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融

歲月匆匆忙忙，不記凡塵過往。翻開依舊如新的相冊，才發現鋪滿芬芳泥土的小路不見了，庭院綻放的薔薇花不見了，馬路邊騎單車的少年亦不見了。站在光陰之河的左岸，聽一曲熟悉的歌謠，旋律飄揚的瞬間，一切都早已不似從前。

（一）舊時天空

我的小時候，喜歡坐在門前的石階上，抬頭望天，嘴里數著有幾只鳥經過，看著它們歡快地在白云間留下腳印。這時候的母親，大概在忙碌日常家務，或者坐在窗前的書桌旁，安靜的讀幾本書。

有時候我也會吵鬧著聽她講故事，有童話故事，也不乏有一些民間故事，還有一些光怪陸離的神奇小說。每次聽到精彩的部分，她總是停下來，神秘地問我，“想知道故事后來怎么樣了嗎？快去練張字，寫完再給你講。”然后就看到我不情愿的撅著嘴，坐上那個高高的凳子，手里拿著筆，腦海里還想著善良的灰姑娘后來有沒有和王子在一起。

那時候的天空不過是四角庭院里高大的梧桐樹，井邊開滿花的石榴樹，長滿青苔的墻角，還有攀在墻上的爬山虎，密密麻麻地像張綠網。

（二）那年夏天

8歲那年，父母的情感出現裂痕。母親離開家去了遙遠的南方，想挽回那段她不愿放棄的感情。我和姐姐被送到外婆家，那時候的我們不懂得大人們的煩惱，只是徜徉在孩子的世界里，有五彩繽紛的想象。

盛夏蔓延的時候，姐姐種下的指甲花開得正好，紅色的花瓣緊簇在綠綠的葉子里，煞是好看。在每個晴朗的夜晚，天上的星星泛著溫柔的光，外婆的蒲扇輕搖，掃除了夏日的煩悶，留下片片清涼。

外婆對我們特別好，所有好吃的都給我和姐姐吃，她總是和我們說著母親小時候的趣事，臉上閃動慈祥的光。她會提起母親上學時常餓肚子的事。她說那時候家里很窮，離學校又遠，母親每次都要帶上一星期的干糧，到學校啃著吃。

這時候我抬起頭，看到外婆的眼睛紅紅的。

外婆總是告誡我們認真讀書，將來做有用之人，也要好好孝敬母親。她說母親從小就過得苦，受過不少罪。我和姐姐懂事地點頭。

夏日慢悠悠不肯離去，似乎想看一眼初秋。

八月的尾端，母親回來了。她與父親關系已漸漸修復。回鄉公路上，外婆我們仨站在那里，眼睛直視遠方，等待著幾個月沒見面的母親。終于，車子開過來，泥土飛揚。在黃土彌漫的空氣中，心中對母親的思念一下子從身體內迸發，化為一道美麗的虹，定格在那一刻。

那時候，我才知道親人的陪伴是最大的財富，也是最大的幸福。

時光越墻而過，偷走了那個夏天，我和姐姐在外婆的陪伴下等待母親回家的場景仿佛就在昨日，清晰的思念，清晰的感動。

（三）單車少年

那個少年，我不知道他現在身處何方。只記得12歲的他常常騎著單車在小鎮穿梭。經過我家門前時，他會大聲叫著我的名字，等我開門出來，他又騎車走開，不忘回頭留下一個大大的笑容。

有一天，在街角的老槐樹下。他歡喜地向我招手，說要帶我去個地方。單車載著我們駛過一條又一條街道，在一條小溪的盡頭，車子停下來。眼前是一片油菜花地，金黃的色彩在風中舞動。夕陽斜斜照在我們的身上，他忽然開口，“很美吧”。我抬頭看向他，他的眼睛很清澈，就像溪水那般流動。我點點頭。

我們就那樣靜靜地坐在菜花地旁邊的石頭上，抬頭看著被夕陽染紅的天空，嗅著菜花的清香，聽著溪水歡唱，直到黃昏褪去，他把載到我家門口，然后騎車快速離開。在安靜的空氣里，我能聽到他口哨聲中滿是快樂的旋律。

后來我們全家離開小鎮，再也沒有那個少年的消息。只是那天下午我們一起看過的風景，還有他清澈的眼神一直沒忘卻。

溫柔的風穿堂過，留下的是時光斑駁的剪影。開始的開始，誰曾想過一起走過歲月的人也會漸漸從我們的世界離去，再也不見。

回憶總是帶有一點咸，留戀的風景，思念的人都在記憶的年輪中一一刻畫，只是再也無法觸及。少年時走過的路，都定格在時光左岸。薔薇花再次盛開，春燕還會歸來，只是青春已散場，再也不似少年時。歲月彈奏成曲，年華錯落成詩，也不過是彈指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