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君是媽媽同事兼朋友的女兒,父母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我曾萬分感激上蒼安排她比我大三歲,沒有在同一級念書,也就沒有可比性,最多是在父母的耳提面命下裝作十分虔誠的表示我一定會向S君姐姐看齊,做一個靠成績碾壓所有人的好孩子。
我與我們單位樓里和S君同一級的一個姐姐A關系不錯,曾也婉轉(zhuǎn)向她打聽過S君是否真如家長們贊嘆那樣天資聰慧還勤勞刻苦,A帶著點酸酸的味道回答:她啊,最大愛好是背單詞,最大的志向是做完所有習題,不得年級第一就是學習不好。”
我嘖嘖嘴:“怪不得我媽媽把我比到地上去了,這種覺悟我還真沒有。”
A姐姐笑笑:“她就是個同學中的怪咖,一個人獨來獨往的。”
A姐姐想了想又嘆息道:“最終也不見得她是贏家”
S君作為一個經(jīng)久不衰的談資,不光是因為她是天賦異稟還刻苦學習的人,還要有戲劇性地讓人唏噓和同情的地方。這樣才符合作為一個話題人物跌宕起伏的NPC設定。
大人們老喜歡她的經(jīng)歷當做段子講出來:那個老S家的女兒阿,知道吧?學習那么好,回回年紀第一,可就是運氣背,到大考,不是生病就是涂錯答題卡,中考沒考好吧,人家花點錢也就上了好高中,可人家高中還是學那么好,到高考了吧,誰料又出岔子,聽說去了哪哪一個不怎么地的本一。哎,這孩子真是虧大發(fā)了。看看,還是我家的省心,不高不低吧,我心里還不膈應。
人就是這樣,在別人風光無限時候,艷羨中多少夾雜著一些嫉妒;而別人落魄不堪時候,安慰中總有幾分幸災樂禍。不是見不到別人好,而是境遇落差太大,還怎么做坦誠的朋友。
S君的故事還沒有完,作為一個學霸,本科怎么能滿足,而且還是那樣屈辱的失誤的結(jié)果。
優(yōu)秀的S君依舊是優(yōu)秀的,大學里她參加英語辯論賽,成功殺出學校,代表學校參加在香港中文大學的全國賽,給幾位香港中文大的老師留下深刻印象。于是大三時候順理成章的申請香港中文大學的研究生。
挫折阻擋一時,卻消磨不了S君飛出去的決心和毅力。
可是,講真,就連我自己都懷疑S君命犯考神,所以一直不能順遂。
S君準備好了各種前序,或許她自己都以為這次憑借自己實力一定能萬無一失,卻沒料到提交上去的申請論文被發(fā)現(xiàn)有抄襲現(xiàn)象,所以香港那邊大學回絕了她的申請。
細究才知,她交論文之前,將論文交給舍友再核實修改,不料舍友卻復制了網(wǎng)上的一段文字上去。
S君在家里呆了近一個月沒有出門,我想她是不知如何向別人解釋,畢竟她要去香港中文大學的事已傳的人盡皆知。
我見過S君媽媽來我家里,帶著一張苦哈哈的喪氣憂傷的臉向媽媽訴說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女兒。
后來聽媽媽說S君申請了英國的學校,自費讀研究生去了。
我雖驚訝,但也表示不失為一個選擇,起碼不用對八卦的三姑六婆解釋,要解釋的話,英國聽起來也比香港牛逼很多吧,不用受旁人或猜疑或嘆息的安慰。
媽媽撇我一眼,冷笑道:“她這是覺得不丟人了,去英國了。你不看看你S叔叔貸了多少錢,你S阿姨本來清閑躲在家里享享福,原來都不工作,在家做做飯養(yǎng)好他家老S就好,現(xiàn)在,哼,倒好,去咱那廣場上賣炸雞掙錢去了。”
媽媽到底為老姐妹這情景感到不忿,依舊絮叨:“S這孩子,原來看著還挺懂事的,怎么這么軸,全國這么多大學,哪個不能念個研究生,累得她爸媽這樣。我說你啊,你能力到哪里,我供你讀哪里,你別想著我花牛鼻子力氣送你去。。。”
聽著媽媽話鋒一轉(zhuǎn),來征討我,我立刻嬉皮笑臉打馬虎;“就算你有這力氣,我可沒這心氣,你還是別再我這敲打了。”
我媽一聽立刻笑著捶我肩膀:“你這死孩子。”
我有次出門時候,專門繞路去那個廣場看了一眼,S阿姨站著一個小吃車前,油漬一灘灘的污臟圍裙裹著發(fā)福的臃腫身材,雙手抓著漏勺和夾子不停的忙碌,像周圍所有小攤販一樣專心的把自己的心血投注到那個小吃車上,期待著改變生活的那一天。
我想:S君姐姐義無反顧的選擇去英國,是因為她沒有見過自己媽媽賣炸雞的樣子吧。
作為子女,只那一眼,學業(yè)和自尊又算得了什么。
學業(yè)很重要,學習更是一生致力的事情,但人這一生,又不只有自己,更多的是責任,是無可奈何。我們學會放棄不是要向命運屈服,而是學會承擔責任,學會溫潤闊達,在乎他人,尤其是自己的父母親。
我見過許多少時光彩奪人的學生,覺得他們?nèi)蘸缶褪堑诙€愛因斯坦,最終卻隱于蕓蕓眾生,泯然常人,歸于平凡。
偶爾在街頭或者飯店看到他們和朋友說笑和吃飯,驚訝于他們的轉(zhuǎn)變,然后感覺平凡沒有什么不好,真實可觸及,溫暖而美好。