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二二
“被告人XXX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XXX是我的名字，我今年二十五歲，因致人死亡逃離了十天，這十天里我的內心充滿了恐懼，每一絲光都讓我膽戰心驚，每一個人都讓我保持警惕，內心幾近崩潰，最終還是選擇了自首伏法。
當法官用短短兩句話宣判完我的命運之后，心里再無絲毫恐懼。
我聽見身后的人群發出一陣躁動，轉身望去，愛我的那個年輕女人哭出了聲，開庭時的精致妝容早已哭花，頭發散披在肩頭，她看起來很可憐。
一旁的母親被哥哥姐姐左右攙扶著，我甚至不忍心看她，但我知道她的腿已經軟了，默默地流著淚不敢哭出聲響，怕再讓她的兒子多一分心疼。
年邁的父親沒有站起身，癱坐在椅子上望著我，像個無能為力的孩子般眼睛泛著紅，白頭發又增長了許多，人消瘦了不少。
還有幾位朋友也來了，判決之前我都沒有留意到。其實也不用留意，這個時候誰會來誰不會來，不用看心里都會有個數，有些人的名字在這一刻不會被想起，而有些人的名字此刻正在心間無限放大。
我向他們一一行完注目禮，或許是他們的情緒感染到了我，我也有點想哭，盡管我并不想哭。逃離十天的生活讓我的身體疲憊不堪，在這一刻，我對死亡的恐懼已化為零，我的眼淚只是心疼他們，他們哭的好可憐。
帶著眼淚，牽著心，掛著肚，作為罪犯的我被帶下庭，回到監獄之后我來不及懺悔，只是慢慢地把從前想了一遍。
5歲時候，曾是爸媽的驕傲，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10歲，叛逆是一念之間的事情，至今仍舊認為那個叼煙的黃毛少年酷酷的。
15歲，偷嘗愛情的滋味，三分醉，七分情，酒精和荷爾蒙構成一個簡單世界。
20歲，酒喝得越來越多了，身邊的女人走了，三分情，七分醉。
25歲，總在不經意間看到一些從前沒看到的事情，總在每一次不經意之后有些難過。
有一天，突然發現爸媽老了頭發白了，有些難過。
有一天，看到我曾那么寶貝的她挺著肚子在超市挑揀打折食品，有些難過。
有一天，碰見曾一起高舉酒杯握緊拳頭揮霍青春暢談夢想的老同學，有些難過。
有一天，整明白了不上班自己就會餓死，有些難過。
30歲，我有一座墓碑，殺人犯XXX之墓，會不會覺得很酷，還是會覺得殘酷？
還未發覺自己從“緬懷過去”已經發展成為“瞻望未來”的時候，我已沉沉睡去，我差點都忘了自己很累、很疲憊，是該好好睡一覺。
睡著之后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飛得很高很高，飛遍千山萬水，看盡山海河川。飛著飛著，想起自己從前特別喜歡旅行，我要飛去站臺看離合悲歡，飛去夜里聽花開葉落，飛去青春賞夢想起舞，飛去山巔尋仙風道骨，飛去…
飛著飛著，肚子發出一陣又一陣咕咕聲，是肚子餓了，恍惚聞到了飯菜香，禁不住誘惑睜開雙眼尋找食物，朦朧間聽到妻在廚房大聲喊道：趕快起來吃飯了！
這個婆娘很煩人，每天早晨都吵醒我的美夢，不過今天早晨突然覺得她的聲音很美，原來一切只是一場夢。
吃過早餐，給妻買了一束玫瑰和她前幾天念叨的項鏈，買了幾件老人過冬穿的衣服，訂好了回家的機票，在機場給幾位老友各自挑選了一份禮物。
感謝這一場夢，讓那個渾渾噩噩的自己死于25歲的清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