈手,又用潔凈的毛巾仔細的擦干,然后在我的面前端正的坐下,一系列的動作好像在做一個神圣的儀式,我瞬間對自己的期待有上升了一層。

爺爺拿起一個平刀順著我身上的線條仔細的鏟著,我沒有感覺絲毫的疼痛,相反更加的享受,然后又換成道,然后又換成卷刀,接著又換成三角刀。一刀刀下來,我身上的刨花一片片的落下,我看見爺爺手臂上鼓起的青筋,我看見爺爺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我還看見爺爺眼中的認真和耐心。

外面天黑了,爺爺放下手上的刀,整整齊齊的羅列好,用新的毛巾將我輕輕地擦拭一遍,伸了伸胳膊,我知道,連續的工作讓爺爺有點累,我默默的說了一聲:“爺爺,晚安,明天見”。

之后的每天爺爺都是早上日出之時來到我的身邊,日落的時候離開房間,午餐亦是奶奶送來,有時奶奶還念叨著:“著魔了,著魔了”。

三個月后,爺爺感嘆了一聲:“終于做好了粗坯”,然后我在爺爺清澈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樣子,從下到下,從前到后,由表及里,由淺入深,一層層的,刀法圓熟流暢,我知道,自己已經出具一個畫上的模型。

爺爺接下來便慢慢的雕刻,一點點小心的用刀,偶爾皺眉思索,下刀不在講究快了,我感受到我身上的刨花瓣越來越小,有的時候僅僅是細細的小屑子。

我享受著爺爺每一天的精雕細琢,每天沉浸在睡夢中,夢中都是自己以后的樣子,不知道過了多久,爺爺身上的棉襖換成了短袖衫子又換成了棉襖,終于沒有刀子在我身上雕琢了,爺爺拿起了一塊粗粗的砂紙,輕輕地打磨著我,一遍又一遍,一個角落都不肯放過, 然后又用一塊細細的砂紙,再將所有角落打磨一遍。端詳好久,將我輕輕放在桌上。

一只硬毛刷,一只硬毛筆,從調色缸中占了油油的顏料,輕輕地在我身上描繪著,一筆筆,一刷刷,爺爺的手絲毫不見顫抖,我看見自己在爺爺眼中變得光亮照人。我看見自己真的變成了畫上的圖案,一個嬌俏的牧童在牛背上吹著木笛,牛身上的細毛都一清二楚,我為自己的新形象感到歡樂。

原本我以為自己會和其他的木雕一起放在爺爺的房間,不成想某一天,爺爺突然不見了,他的三個兒子進來的房間,各自將我們帶走了。我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想著爺爺回來了看不見我們了該怎么辦呢?

我被爺爺的大兒子帶回了家,沒過幾天,有一個人來又將我帶走了,我不知道被轉手了幾次,只知道在我最終,我被帶到了這里,一個富麗堂皇的地方,到處都熠熠生輝,我站在一個架子上,每天被阿姨拿著軟軟的毛巾擦拭。我看到很多不同的人,聽到很多不同的話,夜晚來臨后我在黑暗中默默的回想著爺爺,我想念爺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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