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的雨不同于其他城市的雨,它來的輕,來的靜,來的溫柔。似乎是怕驚醒夢中的人,所以每次來臨之前只是試探性的一聲“啪”,確定沒有大礙后,便是紛至沓來的啪啪聲。喜歡這樣善解人意、不焦躁、有計劃的雨。如果你在拉薩生活的時間夠長,如果你足夠細心,會發現拉薩的雨多半是從晚上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拍打著窗欞,似乎在提醒人們:關好窗戶,雨要來咯。每每這時,我總會一骨碌從床上爬起,走到窗邊,將手伸出窗外,感受雨的大小,然后欣喜可以在雨的夜晚里,好好睡上一覺。
有時,拉薩的雨也很調皮,不按套路出牌,你希望它在夜里下起,可它偏偏出現在白天。歌里不是唱“一場雨,把我困在這里,你冷漠的表情,讓我很擔心”,在拉薩,你盡可以放心,它是出現在白天,它是把你困在路邊,但是絲毫不會讓你感到冷漠,相反,還會讓你感受到絲絲溫暖。
你看,雨中的朝圣者,依舊會堅守信仰一俯一跪,哪管它大雨傾盆驕陽似火;雨中的藏族老人,依舊會相互陪伴轉經筒走林廓;雨中的楊樹柳樹,似乎也感受到這座城市的善意,在雨中,靜靜的虔誠生長;情侶們撐著傘相互依偎,小孩幫陌生的阿佳扶著行李箱躲在公交站臺下……一切都好清新,都好溫暖。剎那間,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這感覺就像小時候,踩著滿地蚯蚓,聞著泥土芳香獨自去上學。
小時候,害怕下雨天,害怕雨后滿地的蚯蚓。每一步都要躲開蚯蚓踩在空地上,現在想想,每一步走得好艱辛。長大后,沒有了小時候泥濘的上學路,但是再也沒有了那時候一個小孩子勇敢和怯懦復雜糾纏,但是最后選擇前者的難忘體驗。
下雨天,有難忘的回憶,也有內疚的自責。
那是學生時代的一個下雨天,一個拄著雙拐的陌生同學,沒有同伴,沒有避雨工具,獨自走在凄冷的風雨中。很想上前給他撐傘,送他到教室,但是都沒有勇氣,我不知道他最后怎樣,是不是渾身濕透,有沒有人幫他……現在回想起這些,都很想說一聲:對不起,我不是個好人……
后來,我漸漸喜歡給這些:沒有傘的孩子只能努力奔跑,一個人也要活成一支隊伍等等關于“一個人必須獨自面對的問題”加上了一個場景,那就是“下雨天”。或許這讓原本不是特悲慘的境況變得矯情一些,但這是你必須去面對的,不管它春光明媚,還是秋陽燦爛。
因為,在我心中雨是一種儀式,它是一個人內心激烈斗爭的契機,它是一個人認清現實的途徑。影視作品和文學名著中的人物不都是在雨中大徹大悟的嗎?
雨天,適合反省,適合整理陳舊的自己,適合跟過往的一切難過、自責、內疚、自私、不如意、糊涂、難堪說再見。因為,雨后有清明如水的另一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