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開著新買的豪華奔馳,馳騁在高速公路上,旁邊依偎著他小貓咪般的二十歲小女朋友,不時的給他以暈眩的愛撫!他的心飛向天際,飛翔在浩瀚無垠的宇宙中。
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的男人。他把車棚退下,車速提到最高,他明明知道這樣是危險的,但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這是豪車,放心大膽的開吧!在旁邊如小貓咪一樣的女友這時如豺狼般張開雙臂,大聲歡嚎著,耳邊的風呼嘯著吹過,讓他感受男人陽剛威武的雄壯嘹亮。好像自己駕馭的是飛船一般,飛馳電掣,勇往直前--
在霎那間一片黑影襲來的恐懼中,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后,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來,而身體卻在快速下沉,沉入茫茫深淵里,一陣劇痛揪住了他的心,然后就是突然的寂靜!
他在一條白色通道里,盡頭是一個男人在像他招手,對,那個男人就是爸爸。這頭是一個清秀的女人拉住他不停的呼叫著他,這個女人就是媽媽。
他不能動不能說話,她想留在媽媽身邊,很久,一道白光一閃,他終于聞聽四周的動靜,隱隱聽到有人在說話,他慢慢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白色,他眨眨眼睛,才發現自己是在醫院里。床兩邊的輸液瓶正在滴答滴答的輸著液,管子里的液體緩慢的流進他的身體里。
他這時才感到自己的頭很疼,視野也不清,看東西很局限,他想用手摸臉,但他感覺不到自己的手,更別想抬起來摸臉。他想喊,可張嘴發出的卻是嘶啞的微弱的呻吟!
這時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醫生,他看到一個白衣服的醫生過來彎下腰,低下頭用手翻他的眼睛,又用光照他的眼睛,還說:“他的確醒了!奇跡啊!”
就聽到一旁母親哭泣的聲音,然后就是母親跟著醫生出去的身影。再回來時,母親摸著他的臉,哭得稀里嘩啦的。他用盡全力對母親說:“沒事--我--會好的!不要--哭!”母親哭得更傷心了。
他問:“媽,我的--手和腿--怎么--都--不聽--使喚呀?”
媽媽的回答就是哭泣。
一會兒,醫生進來了,他終于追問到自己是因車禍導致頸椎斷裂后引起的頸部一下全部癱瘓,醫生也說:“不過還是會有奇跡發生的,如果你堅強,堅持治療,再堅持好好康復,就有可能復原!就像你現在能活過來一樣。”
他陷入沉思中--
他想起剛畢業時的那一場車禍,那時的自己也是重傷,成了植物人。那是五年前的事,是學護理專業畢業已工作兩年的自己的女友芬,對自己盡心看護和聲聲呼喚了兩年后,才把自己從植物人喚醒成真人!然后陪著自己進行魔鬼般的訓練,才把自己拉回到原來的正常狀態。
這感人的愛情故事當時還被媒體廣為宣傳,跟蹤報道。他的堅強意志和英俊模樣被一知名模特公司看中,后來他就成了家喻戶曉的名模。她創辦了自己的特護、月嫂培訓中心,他們開始了人生最美好的起步,他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一切都隨著他們的心在上升。
可她始終懷不上孩子,他的父母開始對他下死命令:“要是一年之內再懷不上孩子,你們就分手,不能給我們家絕后啊!”他無言。他一直都是孝子!
“該怎么辦啊!”她聽到母親的話語后才回到現實中。
睜開眼睛看到舅舅舅媽站在床頭,只聽舅媽說:“還是去找芬來,可能才有希望!現在看到了吧,出了事,他的那些圍著他的女人都跑了。”
“還是芬靠得住呀!現在就連媒體也沒興致來報道了。”舅舅感嘆道。
“她要是會來,在出事時就來了。”母親自語道。
二
他終于在各大醫院、神醫、世界知名醫院折騰了一圈后,還是原樣躺在床上回來了,除了頭可以動外,其他全是沒有知覺的癱瘓。他命人用輪椅把他推到芬的公司里,下屬問:“是那條街上的公司?”
他不解的問:“哪里有很多嗎?”
下屬回答:“本市就有三個,全國有幾十個,國外也有分支機構。”
他睜大眼睛,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明顯柔和了下來。說:“去總部吧!”
到了總部,他看到這兒還是原來的那幢樓,只是重新裝修過了,比以前更具現代感,更豪華大氣,更溫馨,更寬敞精致。他的下屬在接待前臺報了名字,說:“有要事要找老板。”
前臺小護士問:“預約過了嗎?”
他立即回答:“沒有,也不用預約。我是她老朋友!”
說完,就命下屬把他推進去,在看到門上面掛著懂事長三個字的辦公室后,就敲敲門,沒聽到讓進的回答就不自主的推開了門,他看到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正坐在一個少婦腿上,而這個少婦就是芬,只是她現在滿臉榮光,滿眼幸福,小女孩不停的叫著媽媽,還不時咯咯的甜笑著。多么完美的一幅畫啊,這也是他曾經一直渴望的畫面。如今,當這畫面出現在眼前時,已是物是人非!
這是她的女兒,難道這么多年以來是自己的問題,是自己不能生育?他還一直認為自己太倒霉,怎么就竟遇到些不能生育的女人。這時小女孩指著他對媽媽奶聲奶氣的說:“媽媽,有人!”
沉浸在幸福中的她這時才抬起頭來,看到眼前的他,猛得睜大了眼睛一下,很快就恢復正常,按了電話免提鍵,對著電話說:“進來把咪咪咪抱過去!”門被再次打開,一個阿姨進來抱走了小女孩。她平靜的問:“有事嗎?”
他給下屬揮揮手讓他出去,等門關上他才艱難的說:“你知道我的事了吧?”她點點頭,沒有說話,等著他發話。他頓了頓還是張口說:“我想--讓你--幫我恢復--正常!”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別的什么,總之,這一刻,在她面前,他沒有了當初的自信和驕傲。此時,就連他自己也無法描述此刻的復雜情感。
她還是很平靜的說:“不行,你回去吧!我是不會再護理你了。”
他那一點自信這時都全被趕跑了,他不明白她現在怎么會這么冷漠,好像面對的是一個陌生人一樣。過去的她多么有愛心,多么善良啊!而現在的她見到自己坐在輪椅上,除了頭幾乎就是一個木頭人。難道她連一點點憐憫都沒有嗎?她真的不再是曾經的那個她啦!
他低著頭問:“你結婚了?剛才那個小女孩是你女兒?”說完他就在心里罵自己:“這不是廢話嗎?人家小女孩都當著他的面喊媽媽了呀。”
她靜靜的回答說:“對!”然后冷冷的看著他。
他抬頭看到她冷冷的目光,不知為什么打了一個寒戰。他又努力的說:“你--真--不管我了!”
她靜靜的答:“不管!”她又回答說:“你永遠只知道你自己,你知道當初我為什么毅然離開你嗎?
他這才想起自己這次來的兩個目的,一個就是想讓她能看在以前的情份上再來護理他,直到康復;另一個目的就是問一下她,當初為什么連一句話都不說就離他而去。想到這兒,他問:“為什么?”
她慢慢的回答:“你是個極為自私的人,我跟了你那么多年,直到后來一切順利走上正軌。你成了名模,我開了公司,就這樣,你都沒想著娶我為妻。而是以應酬為借口,在外面尋歡作樂,瀟灑自在,就當我不存在。
可我沒有權利要求你什么,我也是個女人,一個青春短暫的女人!那天你和你媽說的話我無意間都聽到了。你媽說:'什么芬是個不下蛋的母雞,你在外面的幾個女人懷上了寶寶沒有?……我這才知道自己多傻。你說說看,如果我不走,不就是擋了你的道嗎?我走了以后,你來找過我嗎?現在來找我,我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我了。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再來啦!”
他已經臉色慘白,無地自容。而她則平靜的走過去,拉開門,叫等在外面的他助手把他推走。這時,小女孩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爸爸、爸爸!”他抬起頭看到正在朝這邊走來的高大帥氣又深沉的男子,滿臉欣喜不已的撲上去抱起小女孩,這不是他們的大學同學嗎?他看著他們一家三口甜蜜的樣子,再次低下頭,說:“快走!”
出了大門,他終于喘出了一口氣。他這時才知道,自己從此將永遠坐在輪椅上,像個活死人一樣走完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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